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9章 真是見了鬼了!
“聯合儲蓄銀行要在東北地區收購16家儲蓄所,兼併6家信用社。”
卜清芳陪同李學武一起從項目管理處辦公樓出來,往主辦公樓走。
她笑着對李學武打趣道:“你在遼東一聲吼,儲蓄銀行抖三抖。”
“謝行長來集團開會,硬是同景副主任談了一個下午,機關裡都說這次謝行長真是豁得出去了。”
“難得的大動作是吧?”
李學武也是笑了笑,講道:“實在是機會難得,有遼東工業背書,人家主動邀請咱們進行資本幫扶嘛。”
“我是不太理解啊,這得是遇見什麼困難了,還允許企業資本跨區域進行投資建設。”
卜清芳手裡拎着保溫杯,扭頭看着李學武笑道:“是您談下來的?”
“恰逢其會罷了。”李學武見着主辦公樓門前站着好些年輕人,擡了擡下巴示意道:“這是幹啥呢?”
“哦,一年一度,新畢業分配或者招聘來的大學生集訓嘛。”
卜清芳也看見了,只是沒怎麼注意,這會兒見李學武問便回了一句。
樓門前散亂站着的年輕人當真不少,可見今年人才引進的力度之大。
李學武正一邊聽着卜清芳的介紹,一邊打量着這些年輕人,卻突然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不僅李學武被喊的一愣,就連走在他一旁的卜清芳也愣了一下。
在紅星鋼鐵集團,在集團辦公區,竟然有人直呼李學武的大名?
別說普通職工了,就是集團班子領導也沒有叫他大名的,或是叫秘書長,或是叫他學武同志。這是誰啊這麼大膽、沒禮貌,直呼他的大號。
“李學武——”那人猶自興奮地衝這邊揮着手,甚至還往前走了幾步,嘴裡更是喊道:“你也來報到?”
李學武仔細打量了對方一眼,見對方被人拉扯住,再聽卜清芳的輕聲解釋,這纔想起對方是誰。
“裴校長真捨得。”他衝着那位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的同學笑了笑,轉頭對卜清芳說道:“他這是要把鋼鐵學院所有的畢業生都送過來嗎?”
“他不是捨得,他是太聰明。”
卜清芳深深地看了一眼拉扯那名大學生的機關幹部,臉上的表情依舊是笑着,可目光犀利的嚇人。
李學武的腳步沒停,沒有打招呼的意思,她自然也不會停下來。兩人就這麼說着話,邁步上了辦公樓的臺階,往大廳裡面去了。
負責今年新入職大學生培訓工作的是綜合管理部綜合辦公室副主任郭紅梅,她也是最近才調上來的。
卜清芳既是綜合管理部經理,也是集團的副秘書長,一個犀利的眼神徹底讓她給領導留好印象的心態崩了。
她早就看見秘書長同副秘書長走過來了,本想借着工作方便同兩位領導打聲招呼的,現在黃攤子了。
郭紅梅調過來的時候秘書長李學武已經去了鋼城,她當然想要認識這位主管領導,哪怕是先打個招呼呢。
“周自新!你誠心的是吧!”
一盆冷水澆下來,郭紅梅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看向剛剛那位畢業生,眼睛裡都快要冒火了。
那個叫周自新的年輕人還有些愣神,他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剛剛走過去的那個就是同班同學李學武。
他甚至還抽過對方給的煙,兩人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多,可每次對方來學校考試他都會過去打個招呼。
班裡其他同學可能不瞭解這位到底是何方神聖,但他有些印象。
那還是第一學期呢,這位來考試的時候提前交卷,突然地離開。
監考的韓主任都沒有制止,甚至平日裡都不用來上課,只有期末考試的時候才能見着這個人。
全班沒有一個人跟他有過交流,唯獨他,即便每次說的話不多。
他心裡猜測,這個可能是某個關係戶,或者是有什麼特別關係。
剛剛見到李學武並認出對方後,他真是有些興奮,直接叫了名字。
他興奮什麼?是興奮兩人這麼有緣,竟然分到了一個單位。
今年鋼鐵學院來紅星廠的畢業生屬實多,雙方校企合作關係緊密,不受分配政策影響,紅星廠願意接收鋼鐵學院的學生,上面也沒主動干預。
只是身邊同學再多,也沒有遇見這位神秘的同學讓他興奮。
直到紅星廠的幹部拉着他的胳膊,制止了他再上前時,他這才突然地發現,對方好像不太一樣。
身穿比紅星廠普通幹部還要標準精緻的白加黑工作服,精氣神顯得特別的幹練成熟,身邊陪同的女幹部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小角色,這……
周自新真的有些迷糊了,還是郭副主任壓抑着的吼聲驚醒了他。
“啊?什麼?郭主任!”
