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3章 兔子不吃窩邊……艹!
韓露是怎麼有臉再吃聶小光這顆沒良心牌回頭草的,難道兔子窩周圍的草都被她禍禍盡了?
情況還真就差不多。
渣男讀者都知道,油箱功能不全的汽車是不能買的,油箱功能損失的二手車更不能碰。
即便這臺車車況很新,公里數很少,外觀很時尚,可油箱壞了就是壞了,跑不了多遠的。
可誰讓人家這臺車第一任車主有錢任性呢,給這臺車重新貼了車衣,又更新了內飾。
別的不說,這臺車可自帶了60平米豪華車庫,每個月還有幾十塊錢的養護費用。
更重要的是,這臺車是帶着指標下線的,誰得着這臺車誰就能享受斷子絕孫的奇葩人生。
“你真是餓了,什麼都能吃得下。”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擺手示意他坐下說話,自己這位司機小老弟腦子不太好使。
“就算她有房子,就算她有車子,就算她有票子,就算她長得漂亮,你這就心動了?”
“那個……領導。”
聶小光遲疑了一下,擡起頭看向他說,“這些條件的話……我不該心動嗎?”
瞧他那意思,是想說這條件擺眼巴前,誰能不心動啊,更何況他這樣的光棍呢。
“婚姻大事,人生機緣,你自己想好了。”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提醒道:“她此前找你搭夥是一個目的,現在找你很可能是別有用心。”
“我知道,不然她也不會說錢的事了。”
聶小光倒是通透,很坦然地講道:“我能想到的是,那人想要一箭雙鵰,解決了她,也解決了我,好讓我們彼此之間有了牽絆。”
“今天她找到我的時候,我也說了,她這不是愛我,是恨我,恨我不斷子絕孫,您聽她怎麼說?”
不等李學武反應,他又繼續講了起來,“她說大家都是成年人,想要什麼得自己去爭取。”
“她這是什麼意思?”
聶小光一攤手,抿着嘴角說道:“大家各玩各的,也不怕我從外面再生十個八個的。”
“呵呵——”李學武輕笑,“她是篤定你沒有這個能耐了,還是真認準你這個人了?”
“她是把我給賣了——”聶小光撇了嘴角,“我真是佩服她,她搞起歪門邪道比我能耐。”
見李學武臉上好笑的神情,聶小光也是無奈,想想又不由得笑了出來。
“我也是回來的路上想明白的,她把她自己賣了個好價錢,又貪心地把我放在了秤上了。”
“你能想到這一點,我真是有點意外。”李學武擡了擡眉毛,“這麼看來你不一定輸給她。”
“半斤八兩吧——”
聶小光最近這大半年成長的可快,得益於與韓露的爾虞我詐,以及鬥智鬥勇。
他長出了一口氣,說,“真跟我結了婚,她就算是把我綁住了,還能不斷從那邊領好處。”
“我的唯一用處,就是對那人的威脅。”
聶小光聳了聳肩膀,好笑地說道:“不過她還算是有點良心,至少還知道跟我分享呢。”
“你是怎麼想的?”
李學武擡眼看了看門廳方向,顧寧下班回來了,見他們在談事情,點點頭便上樓去了。
因爲到陽曆年根下了,醫院裡也很忙,再加上她的培訓,顧寧累的下班後都不想說話。
聶小光回頭看了一眼樓梯方向,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李哥,我不能跟您去鋼城了。”
這事兒真難以啓齒似的,或許又覺得自己忒不仗義,他又補充道:“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去不去鋼城無所謂。”李學武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別有意味地說,“我看你可不是貪財好色之輩啊。”
“年輕,可以多走走彎路,但不能走錯路啊,彎路還能回到正軌,錯路走遠了連回頭的方向你都找不見,到時候可沒人來救你。”
這話卻是肺腑之言了,聶小光聽着很是感動,面上也露出了感激之情。
“李哥,我知道您照顧我。”
他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可我身上揹着殺父之仇,總要給他來一下奪妻之恨才行。”
“你纔是被奪妻的那個啊——”
李學武真不理解這小子的腦回路,不結婚他還是同流合污,真結婚可就是綠林好漢了。
聶小光卻是打心眼裡沒把韓露當回事,這才捨得自己,埋汰別人。
殊不知這坑跳進去,他自己也髒了,毀了。
“他是沒瞧得起我呢。”聶小光扯了嘴角,“想要埋汰了我,噁心了你,這當我不能白上。”
“我倒是無所謂,左右不過還剩一兩個月。”李學武手按在沙發扶手上,看着他問道:“真不打算爲自己考慮,就跟這兒耗上了?”
