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2章 軍號依然響亮
天邊，轟鳴聲逐漸響亮，下方的人，開始期待着。
楊小濤擡頭看着上方靠近的機羣。
率先出現在眼前的是兩架個頭不大的飛機，有點奇特，高度也最低。
楊小濤不認識，身旁有認識的人這時候喊了起來，“那是我們的殲五！”
“是我們最早的飛機！”
有人補充着，現場在這一刻開始沸騰起來。
“上面的兩架是殲六！”
“還有，後面那兩架是殲七！”
“五、六、七，都來了！都來了啊！”
“來了，來了！在中間！”
突然間，一道道聲音響起，一雙雙目光滿懷期待。
下一刻，衆人聲音戛然而止，目光齊齊看向天空。
在前面幾架飛機的護衛下，後面陸續出現十二架個頭大的飛機。
楊小濤看的清楚，那模樣跟空油一樣。
是轟六。
不，現在還不叫轟六，而是叫空油。
“上面，那是白駒！我們的戰神！”
又有人大聲喊着，衆人目光再次擡高。
在一排空油後面，四架白駒緩緩跟隨，如同白色戰神，護衛左右。
苗苗跟端午更是蹦跳着，大聲吆喝着。
白駒戰機他們家就有兩架，兩個模型。
平日裡，院裡的小夥伴可是羨慕的不行。
“藍駒，還有藍駒！”
“哇塞，這麼多飛機！”
又有人驚呼起來，隨後便是熱烈的呼喊聲。
楊小濤順着目光看去，在最高處，兩架藍駒閃耀着藍色光輝，如同兩柄利劍，懸於蒼穹，震懾宵小。
突然間，有人捂着臉，抑制着內心的悲傷，喉嚨卻忍不住的發出聲音，“我們的飛機啊，老高，我們的飛機啊，你看到了嗎？”
“天上飛的，那都都是咱們的飛機啊！”
“咱們自己的飛機，以後你再不用怕了！”
“不用怕了！”
“兄弟們，不用怕了！”
相同的話語在周圍不斷出現，激動的人羣難以壓制內心的情緒。
或許是落葉歸根，或許是離家的孩子帶着更多的思念，或許是悲觀重合讓人無法自抑。
李青抱着小乖，看着前方舉着旗幟一動不動的丈夫，卻能感受到對方身體的顫抖。
楊小濤上前一步，伸手搭在杜川的肩膀上。
他想安慰這個鐵血的漢子，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因爲他沒經歷過。
他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用什麼話語來安慰他。
“沒事，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我很好，我真的很好！”
“我是真的，真的，能夠再看到他們，這一天，我等到了！”
“連長，老李，小壯…”
“他們都在我眼前…”
“還有娃娃…”
杜川小聲說着，眼罩下的笑容分外燦爛。
李青再也忍不住的哭出聲音，淚水啪嗒落下。
懷中的小乖伸手摸着媽媽的臉頰，小臉上都是好奇。
“小青，別哭，咱們不能哭，要笑！”
“要讓他們看着咱們笑，咱們過上好日子了！”
“咱們得笑！”
李青抹了把臉，隨後點頭。
看着小乖好奇模樣，李青將臉頰貼在小乖的額頭，輕輕笑着，“小乖，一會兒要舅舅回來了！”
小乖懵懵懂懂，不清楚媽媽話裡的意思。
“舅舅！”
李青輕輕重複着，小乖這次聽懂了，“舅舅！”
“對，舅舅…”
天上的飛機還在往前飛，路過衆人的頭頂，然後飛向遠處。
