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車間出來，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楊小濤連忙扣上棉帽子，又將大衣領子立起來，躲避着天空上落下來的雪花。
腳踩在地上嘎吱嘎吱的響，感覺在一車間裡保留下來的溫度快速消散。
“這老天是受了多大委屈啊，下起來還沒完了啊！”
嘴裡嘟囔一句，楊小濤快步往辦公室走去。
來到屋裡，拍打掉身上的雪花，往辦公室走去。
還沒到門口，就看到陳宮全副武裝的往外走，兩人在走廊裡碰到。
“老陳，這是咋了？”
見是楊小濤，陳宮停下腳步說道，“剛纔電視機廠說是鍋爐爆了，還出了人命。”
“什麼時候的事？”
楊小濤一驚，沒記錯的話，電視機廠用的暖氣爐可是他們機械廠做的，也是他們安裝的。
“不久前，剛纔他們廠長打來電話！”
“具體原因找到了嗎？”
陳宮搖頭，“還不清楚，我這帶人去看看，有啥事再說！”
“好！”
楊小濤看着陳宮走遠，心裡琢磨着鍋爐的事情。
這些鍋爐安裝時間長的也有三四年了，時間短的也就一兩年，但這鍋爐爆炸的事還真是第一次。
尤其是給工廠安裝的，那用的都是最好的鋼材，他們機械廠用的一樣。
如今機械廠用起來都沒問題，電視機廠咋就炸了？
這裡面肯定有原因。
只是現在不清楚。
楊小濤琢磨着事情來到辦公室裡，婁曉娥沒在，十有八九去大會堂排練節目去了。
自從上次劉麗雪在他這得了一首歌，婁曉娥就被抓去當陪練。
加上再有幾天就過年了，匯演的排練也越來越緊張。
坐在桌前，楊小濤想了下還是拿起電話給陳老打過去。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只是說話的並不是陳老，而是陳老的秘書。
“楊總，陳老去參加一個重要會議，有事您可以跟我說一下。”
“哦，那沒什麼，等稍後我在打下。”
“好的，估計得下午三點以後。”
“明白。”
掛斷電話，楊小濤便拿出設計圖，開始研究導彈發動機。
而此時，陳老正坐在火爐前，伸手不斷擺弄着爐子上炙烤的饅頭片。
在他一旁，還坐着三人。
四個人圍繞着爐子，有人看着陳老擺弄着饅頭片，有人手裡掐着煙，卻是沒有點燃，還有人不時掏掏耳朵，好像裡面很癢癢似的。
最後一人面容清瘦，但臉上的氣色比起以往要好上很多。
“老陳，差不多了，再烙饅頭就糊了。”
帶有川蜀口音的老人將煙在手上轉了轉，然後鼻子聞了下，好像聞到焦糊味似的。
“你這鼻子啊，我這纔有點上手呢。”
陳老用筷子插起一頁饅頭片，拿起來一看，果然邊緣位置已經發黑了。
“所以說啊，小陳你啊，就不適合幹這活。”
一旁掏耳朵的老人開口笑着，說的話，同樣是一股川蜀味。
“要說咱們這裡最會烙的，還得是我啊。”
“想當年在邊區的時候.”
老人又開始陷入回憶。
其他三人聽了都是笑笑，然後陳老直接將一塊烙好的饅頭片扔過去，“對對對，我這小陳哪有你這個大陳厲害啊，畢竟是喝過塞納河水的人啊。”
這話說完，大陳立馬側頭看着自家老鄉，“瞧瞧，這些年來，還是這小性子。”
老人聽了搖搖頭，“這叫江山易改。”
“本性難移。”
清瘦老人也跟着說了一句。
陳老見三人都打趣他不由得笑起來，“三位老哥，你們這樣欺負人，我可得跟嫂子們好好說說啊。”
“尤其是大姐，她可交代我了好多事啊。”
陳老這話一說，三人立馬互相看看，然後都伸手拍打向陳老。
陳老連忙躲閃着。
幾人圍繞着爐子說說笑笑，彷彿回到曾經奮鬥的歲月。
不久之後，四人一人拿着一個饅頭片，身前還擺放着一瓶牛肉醬。
“這牛肉醬不錯，小陳，你家自己做的？”
大陳也是個愛吃辣的，只是這些年一直在外兜兜轉轉，這樣好吃的牛肉醬還真沒吃過。
說話時候，用筷子挑了一塊塗抹在饅頭片上，一口咬了一半。
“嗯，好吃，又辣又香，還有饅頭的酥脆，嘖嘖，好吃啊。”
大陳一邊吃着一邊感慨着，只是看三人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有些好奇。
目光最後落在陳老身上。
因爲這瓶子就是他帶來的。
迎着對面的目光，陳老看看左右兩人笑着道，“這是一個晚輩送的。”
“送的？”
大陳可是瞭解陳老，一般人的禮他可是不收的。
然後又看向另外兩人，發現這兩人只是平靜的點點頭，一抹疑惑涌上心頭，“不是，你們倆沒覺得好吃嗎？”