“我年輕,還有選擇的機會。”聶小光目光堅毅,看着他說道:“我得時時刻刻盯着他。”
“我要讓他睡覺都得睜着一隻眼睛,否則不是便宜了他?”
“嗯,也行,都隨你吧。”
李學武是不會想去幹預任何人的人生,就連家裡哥兄弟他都只是伸把手而已。
就像聶小光自己說的,他還年輕,有的是選擇的機會,這車開不了,養在車庫裡看着玩唄。
反正又不是他花錢養。
“李哥,雖然說不想麻煩您,但我要食言了了。”聶小光很是不好意思地開口道:“您去鋼城前能不能安排我換個崗位,小車班我不想幹了,除了給您開車,我沒有伺候人的意願。”
“給我開車,倒是委屈了你。”
李學武笑着開了個玩笑,見他不好意思,又擺了擺手,道:“你的事我知道了,等消息吧。”
“李哥,我謝謝您——”
聶小光站起身深深地給他鞠了一個躬,目光裡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其實說實在的,李學武也不想帶他去鋼城,這小子說他無依無靠,可母親和兄長都在。
聶小光留在京城的意義,還真就不是李學武刻意布的局,他也是看出了什麼,順勢而爲。
就聶成林這個坎,老李且得過呢,有人是不想讓聶副廠長死的這麼悄無聲息。
老李要把這顆定時炸彈攬在身邊,他又何必多管閒事呢。
——
從10月5日《人民大報》在編者按中發表的關於“廣大幹部下放勞動”的號召以後,“七五幹校”就如雨後春筍般地在各地冒了出來。
這就是要把原組織機關、高等學校的絕大部分幹部和教師,送到幹校勞動、學習。
工廠和企業也不能避免,紅星鋼鐵集團就已經接連組織和籌辦了幾期的幹部培訓班。
地點主要有幾處,一是紅星村訓練基地,主要接受正治學習和鍕事訓練;二是營城船舶製造廠,主要接受專業技術學習和生產勞動訓練;三是津門對外貿易培訓班,主要學習經濟貿易和基礎服務工作。
總體上來說,紅星鋼鐵集團是嚴格遵照上級的指示精神,在幹部培訓內容上狠抓細節。
從幾處培訓地點和內容上就能看得出來,集團搞培訓不是空架子,也不是掛羊頭賣狗肉。
要學習專業知識、思想正治、服務意識、經濟貿易以及勞動鍛鍊等等。
其他單位的幹部要被下放到幹校,一定是灰心喪氣,滿心鬱悶和恐懼。
但在紅星鋼鐵集團第一期培訓班開始之後,情況便有了180度逆轉。
人人都想進培訓班,一方面是爲了學習,一方面是爲了進步。
李主任搞人事變革,可是會借勢。看得出來,這一次又是借雞生蛋,忠義兩全。
十月的風愈刮愈烈,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吹到了十一月,到十二月逐漸形成了連鎖反應,形勢徹底發生了變化。
形勢的變化,卻並沒有阻斷經濟工作的發展,組織內部依舊決定堅持六六年二月二十一日製定有關於增加對資本主義國家出口的政策。
尤其是在今年年初,上面便提出要一併解決外債和內債的問題,要全面梳理經濟發展工作。