這是在圍繞四九城飛行，這是讓歸來的人，看一看祖國，認認門！
終於，機羣在空中飛了兩圈，再次來到機場上空。
轟隆…
低沉的聲音不斷放大，飛機的模樣也越來越清晰！
“十八年，十八年啊，回來了，都回來了。”
身旁，杜川輕聲呢喃。
“大家都來接你們了！回家了，回家了！”
“小青，快看看，我的衣服，整不整齊？”
“整齊，很整齊！”
李青驕傲的說着，目光看向左右，一起來的人努力着挺胸擡頭，如同被檢閱的隊伍。
“好，大家，都好好的！”
“拿出咱們最好的面貌，歡迎兄弟們回家！”
杜川身體微微顫抖着，卻是將那一杆旗幟舉得更高！
這一刻，悲傷中帶着心願達成的激動，帶着‘句別重逢’的喜悅。
空中。
最前方領航的殲五戰鬥機上，兩個上了歲數的飛行員神色嚴肅，臉上隱約掛着淚痕。
目光看向下方等待的人羣，兩人努力壓抑着內心的激動。
“塔臺塔臺，我是領機！”
“領機，我是塔臺！”
簡短的確認，飛機開始降低高度！
某一刻，機場周圍的喇叭裡傳出飛行員的聲音！
“報告志司，原第三航空大隊，大隊長王剛，向您報到！”
“報告志司，原第六航空大隊，大隊長徐寶軍，向您報到！”
兩道聲音在通訊頻道中響起，接着就聽到裡面傳來鵬總的聲音。
“我是志司！”
“報告志司，我部完成護航任務，率隊安全歸來，請求入列！”
“歡迎歸來！”
“入列！”
“是！”
鵬總的聲音依舊平靜。
話音落下，頭前的兩架殲五開始加速，從機場上空飛過！
下放，衆人在殲五飛過的時候，爆發出猛烈的歡呼。
揮舞着手上能夠拿到的一切能夠揮舞的東西。
緊接着，大喇叭的聲音再次傳來。
“報告志司，原第二航空大隊，大隊長徐大華，向您報到！”
“報告志司，原第五航空大隊，大隊長劉亮偉，向您報到！”
兩道聲音響起，隨後鵬總的聲音傳來。
“入列！”
“是！”
隨後，兩架殲六跟隨殲五的腳步從跑道兩側飛過。
歡呼聲此起彼伏！
楊小濤身前苗苗端午領着兩個妹妹，開始揮舞着小手，臉上洋溢着笑容。
“報告志司，原第三航空大隊，戰鬥員王海，向您報到！”
“報告志司，原第一航空大隊，戰鬥員劉玉青，向您報到！”
兩架殲七在高空中飛過。
“入列！”
“是！”
比起前面兩種飛機，殲七的形態更加漂亮，下方的人更是蹦跳着，向着飛機呼喊。
隨着六架飛機逐漸遠離，後方十二架空油緩緩靠近。
它們的速度很慢，就像是在空中散步，不時看着周圍的場景，看向下方的大地。
“塔臺塔臺，我是遊子中隊，請求回家！”
“塔臺塔臺，我是遊子中隊，請求回家！”
大喇叭裡響起駕駛員沉重的聲音，跑道周圍等待的人羣屏住呼吸。
“塔臺收到！”
“歡迎烈士回家！”
鵬總的聲音傳來，但不負剛纔的平靜。
衆人聽的清晰，那是在用力壓抑着情感！
塔臺上。
鵬總說完，眼眶中淚水打轉。
身旁大伯上前，“咱們下去迎接吧！”
鵬總點頭，“好！”
下一刻，鵬總轉身，身後一羣人整齊肅穆。
他們穿舊軍裝，將自己整理的乾乾淨淨。
他們沒有佩戴簡章，卻將胸前的勳章擦的錚亮。
他們默默的現在那裡，卻抑制不住胸膛裡的火。
“所有人！”
鵬總目光掃過衆人，隨後深吸一口氣，沉生喊道，“立正！”
刷
“整理着裝！”
哪怕已經非常整齊了，衆人卻是一絲不苟的執行。
帽檐，領口，袖口，褲縫.
