“那咋的，老子手裡有槍，怕他個吊！”老兵油子又把工具箱裡的54手槍拿出來，比比劃劃，“當時是四五年，我還在韓大帥手下當兵，我跟你說衛東，你是沒看到那墳裡埋了多少寶貝，金銀珠寶堆得跟小山一樣，韓大帥大手一揮，這些都是韃子掠奪的民脂民膏，都給老子收了！我們就衝上去，一捧一捧的往口袋裡裝……”
“秦叔，你到底跟過多少個大帥啊？怎麼又蹦出一個韓大帥？”劉衛東一邊開車一邊笑，這老兵油子真能跳槽！
“那可是海了去了，反正誰給我們關餉我們給誰扛槍，但是有一點，伱秦叔可沒當過僞軍啊！”
老兵油子點燃一根菸，慢悠悠抽着，思緒又回到那個兵禍連年的時代。
“我們韓大帥動手的時候，小鬼子剛被打回東洋老家，趁着這個節骨眼，大帥說搞他一炮，我們就把陵墓給封鎖了，管你們什麼貝勒格格的墳，就是一頓炸……”
“那你沒趁機劃拉點？”
“開玩笑你秦叔是啥人，進了咱口袋的金銀珠寶還能跑了？我抓了一大把珍珠瑪瑙塞進口袋裡，可惜後來都讓王寡婦給忽悠去了……”
得！
這老小子要是把褲腰帶紮緊了，能攢下不少錢！
車子過了遼河口，直奔遼東半島而去，這裡是長白山餘脈，地勢崎嶇，山峰相連，但因爲靠近海洋的緣故，氣候反倒比京城還要暖和一些。
此時正是蘋果下山的時節，山頭上人頭攢動，一筐筐的蘋果扛下山，在道路兩側堆成了兩堵蘋果牆，連空氣裡都是蘋果的酸甜味道！
按照介紹信和秦永江的指引，劉衛東把車子開進一個叫做樓子溝的地方，看到大卡車進村，孩子們追着車跑，一個個興奮得又喊又叫，秦永江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糖，搖下車窗扔了出去。
“吃吧吃吧！”秦永江探出頭，衝孩子們笑道。
劉衛東不由得想起鬼子進村的畫面。
公社大門門口，一個戴着帽子，穿一身青灰色中山裝的男人急匆匆跑過來，招呼劉衛東把車子停下。
“是劉同志吧，你好你好，總算把你們給盼來了！”中年人名叫翟慶國，是樓子溝的公社書記，看到京城派來拉蘋果的車到了，熱情上前和劉衛東握手。
“慶國，以前公社書記不是你爹嗎？咋換成你了？”老兵油子以前來過，當時公社書記還是翟慶國的父親翟耀祖，怎麼這才幾年就換人了？
“我爹年紀大了，鄉親們就選我當書記，咱們先休息一下吧，等下我帶你們去趟果園。”翟慶國被秦永江問得臉有些紅，急忙岔開話題，領兩人進了隊部。
“這樓子溝都成你們老翟家的了……”秦永江嘟囔一句，劉衛東咳嗽一聲，讓他別說了！
哪有一進門就打主人家臉面的！
“我們這窮鄉僻壤，沒啥好東西招待兩位，就備了幾樣本地小菜，還請劉同志、秦同志不要嫌棄。”
入了隊部，就看到屋子裡早已擺開一張桌子，熱氣騰騰八個菜，看得老兵油子直咽口水。
“坐坐！”翟慶國招呼兩人坐下，拿起一瓶景芝大麴，擰開，給兩人倒上。
劉衛東看了看桌上的菜餚，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邊靠近大海，所以菜餚上也以海味爲主。
鹹魚餅子、海菜包子、侉燉海魚……
在這個時代，因爲交通不發達，海鮮運輸困難，除了做成凍貨、乾貨，剩下的就只能自產自銷，由此導致海鮮品的價格遠低於豬肉等肉類。
看上去滿滿一大桌菜餚，其實細算起來，還真沒幾個錢。
“劉同志別客氣，吃吃吃！”
翟慶國給劉衛東夾了一筷子海魚，熱情招呼他，至於老兵油子……
這貨出口就傷人，算是把翟慶國給得罪了，吃飯時也沒給他好臉色看。
不過老兵油子不在乎！
管你三七二十一，這貨掄起筷子就是一頓猛吃！
“衛東你嚐嚐這個炒海腸子，這玩意好吃！”
“對了翟書記，現在咱們的蘋果都下山了嗎？”劉衛東抿了一口酒，他不是專業品酒的，喝不出好賴，只覺得這酒實在夠辣的。
“截止到現在，我們這百分之五十的蘋果都已經採收完畢，只等你們開車來拉了！”翟慶國一笑，“今年年景好，蘋果長得個頭也大，又甜又脆……”
說着他起身，從一旁的筐裡取出好幾個蘋果，在桌邊一字排開，“你看這個紅色的叫紅玉蘋果，皮薄肉脆；這個是雞冠蘋果，皮厚耐運輸耐存儲；這個是國光，酸甜可口；還有這個叫印度青……”
紅的黃的綠的好幾種蘋果擺在面前，散發着水果特有的香氣，劉衛東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暗道一聲可惜，沒把小饞貓帶過來！
不然以她的專業程度，肯定能分辨出哪個好吃哪個不好吃。
“咱們現在主種的是這款。”翟慶國拿起國光，一掰兩半，遞給劉衛東，“味道可好了。”
劉衛東接過來，咬了一口，還是老國光的味道，酸甜脆爽，口感棒棒的！
他又嚐了嚐其他幾種蘋果，基本上和翟慶國介紹的大體相同，只是紅玉蘋果的味道略略酸了一些，想必是今年雨水太多，光照太少的緣故。
吃完飯，老兵油子偷懶躺在炕上睡覺，劉衛東和翟國慶坐上大卡車，直奔果園而去。
這個時代瓦楞紙箱還沒有普遍推廣，裝蘋果用的都是柳條筐，小拇指粗的柳條編成圓筒模樣，還帶着一個柳條編成的蓋子，一筐剛好能裝六十斤左右。
車子開到山下，翟慶國指着正站在樹上摘蘋果的果農們，向劉衛東介紹，“我們現在一棵樹可以產一百到一百五十斤左右，光這片山就栽種了上千棵國光蘋果樹，我們計劃擴大規模，把老樹和座果率不高的樹都砍掉，全都栽種上國光樹苗……”
劉衛東皺了下眉毛，但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畢竟在種果樹方面，人家纔是專業的。
果農們打開車廂板，搭上長長的木板，喊着號子往車上運蘋果，不一會就裝了滿滿一車，足有八噸之多。
按照唐新民的囑託，劉衛東抱起幾捆稻草，塞在蘋果筐正中，作爲通風散熱的媒介。
“劉同志今晚別走了，我弄了點山貨，晚上給你嚐嚐鮮！”翟慶國熱情邀請劉衛東住下來，至於睡醒的老兵油子……
你繼續睡着吧！
“這天咋這冷！”老兵油子一覺睡到傍晚，這貨跑出去撒了泡尿，哆哆嗦嗦跑回屋子裡，翟慶國一聽，臉色陡然一變！
他急匆匆跑到外邊，用手指沾了點唾沫，高高舉過頭頂！
只一瞬間，手指上的唾沫就已經凝固！
“糟了！”他一跺腳，“寒潮下來了！”
噹噹噹！
鑼聲響徹整個樓子溝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