在這樣的背景下,紅星鋼鐵集團又在聯合學校組織成立了以幾個特殊項目爲核心的研究院。
飛行器工業、電子工業、冶金工業、軋鋼工業、食品工業、汽車工業等等。
這裡又特別以汽車工業最爲熱門,是集團內部和系統較爲關注的重點經濟項目。
從去年紅星鋼鐵集團開始着力推動國內汽車製造業向集成化、專業化過度發展,並積極促進和實現汽車製造業適應流水線和供應鏈生產模式以後,不到兩年的時間裡,國內汽車製造業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五大汽車企業體量大,變革的風險和難度也很大,但在看到汽車製造業遍地開花的局面以後,要積極實現生產和技術變革的決心也很大。
光是過去的兩年時間裡,紅星鋼鐵集團技術輸出團隊就派出了不下10支,這也就意味着至少有10家汽車製造業企業正在接受集團提供的紅星標準的流水線和供應鏈改造方案。
這種方案伴隨的是全方位、立體化的技術和生產革命,要重新設計和計算生產模式。
改變過去半機械化半手工化的生產基調,組建專業廠區,掛鉤供應鏈獲取零部件採購資源,組建汽車流水線生產車間,建立現代化生產格局。
這些都需要大量的資金來維持,更需要政策上的支持和幫助。
索性,這個時代什麼都缺,但凡有發展的門路,就不缺少幹勁和支持。
各省市有汽車工業基礎的,比如京城、吉城、魔都、川省等等,已經率先開始了行動。
紅星技術輸出團隊給出的變革方案是有針對性的,不能一刀切,更不能全盤否定。
望聞問切,根據變革企業的基本情況制定相關的改造方案,再決定是否分割零部件生產線。
比較成功的案例,也是距離紅星鋼鐵集團最近的單位,有較爲密切合作關係的京城二汽。
京城二汽是選擇砍掉了一部分零部件生產線,甚至將這些生產質量和數量達不到要求的單位合併,整體整合規劃,有的還直接停產停工。
但是在今年,京城二汽聯手紅星鋼城汽車廠接連收購了來自京城汽車廠、奉城汽車製造廠等一批企業甩下來的零部件生產單位,做資源整合。
雙方聯手在鋼城成立了汽車零部件加工製造廠,不做計劃內生產,完全做供應鏈供貨生產。
零件廠主要是二汽在管理,紅星廠出技術和資源,以及財務等方面的支持。
在完成了汽車零部件供應鏈準備工作以後,京城二汽便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技術變革。
首先革新和建設了整車組裝生產線,機械設備和技術完全來自於京城第二機械製造廠。
二機廠名不見經傳,但卻是紅星鋼鐵集團在機械設備製造方面的唯一合作企業。
二機廠主要負責紅星標準機械的生產和安裝,爲標準輸出做服務工作。
從今年年初完全實現向流水線和供應鏈搭配生產的模式轉換以後,京城二汽主打產品BJ130的月產能從過去的200臺左右一躍發展到月產600臺左右,產能翻了三番,徹底震驚了汽車製造業。