一個個莊嚴而又肅穆。
“禮畢！出發！”
鵬總喊着，很快，隊伍開時行進，一直走出塔臺。
身後，大伯看着離去的隊伍，心頭百感交集，雙手用力握着欄杆，看向緩緩降落的飛機。
“有生之年，一定要讓孩子們都回來！”
“一個，一個都不能落下！”
機場。
鵬總帶隊來到機場，走到禮臺前，神色肅穆。
在禮臺後方，整齊站了三排士兵。
這些年輕的士兵，他們穿着整齊，精神抖擻卻難掩臉上的激動。
當第一架飛機落下的時候，跑道兩側的高壓水槍開始噴射形成一道水門。
飛機緩緩滑過，接風洗塵，迎接出徵的勇士。
滴答着水珠，飛機從跑道上駛過。
“全體都有。” 王銘海站在一旁，扯着嗓子，青筋暴起。
“立正！”
“敬禮！”
兩側等待的人羣中，一個個舉起手，用力的向前，隨着飛機而轉動。
一架架穿過水門，一架架停在機場上。
當十二架飛機全部停好，整齊排列一排時，遠處的禮炮轟鳴炸響。
轟
轟
轟
十八門禮炮，三聲炮響，響徹天地。
樂隊奏響義勇軍進行曲，激盪的聲音響徹周圍。
隨着機艙打開，臺下等待的年輕士兵，挺胸擡頭，一步步往前。
他們走的很快，他們的心，很激動。
每一架飛機前，都站了一隊人。
每一架飛機前，都被數不清的目光看着。
“小吳，你說，會找到嗎？”
杜川舉着旗子，這時候倒是擔心起來。
小吳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臉上也寫滿了忐忑。
楊小濤聽了倒是淡定笑道，“放心吧，既然通知了咱們，肯定有結果。”
“對對，要不然讓咱們來幹嘛。”
杜川趕緊接話，然後又激動的活動着手上的旗杆。
“杜排長，要不我來吧。”
身邊的老兵開口，杜川卻是擺手，“不用，這點算什麼，想當年練槍的時候，那頭拴着一塊石頭，老子能託一天。”
“還不再喊累的。”
身旁的小吳聽了哈哈笑着，“對對，就是第二天胳膊擡不起來了。”
“你小子，拆臺是不。”
“這可不是我說的，這是老貓跟我”
“說的。”
小吳突然停下，聲音弱了三分。
杜川聽了，卻是擡擡頭，“老貓這傢伙，這次，應該會回來吧。”
小吳點頭，“肯定會，我，我都聞到他的酒味了。”
“對，是有股熟悉的味道。”
另一邊，一名名士兵開始從飛機中搬運棺槨，他們兩人一組，神情莊重。
他們來的很快，走的時候，卻非常輕緩。
當一個個棺槨整齊擺放在桌上，當所有的棺槨全部放好。
每一名戰士的內心都充滿了自豪。
“預備！”
“舉槍！”
隨着口令下達，遠處列成方陣的戰士舉起手中配槍，向上斜舉。
“放！”
“啪！！！”
“放！”
“啪！！！”
“放！”
“啪！！！”
三聲槍響，戰士手槍，挺立。
鵬總緩緩上前，身後衆人跟隨。
“魂歸故里！長眠祖國！”
“山河如願！英雄安息！”
“所有人！”
“向烈士，三鞠躬！”
楊小濤等人亦是神情肅穆，隨後跟隨口令，向着前方的棺槨羣，鞠躬行禮。
三鞠躬完，鵬總走到最前方，雙腿筆直，目光掃過，眼中悲痛一閃而逝。
立正，行禮。
“將士們。”
深吸一口氣，中氣十足。
“入列！”
聲音綿長，直至最後。
“將士們，入列！”
背後傳來怒吼聲，一名名老兵，神色動容。
儀式很快結束，隨後一名士兵小跑過來，站在旗幟下，立正敬禮。
“請問是，榮譽八連的同志嗎？”
杜排長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小吳立馬點頭，“是，我們就是榮譽八連的，我們就是。”
“這位，就是八連的代理連長，杜川。”