他同學趕緊拉了他一下,大家都看得出來,周自新冒犯的那人不像是普通幹部,更不是他想要認的人。
從郭副主任急赤白臉的表情就能看得出,剛剛那位女幹部的目光很是嚴肅,也很有威力。
“我說你真是厲害啊!”
郭紅梅氣的臉紅脖子粗,站在周自新的面前瞪着眼睛斥責道:“連集團領導的名字你都敢叫,你在你們學校也直呼你們老師和校長的大名嗎?”
她這話已經是很嚴肅、很嚴厲的了,就差直接問周自新在家也直呼父母的大名嘛。
周自新被她吼的一愣一愣的,他還完全沒消化這種複雜的局面。
郭紅梅見他如此懵懂的表情又好氣又好笑,心裡只嘀咕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莽撞起來真是嚇人。
“郭副主任,自新他不是故意的。”有同學幫他辯解道:“他可能是認錯人了,以爲是我們同學呢。”
“他就是我們同學——”
周自新這會兒突然講道:“剛剛我喊他的時候他還衝着我笑呢。”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不能這麼沒禮貌。”郭紅梅當然知道秘書長叫什麼名字,周自新喊的確實沒有錯。
她瞪了眼周自新強調道:“你現在不是學生了,這裡也不是大學校園,這裡是你未來工作的地方。”
“我不苛責地要求你們必須嚴肅,但該有的工作態度還是要有。”
郭紅梅也看向了其他幾個幫腔解釋的年輕人,講道:“剛剛過去的那兩位一個是集團的秘書長,一個是集團的副秘書長,應該這麼打招呼嗎?”
她的解釋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沒想到剛剛過去的年輕幹部竟然是集團大領導,是集團班子組織成員。
他們是剛畢業,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今天是上班報到的第一天,沒想到就遇到了這樣的大人物。
見其他畢業生悄悄散開,郭紅梅這纔看了茫然的周自新講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認識的李秘書長,朋友關係也好,親屬關係也罷,工作場合還是要注意分寸和影響。”
“對不起啊郭主任,我知道是我錯了。”周自新見郭副主任輕聲叮囑他,態度也軟化了下來,便趕緊主動承認錯誤,畢竟確實是他莽撞了。
他也是沒想到,在班級裡潛伏了四年的大學同學竟然是自己的領導!——
“一機部已經下文,準備在魔都、津門、濱城六個船廠新建8個萬噸級船臺,這件事你怎麼看?”
李懷德往嘴裡塞了幾顆看不出名字的小藥丸,用白水嚥下去以後,目光放在了坐在他對面的李學武身上。
李學武身邊還坐着主管集團技術發展工作和亮馬河工業區建設工作的副主任董文學,三人正在開小會。
李學武聽老李問起這個,先是看了一眼董文學,這才反問道:“有咱們的份兒嗎?”
“呵呵呵——”
“哈哈哈——”
李懷德和董文學被他突然的騒差點笑彎了腰,這玩笑太好笑了。
“早知道這麼好笑,那天杜主任問我的時候就該這麼回答。”
老李嘴裡的小藥丸差點飛出來,收拾好了眼前的藥瓶,對李學武說道:“這個你就不要想了,因爲我是想都沒敢想。”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李學武無所謂地攤了攤手,道:“您覺得上面走這一步是受了咱們的影響?”