而就在今年的上半年,京城汽車也頂不住壓力,主動進行資源整合,砍掉了一部分零部件生產線,接洽和聯繫了供應鏈系統供貨。
京城汽車的變革之路還長着呢,但京城二汽已經尥蹶子跟在紅星鋼城汽車製造廠的身後往前跑了。
今年年末,二汽聯合紅星廠共同研發三廂轎車,這是繼二汽曾經栽的跟頭,以及紅星廠成功推出了雙子座小型轎車以後的信心合作。
受紅星廠與二汽的合作發展,主打產品是212的京城汽車廠壓力還沒有那麼大,最大的是魔都廠,因爲他們的760生產線還在做計劃呢。
不出意外的話,系統內已經公認的事實是,兩年之內,紅星廠和二汽合作的轎車一定會成爲剛剛完成技術和生產變革的魔都廠的競爭對手。
因爲紅星鋼城汽車製造廠已經擁有了完備且已經連續作業幾年的生產線,並不會在生產和改造上耽誤時間,所以魔都廠毫無優勢。
最重要的是,紅星鋼鐵集團擁有特殊的先進技術引進渠道,有成體系的教育學院和車輛工廠研究院,這都是魔都廠不能比的。
而遠在川省的二汽也在積極實現技術和生產變革,要將重型卡車之路走到底。
國內各單位哪有幾個具有從二汽拿汽車和底盤的資格,偏偏紅星廠就有。
無論是多大型的載重底盤,紅星廠都能採購回來進行特種車輛的製備和改造。
尤其是做工程機械設備出口,二汽可是拼了了命地延續與紅星廠的合作對接。
同樣的,二汽建廠時間短,轉彎方便,發展速度也很迅猛,一七廠的壓力上來了。
一七廠可是國內最大的汽車製造企業,具有全國最多也是最全面的汽車零部件生產系統。
全面,就代表了變革難度,所以其他企業都在積極行動,唯獨一七廠的變革還停留在會議討論階段。
只是有識之士已經在提醒一七廠,紅星廠的技術輸出趨勢和速度可快,再不行動,真要被競爭對手趕超,高大全就要成爲老大難了。
其實這些車企的決策層也很爲難,一方面抱怨紅星廠這條鮎魚的不按常理出牌,一方面感受到了危機,卻又一時之間茫茫然無從下手。
紅星鋼城汽車製造廠現擁有摩托車、吉普車、微型轎車、客車、大型客車以及特種車輛的製備能力,可謂是流水線一轉,火力全開。
以往受零部件供應壓力,汽車製造廠很少會上馬如此多的項目,但因爲生產模式的轉變,紅星廠可謂是汽車整車製造企業公敵了。
與二汽合作的客車和轎車項目,以及已經亮相,但還在研發的兵用和民用高級越野車,一下子便將企業的競爭力拉到了極致。
從南打到北,從東干到西,輸出技術和設備,沒有競爭對手就自己培養競爭對手。
學霸多沒意思,紅星鋼鐵集團汽車工業是要拉全國的汽車製造業小夥伴們一起進考場。
到時候考試成績出來,就知道誰在海里裸泳了。
這一年李學武升任集團秘書長,工作環境和內容都複雜了,可對相關工業發展並不鬆懈。
去遼東,他只幹三件事,搞經濟,搞合作,搞合作對象的經濟。
——
“呦,領導,最近少見啊。”
老七見李學武進院,沒話逗咳嗽,挑眉問道:“最近忙啥呢?”
“反正沒忙着搬家。”
李學武指了指他手裡的櫃門子,笑着問道:“七哥你家的櫃子不是一條心啊,各走各的?”