杜排長聽了連忙點頭，“對，我就是。”
“偵察排，排長杜川。”
士兵神色肅穆，再次行禮。
“杜連長，還有諸位同志，請跟我來。”
衆人聽了，立馬跟着年輕士兵往一旁走去。
楊小濤也領着孩子跟在一旁，一行數十人緩步往前，目光看向前方的棺槨。
終於，士兵停下腳步，衆人面前是數十個棺槨。
這時候，一旁走過來一名中年人，手上還拿着一個文件夾。
“你好，我是此次交接人。”
中年人先是敬禮，隨後鄭重介紹起來，“我們根據你們描述的地理位置，還有提供的座標，找到了埋藏烈士的山谷。”
“只是，那裡已經被對方開發出來建立了工廠，我們經過協商，再次挖掘後，只找到眼前的這些。”
“根據我們的整理，一共有四十六名烈士的遺骸。”
“此外，我們還有一些遺物，在那邊正在整理。”
中年人說完，現場一片沉默。
杜川更是握緊旗杆，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一百二十六個人，就，就四十六個？”
“剩下的呢？”
“剩下的呢？”
杜川聲音嘶啞，周圍人亦是莫名悲痛。
中年人低着頭，這問題，他沒法回答。
身邊的年輕戰士更是紅着眼睛，他清楚，剩下的人，找不到了。
有可能被野獸禍害了，有可能被禽獸禍害了，但結果都一樣。
這一刻，年輕的士兵心中被憤怒填滿。
“老杜！”
激動的杜川身體在顫抖，楊小濤趕緊摟住對方。
“相信我，會找回來的，一定會找回來的。”
“相信我！”
杜川面色悲傷，輕輕點頭。
衆人神色悲傷，卻又強打精神，看向前方。
“小吳，去，看一下。”
杜川嘶啞着聲音，小吳點頭，身邊的人幫忙一起走向遺物擺放處。
楊小濤則是扶着杜川往前走着。
杜川看不到，就用手一點點的摸着，每一個棺槨，都要摸上好一會兒。
每一個棺槨前，都會靜靜矗立一會兒。
“小楊。”
當最後一口棺槨摸完後，杜川突然開口。
“老杜，你說。”
“小楊，不要費心了。”
“這裡，有一百二十六個魂，他們回來了。”
楊小濤低下頭，他清楚，這是杜川不想讓他爲難。
更明白，這是一種精神的寄託。
楊小濤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拍打着杜川手臂。
“排長，排長~~~”
就在此時，小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楊小濤循聲看去，就見幾個老兵架着小吳，而小吳的手中還有一個軍號。
“是小吳，他找到了軍號。”
楊小濤說完，杜川笑起來，“你看，我就知道，這裡就是他們。”
“這裡，就是一百二十六個，就是他們。”
這一刻，杜川笑得分外明亮。
“小吳，吹，集結號！”
小吳來到跟前，手上還拿着一個長滿銅綠的軍號。
聽到杜川的聲音，小吳擦了一把眼角，隨後拿起軍號就放在嘴上。
深吸一口氣。
小吳用力吹響。
長滿銅綠的軍號發出嗤拉的聲音，不復先前的音色，卻是他們多少次夢中的聲音。
“榮譽八連，集合！”
杜川扯開嗓子，“下面點名。”
“李福剛。”
“到！”
呼聲響起。
“顧付國！”
“到！”
集結號一遍遍吹着，直到最後。
“李二娃！”
“到”
一百二十六個名字喊完，杜川的眼罩已經溼透，身體更是靠在楊小濤身上，卻強子撐起，而後用最大的聲音朝着，“八連，全員集合完畢。”
“我們.”
“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