“我也不太確定。”李懷德微微搖頭講道:“但魔都、津門、濱城三個造船廠的位置還是很特殊的。”
“不一定是壞事,集羣效應嘛。”李學武很坦然地講道:“我甚至覺得聯合工程建築總公司應該主動去投標,申請一些建築工程來做。”
“呵呵,這個主意不錯。”
董文學坐在一旁搭着手,輕笑着點頭說道:“不能老是接集團的工程,澡盆裡養不出艦隊,建築公司應該走出去鍛鍊鍛鍊了。”
“這個下來再說,先說說造船廠和港口的事吧。”老李並未偏移話題,他關心的還是營城的產業。
“你剛剛提到的集羣效應效果暫時還看不出來,但未來發展造船業的趨勢已經形成了。”
他手指輕輕敲着桌面,一邊思索着一邊講道:“看來上面是越來越重視進出口貿易工作了。”
“營城船舶的建設項目今年能完工嗎?”董文學看向了李學武問道:“上次我同徐斯年問過,他也沒說仔細,是不是有什麼顧慮?”
“他是謹慎的性格,顧慮是有,但多半是不敢打包票。”李懷德淡淡地說道:“今年應該完不了吧?”
後面這一句問的還是李學武,作爲集團負責人,他還是能經常聽見李學武有關於遼東工作的彙報。
“明年年初吧,至少是這樣。”
李學武斟酌了一下,給出了一個模糊的答案,徐斯年就是這麼說的。
董文學微微搖頭講道:“當初步子邁的就比較大,現在建設週期拉長也是很正常的,慢慢等吧。”
“營城港區呢?”李懷德微微昂起頭,看着李學武問道:“三年時間,今年可是關鍵的一年。”
“還是借上營城船舶的力了。”李學武點點頭,肯定地講道:“徐斯年同志對這個工程貢獻很大,做了不少工作,包括地方的溝通和協調。”
“營城港區一旦運營,甚至是連濱城船舶都會受益。”
李懷德想了想講道:“你同濱城船舶談一談吧,加深一下合作。”
“是基礎啊,還是項目啊?”
李學武擡了擡眉毛,講道:“聽您這麼一說,濱城船舶也要發達了,還能不能認咱們還是一回事呢。”
“呵呵呵——”李懷德也被他逗笑了,擡起手理了理他那日漸稀薄的幾根碎毛,點頭說道:“你看着辦,儘量整合渤海灣的航運資源吧。”
“那津門和秦州的港口……”
李學武遲疑地看向老李問道:“這邊也得做一做工作吧?”
“秦州主要是煤炭和漁業碼頭,你覺得有必要做港區協調嗎?”
李懷德看了他講道:“津門港這邊我同高副主任談過了,她去談。”
“畢竟是渤海灣的一個重要港口,現在不重視,往後再重視就怕晚了。”李學武謹慎地提醒道:“相信冀省對咱們的合作也是歡迎的。”
“嗯,考察看一看吧。”
李懷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隨後講道:“營城港區到奉城這條線的鐵路運輸調度還需要進一步加強。”
他認真地強調道:“儘量建立正常的合作關係,感情牌不太管用。”
“我明白您的顧慮,下來我同調度處的同志碰一下。”李學武點點頭,看向老李問道:“不是說集團要成立聯合物流發展總公司嗎?”
他又看了看董文學,問道:“同鐵路那邊談的怎麼樣了?”
“京城鐵路自然是願意的。”董文學擰了擰身子,側身坐了,看向老李講道:“估計上面還是有顧慮。”
“那就一點一點幹唄。”
李學武笑了笑,沒太在意地說道:“京城鐵路願意合作,那就先成立聯合物流京城服務公司。”
他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講道:“等京城公司發展好了,其他公司再組建,合併一起組建總公司。”
“麻煩是麻煩了一點,可總比拔着脖子等他們強。”
董文學也是贊同他的意見,看向老李講道:“不如先幹起來。”
老李點點頭,對這個意見也是認同的,看向董文學說道:“下來上會討論一下,可以的話就先執行。”
說完,他又看向李學武講道:“聯合物流這邊好處理,聯合儲蓄銀行進遼東這件事你得謹慎一點。”
他強調道:“就算有遼東工業支持,同本土資本牽線搭橋,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我這些天也在琢磨。”董文學接過話茬講道:“遼東工業邀請聯合儲蓄銀行進駐遼東的想法是什麼。”
“工業變革遇到阻力了唄。”李學武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講道:“他們是想一口氣吃個胖子。”
“可資本不是這麼運作的。”董文學微微皺眉講道:“一旦聯合儲蓄銀行的資本運作達不到他們的心理預期,你有想過未來協調的後果嗎?”