“嗨——”老七玩笑慣了的,被李學武調侃也不在意,笑着解釋道:“剛搬出來,叫家裡老大淘氣給撞下來了,那——倒黴孩子——”
他比李學武大幾歲,說話最有意思,平日裡兩口子嘰咯就跟講相聲似的。
看似稀裡糊塗,實則沒心沒肺,最是寬厚。
李學武也願意與他親近,生活裡逗趣打鬧,每次回來遇見了都會聊上幾句。
不過今天不成了,眼瞅着大院門口這一處就要交通堵塞,門外面還有幾臺三輪車等着呢。
別誤會,不是過不下去了,賣抄家貨賺生活費,是生活好了,要搬樓上住去了。
“不是我說你啊,多餘。”
李學武閃身到一邊,笑着調侃他道:“搬新家還能用老傢俱,豁出去了也得上點檯面啊。”
“嗯,上了檯面,沒了雜和麪。”老七笑着說道:“換了這棟樓,光裝修我就砸進去一百大幾了,可是要了我血命了,能省則省吧——”
這麼說着,他先出了門洞,往外面整齊裝車了,嘴裡還招呼着李學武晚上一起喝酒。
李學武哪有時間跟他喝酒,逗悶子罷了,笑了笑便繼續往院裡走。
今天他來的真不湊巧,大週末的全趕上搬家,誰見着他都聊不上兩句。
今年6月份開始,廠裡便組織大家申報樓房指標,無論是置換房、分配房還是商品房,都可以搶今年的頭一期,先分先得,先裝修先住上。
這半年後勤又是組織測量房屋,又是配合財務處和組織處執行房屋分配的,很是熱鬧。
院裡一大爺、二大爺、賈家、閆家、老七家……紅星廠的工人除了李學武和傻柱,都申請了民房置換樓房的政策指標。
因爲從年初就跟他打聽這裡面的門道,通知剛發出來,他們便早就做好了決定。
所以一股腦的,6月份剛開盤,這院裡人便一同提交了申請,名字自然是靠前的。
越靠前,越先得房屋。
11月份房屋交付,大家都忙着裝修,很怕落後人家一天,瞅着人家先住上樓房。
這年月裝修不比後世,沒有說刨了水泥地面鋪地暖鑲磁磚的,哪有那個條件啊。
水泥地不變,四面牆刷白灰,或者乾脆就不刷,反正水泥的顏色也不耽誤吃飯睡覺生孩子。
裝修主要是門窗、水電線、衛生間以及廚房,要是節省一點,五六十塊錢就能搞定。
實在沒那個閒錢,東西一搬,先湊合住也是沒問題的,畢竟交付標準是足夠的。
屋裡的暖氣是現成的,現在都已經開始供暖了,搬進去都不用搭火炕,睡木板牀都不冷。
當然了,置換房、安置房和商品房的交付標準是不一樣的,專家、教授和研究員的高級人才公寓的交付標準是最高的,只是沒有產權罷了。
所以眼見着的,一個月裝修結束,這院裡人家要搬空了,搬傢俱、搬水缸的,熱火朝天。
紅星廠的職工上新樓,倒是讓沈國棟發了一筆小財,傢俱賣的實在是好。
“呦,沒碰着吧?”
李學武進垂花門的時候,正巧遇見閆家搬家,閆解曠倒是成了主力。
“沒事,您先過吧。”
閆解曠個頭不是很高,但經過大半年的鍛鍊皮膚是黑了不少,人也精神了很多。
更有長進的是說話客氣了,人沒了讀書時候的傲氣,看起來一點都不生硬。
“體格子真好啊。”李學武看了他手裡的立櫃,笑着讚道:“這你都能擡得動。”
“您還當他是小孩呢?”
閆解放從裡面跟了出來,笑着提醒他道:“我小弟過年就是十八了,大小夥子了。”
“哎呦,這一眨眼的工夫。”
李學武是真有點驚訝,再打量閆解曠,可不就是大小夥子了嘛。
他見葛淑琴和閆解娣在後面兜着櫃子,便伸了把手,幫他們把大衣櫃挪了出來。
“謝謝李哥,您忙您的。”
閆解放腿有毛病,吃不住這種蠻力,只能在一邊打下手,嘴裡依舊客氣着。
李學武也只是幫了一把,藉着空進了垂花門,看着閆家幾人,點頭說道:“解娣也是大姑娘了。”
“可不是嘛,過年就16了。”閆解放笑着說道:“我們家閆芳過年都三歲了,您說吧。”
“嗯,時間真是不等人啊。”
李學武應了一句,往家裡走去,老太太正拉着李唐的手坐在家門口看熱鬧。
瞧見二叔來了,李唐掙開了老太太的束縛,撒丫子便朝他跑了過來。
他小嘴可甜,比他爸強多了,見着二叔可親近,又是要抱抱,又是主動貼臉的。
李唐可機靈,他也知道家裡誰慣着他,李學武來家裡,多是要帶着他去供銷社的。
“大冷天的,咋出來了?”