川蜀老鄉這才應付的點點頭，“嗯嗯，不錯，確實不錯。”
大陳翻個白眼，然後看向一旁清瘦老人。
“咳咳，這個我吃過，挺不錯的。”
老人說完，大陳立馬瞪大眼睛，“不是，你們，不會都是一個人的吧。”
陳老聽了哈哈笑着，“這不愧是喝過塞納河水的大陳，一眼就看出來了啊。”
大陳聽了冷哼一聲，“你們仨啊，合起夥來欺負人啊。”
同鄉聽了這才笑着將牛肉醬的來歷說了下。
大陳聽說後，直接將剩下的半瓶牛肉醬蓋上蓋子放在自己身前。
“沒人送我，我就打你們的秋風，這叫打土豪。”
三人愣了片刻，直接笑了起來。
“好了，讓你們來是有要事要說的。”
清瘦老人將吃一半的饅頭片放下，喝口水後說道，“前些天法蘭西發來的照會，你們都知道吧。”
聞言三人點頭。
前一陣法蘭西發來照會，想要利用幻影飛機的生產技術換取藥酒的配方和生產工藝。
起初在照會前，就有小道消息傳出來，衆人還以爲是開玩笑。
畢竟一個是國防利器，幻影飛機在當下可是非常先進的一款，其生產工藝和設計，如果能夠拿到國內來，絕對能夠將國防力量提高一大截。
而另一個只是一種保健品，對國家來說，最大的作用就是掙取外匯。
但這年頭，有些東西是花錢都買不來的。
尤其是關鍵性技術，看看聯盟，看看合衆國採取的禁運就知道，想要發展科技有多難。
可當照會放到眼前的時候，衆人才意識到，對方不是在開玩笑。
而是非常重視這件事。
於是，針對這件事，他們已經開了好幾次會議，討論了好多次。
“現在，許多人的立場偏向於同意交換。”
“畢竟對方的誠意十足，不僅提供技術，還答應提供人員前來指導，同時還贈送十架最新式的幻影飛機。”
“咱們的同志都覺得合適。”
“尤其是國防這邊，他們迫切想要這項技術。”
老人說完，在場的三人繼續沉默着。
不得已下，老人看向一旁的大陳，“你們倆卻去那邊留過學，說說你們的感覺。”
大陳看了眼老鄉，隨後搖頭，“我這人，就知道一個，那就是沒有白撿的便宜。”
“別人越想要的，就說明這東西越有用。”
“而且人家好東西那麼多，咱們這個也換，那個也換，難不成還要掏空家底啊。”
老人聽了看向對面的人。
這時候，對面的老人已經拿出火柴，在爐子上擦了下冒出火苗，隨後點燃煙，這才悠悠說道，“當年，聯盟也是這樣說的。”
“可現在呢.”
“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這就是西方文明標榜的價值觀。”
“在共同利益面前，大家都是朋友，但利益沒了，人家拍拍屁股走了，留下的還是一地雞毛。”
老人說完，陳老也在一旁點頭。
“我也不贊成交換。”
“我先說明，絕不是心疼咱們的那點外匯啊。”
“我是從最近的事情上，有些感觸。”
話音落下，三人目光都看過來。
陳老拿起一旁桌上放着的小熊貓，抽出一支自己點上，隨即開口悠悠說道。
“我這段時間監管着紅星機械廠，這點你們都是知道的。”
“我發現機械廠做的事情，很少有藉助別人來完成的。”
“這點有好也有壞。但有一點值得肯定，那就是堅定不移的走自己的路，從來不會被外界影響。”
“就像這次飛機發動機的事情，他們寧願自己找人來研究飛機，也不願意更改設計，而這正是我所希望的。”
“自己的，纔是最好的。”
陳老說完，清瘦老人認真點頭，“紅星機械廠的事情我聽說過，他們做的不錯。”
“而且還在研究燃氣輪機？現在怎麼樣了？”
陳老連忙點頭，“對，據說設計圖已經做出來了，估計現在正在全力生產吧。”
“機械廠做的不錯。”
眨眼功夫一支菸被老人吸完，又抽出一支用菸頭續上，“據說七機部的人也去幫忙了？”
陳老立馬笑起來，“什麼幫忙啊，是去求人辦事。”
“上次老王那傢伙在會議上拍着胸口保證不會出問題，其實就是打馬虎眼，事後趕緊找補回來。”
“於是就將主意打到機械廠的發動機上了。”
大陳聽了冷哼一聲，“這個王猴子，這些年不僅臉皮練出來了，膽子也肥了啊。這種事也敢打馬虎眼。”
身邊老鄉搖搖頭，“既然他敢保證，那就等着看結果。”
“只要能做到就行。”
清瘦老人沒有說話，只是在一旁權衡利弊。
三人見此也都默不作聲，靜靜的等着。
幾人也都清楚，現在的國際形勢很不友好。
法蘭西算是幾個少有表現出善意的國度，這份‘友誼’需要好好維持。
“我看，要不就問問當事人。”
突然間，吸菸老人開口說道。
聞言，清瘦老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