“他也不在屋裡待啊。”
老太太就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笑着看叔侄兩個,解釋道:“會走了就圈不住了。”
“剛跟炕上玩了一會兒,見院裡熱鬧,說啥都不在屋裡待了,這不嘛,抱出來了。”
“你是不是又沉了?”李學武顛了顛大侄子,逗他問道:“太太給啥好吃的了?”
“窩頭——”李唐可不會扯謊,但會扯淡。
別人家李學武不知道,但自己家裡早就不把窩頭當飯桌上的主食了,是老太太和母親想起來了,這纔會做一頓解解饞。
李唐吃窩頭少了,纔會覺得窩頭稀奇,所以李學武問了,他便回答最好吃的是窩頭。
“那太太實在是不親,咋老給咱吃窩頭呢。”他逗趣道:“吃窩頭也不長個啊。”
“聽他說吧,早晨吃倆雞蛋。”
老太太好笑地瞥了大重孫子一眼,示意了院裡說道:“這會兒鬧哄哄的,我怕他磕着碰着,就圈了他,還惱呢。”
“倆雞蛋。”李唐在二叔懷裡從袖子裡努力伸出兩根手指頭比劃道:“雞蛋真好吃啊。”
“小饞貓一個——”李學武拍了拍大侄子的屁股,棉褲可厚,都感覺不到肉。
“嘻嘻——”
李唐耐不住性子,在他懷裡看了會兒熱鬧,便要下地自己玩。
李學武蹲在了老太太對面,算是圈了他,不讓他往院裡跑。
剛剛老太太說了,院裡鬧哄哄的,實在是危險,搬家哪有不危險的。
一早晨都傷兩個了,雖然都是磕着手了腿的,可也是出血了,越忙越出錯。
都是苦日子過來的,家裡的東西都捨不得扔,可樓上就那麼大地方,勉力往車上塞呢。
老話兒講,破家值萬貫,傢伙事扔的時候不可惜,再買就是錢了。
只是老院子平房地方大,院子裡也寬敞,樓房哪有地方擺這些破爛。
走廊裡和樓梯間是堅決不允許的,知道後世出了很多火災,李學武提前打了預防針。
消防和樓管早就貼出了通知,每天都要檢查,誰敢在走廊和樓梯間存放物品,一律清走。
真要敢去找的,還要罰款。
就是要嚴罰嚴管,徹底杜絕此類消防危險。
不過有這條規矩橫着,這大院角落裡可遭了殃,啥破爛都有啊。
三條腿的椅子,沒桌面的桌腿,露底的水缸,鏽爛了的火爐子,破八百個洞的炕蓆……
還留在院裡生活的這幾家有人出來撿破爛,看看有沒有得用的,拿回去繼續用。
誰都別笑話誰,其實能堆在角落裡的破爛是真正的破爛了,但凡有點價值且拿不走的,不都送去西院回收了嘛。
一大爺從二門出來,見着李學武在這,便走過來聊了一會兒。
瞧見他看向牆角的那處垃圾堆,便解釋了搬家結束,會組織院裡人收拾出來。
都是老街坊,老鄰居了,不能人走了,給鄰居們留下一堆破爛膈應人。
說起剛剛遇到的幾人,李學武笑着搖頭感慨,時間一晃,孩子們都起了一茬了。
“可不是嘛,棒梗都成大小夥子了。”
一大爺也是應景,這會兒棒梗正端着一摞搪瓷盆往外走,笑着誇了他一句。
不過棒梗的性質不高,他早就問過了,工人新村不允許養雞,樓上也不允許養兔子。
他們家養的那幾只雞,幾隻兔子,早就宰了當年貨用,這會兒隨着傢俱一起上新樓。
傻柱笑談,這叫雞犬不留。
“棒梗今年十四,小當十一,槐花都八歲了,小學二年級了。”
一大爺站在那講着院裡的孩子們,傻柱接茬兒道:“我都三十二了。”
“誰問你了,你是孩子啊?”李學武逗笑崩了他一句。
“你問不問我也三十二啊。”傻柱身上還帶着塵土,走過來笑着說道:“我兒子都兩歲半了。”
“可見你是能幹的。”
李學武擡起頭看了他,問道:“是幫一大爺搬家去了?”
“早晨走了三趟,這會兒人多了,得空再搬,不着急。”
傻柱點點頭,接了一大爺遞給他的香菸點了,介紹道:“大件都已經搬過去了,回頭慢慢收拾吧,且得三五天才能歸置出來,可亂了。”
“搬家哪有不亂的。”
一大爺揹着手,面上喜慶,人也精神了不少,看樣子搬新家是歡喜的。
傻柱這個乾兒子得力,搬家全不用他,只搭把手就行。
三輪車一趟一大車,一來回就是一個小時,因爲還得往樓裡搬呢。
“這還是要的一樓呢。”傻柱瞪了瞪眼睛,強調道:“傢俱啥的往裡搬不費勁,你瞧樓上那些個,費勁巴力的往上擡。”
“人家住着也舒服啊。”李學武笑着說道:“誰不想高人一等啊,樓上樓下各有優點。”
“一大媽身體不好,腿腳也不好,上不得樓梯,就一樓挺好的。”
傻柱示意了後院方向解釋道:“二大爺家也要了處一樓,二大媽腿腳更不利索。”
“嗯,上歲數的都要了底樓,年輕人更願意要樓上,各取所需,也不爭搶,好事。”
“我給你奶奶個嘴兒——”
這邊正聊着搬家的事兒,門口卻傳來了吵鬧聲,聽着是吵起來了。
傻柱是個好事的,想要出去看,不過聽見是賈大媽的聲音,便熄了出去看熱鬧的心思。
“甭想,一定是用車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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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瞭解實情似的,擺手解釋道:“今天全城的三輪車恨不得都來掙咱們這份錢了。”
“貨運站今天沒排着活計的車都來了衚衕子這邊,有的是人搶着用,都是搬家的。”
“用車就用車,吵什麼架啊?”
一大爺皺眉,他最不耐賈張氏這股子潑辣鬧騰勁兒,嘴裡便嘀咕了一句。
傻柱嘿嘿笑道:“無外乎就那麼點兒事,好活就這麼一天,誰不想緊着幹,好多跑一家。”
“你們是沒瞧見,賈家恨不得連煤灰都帶走,你說人家車能等這麼長時間嘛。”
他撇了撇嘴角,道:“就算是車能等,也不願意拉這麼多破爛啊。”
門口的喧鬧聲很快便被壓制了下去,是秦淮茹從班上回來了,快刀斬亂麻。
秦淮茹這快刀斬的不僅僅是三輪車,還有她婆婆。
賈張氏張羅着要帶走的東西叫她指使人扔掉了一大半,任憑賈張氏怎麼說都不聽。
娘倆在門口又差點吵吵起來,到底是賈張氏沒有生活,得依靠着兒媳婦,所以只能生悶氣。
“那水桶是棒梗釣魚餵雞用的,底兒都爛掉了,您帶着它能幹什嘛用啊!”
秦淮茹在門口扔了一大堆東西,走進院子裡這嘴還在應付着婆婆的嘮叨。
瞧見李家門口這堆人,也知道自己家裡鬧了笑話,不過多少年的鄰居住着,也不嫌寒磣了。
就算是寒磣,多了也就這一天,以後再想見面說不定哪前兒哪晌了。
她臉上露出了幾分微笑,同老太太打了招呼,又同一大爺和李學武他們招呼了一聲。
“剛下夜班?”
“可不是嘛。”
見李學武問了,秦淮茹嘆了口氣,道:“實在串換不開了,只能硬頂。”
“不着急,一天呢,慢慢搬。”傻柱樂呵着說道:“實在不行,等一大爺家搬完,我幫你搬。”
“早你怎麼不說呢——”
秦淮茹白了他一眼,嘴裡的嗔怒卻不是認真的,人已經往後院去了。
沒一會兒,二門裡又傳來了賈張氏的哭嚎聲,好像丟了金銀珠寶似的。
不過從秦淮茹的大嗓門裡大家都聽出來了,是棒梗的爛木頭牀叫秦淮茹給扔了。
“這都成啥樣了,您還帶着!”
秦淮茹真是又氣又無奈,“家裡都買了新牀,這破玩意兒帶回去給誰睡啊?”
“我睡!我睡總成了吧!”
賈張氏抱着那堆破木頭板子也是氣急眼了,好像守着棺材板一樣吵了起來。
秦淮茹懶得搭理她,叫來幫搬家的,只說了哪樣能搬,除了她點名的,一概不要。
院裡人看了個熱鬧,不過大家口風有不一樣的,就有人說工資高眼界也高了。
以前秦淮茹家裡什麼條件,一分錢恨不得剪開兩瓣花,現在丟東西一點不心疼了。
賈張氏守着那堆木頭板子也覺得沒意思,因爲沒有人幫她搬,從這到新房,傻柱走路都要半個多小時,她要是扛這堆木頭板子過去,那真是當棺材板用了。
瞧見秦淮茹不耐煩,她便也熄了火,沒再惹閒話。
秦淮茹倒是大方,等家裡搬完了,給相熟的幾個鄰居講了,屋裡還有點破爛貨,誰用誰拿去。
這可是敞亮,屋裡的畢竟同破爛堆上的不一樣,保不齊是有能用的傢伙事。
這院裡的鄰居們先得一手,剩下的會有聞訊趕來的撿破爛的再刮幾遍。
等刮的差不多了,後勤處到時候會安排人來清掃房屋,封存登記。
其實搬家着急,不是後勤處着急要房子,而是職工們比着着急,恨不得立馬給單位騰房子的架勢。
“你幹啥來了?”
瞧了賈家的熱鬧,傻柱又問起了李學武。
李學武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玩笑道:“看着點我後院家裡,省的被人搬走了。”
“哈哈哈——”傻柱和一大爺都笑了。
這不是玩笑是什麼,李學武家裡有哪個不長眼的敢進去拿東西。
甭說在這院裡了,就是在這條衚衕,這條街道上,他也是大名鼎鼎啊。
後院常年不鎖門,甚至他今年都沒怎麼來住過,可有誰進門去。
只有李家自己人用,或是收拾屋子,或是點爐子,燒暖氣。
要不都說李學武闊氣呢,就算是不回來住,這屋裡也是常收拾,冬天暖氣不斷的。
以前這院裡人多,李學武自然不耐煩回來住,更不願意應付鄰居們的叨擾。
不過現在人少了,冬天裡正適合回家團圓,也好把兩個小的放在這邊同大哥家的孩子一起。
主要是他想睡一睡熱炕頭,這滋味可比別墅裡的牀舒服,地房更有別墅沒有的體驗。
再說了,他後院的那處房屋也是他結婚前下血本改造的,當初是準備結婚用的。
可惜了,結婚對象換了,婚房也換了。
玩笑是玩笑,週日趕回家裡來,主要是看看老太太,以及母親。
他和顧寧商量着,今年陽曆年要去金陵丈人家過,已經同大舅哥和小舅子說過了。
距離月底還有二十多天,總得有個安排。
就是家裡也得託付人照看,光是二丫一個人他還有點不放心呢。
“應該去一趟,都三年多了。”劉茵是極贊成兒子的想法,“你丈人丈母孃也是想孩子的。”
他在家裡說了會兒話,院裡還鬧騰着,出門的時候,鄰居們很熱情地同他道了別。
這一別倒不是再也不見,只是再見不方便了,再見也不是鄰居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