“合規兼併,合規經營,故意找茬嗎?”李學武瞧了他一眼,又看向老李講道:“有紅星工業區在鋼城,我想遼東工業的負責人不會這般短視,況且咱們也不怕他們找茬兒。”
“出售十六家儲蓄所,主動提供六家信用機構供聯合儲蓄銀行兼併,是他們自己撐不下去了。”
老李雙手抱在胸前,微微皺眉講道:“機遇是真的,聯合儲蓄銀行如果能在遼東開花結果當然是好事。”
“資本運營有着規律和原則,不能因人爲干擾和意願而改變。”
他嚴肅着表情講道:“聯合儲蓄銀行去遼東,必然會帶動其他資本轉移,相關項目的開發資金壓力也能得到緩解,這是雙贏的局面。”
“謹慎一點沒毛病。”董文學還是持保守的態度,他看向李懷德和李學武講道:“現在的局勢還撲朔迷離,無論是工業還是經濟工作,未來還有些變數,這個時候沒必要急着下注。”
“那就先看看再說。”李懷德原本激進的想法也受他的影響,變得遲疑了起來。
本來李學武也沒有太過激進的動作和安排,是老李心急了一些。
從老李的辦公室出來,正遇見聯合儲蓄銀行行長謝蘭芝從景副主任的辦公室出來,兩人撞了一個對臉。
“嘿,正找你呢啊。”謝蘭芝笑了笑,點頭說道:“哪天回來的?”
“前天晚上到的家。”李學武也是笑了笑,問道:“該不會是興師問罪吧,怪我給你添麻煩了?”
“一個大學生而已,還是中財的,我們正缺這樣專業的呢。”
謝蘭芝知道他在說什麼,沒在意地擺了擺手,同他講道:“你要有關係就多給我們介紹一些過來。”
“這個是朋友的親戚,湊巧了。”李學武擡了擡眉毛,道:“我看集團今年新招了不少大學生啊,沒有中財的嗎?”
“有,可我們不嫌多啊。”
謝蘭芝笑着講道:“中財那邊比較謹慎,並沒有給咱們多少名額。”
“要不是有宣傳工作隊的協調,興許就來三兩個,那都算多的了。”
聽她提起這個,李學武不免想起了還在宣傳隊工作的何雨水了。
當初安排她去負責這個項目,就是爲了今天收網的。
公事是這個心思,私事是另外一層心思,也是耐不住傻柱的囑託。
何雨水的親事一直都是何雨柱的心病,李學武既然不願意,傻柱也只能從他這邊做工作,做文章了。
他是一點都不傻啊,似乎是賴上李學武一般。
李學武倒也乾脆,宣傳工作隊多少年輕幹部呢,又是進駐大學開展工作,萬一能跟知識分子擦出火花呢?
“等明年吧,職業技術學院的學生畢業了,你們就不缺高材生了。”
李學武擡了擡手,示意了樓梯的方向,道:“你要下樓嗎?”
“中午了,一起吃個飯吧。”
謝蘭芝主動邀請道:“就在食堂也方便,我想跟你談談遼東分行的工作。”
遼東工業胡可對紅星模式很是推崇,他是親眼見着紅星廠發展起來的,所以心裡的震撼也是無以復加的。
回到遼東負責工業工作以後便極力促成與紅星鋼鐵集團的各項交流與合作,且不僅僅限制在工業領域。
上一次李學武代表紅星鋼鐵集團拜會遼東主管工業工作的杜副主任以及胡可,雙方談的比較深入。
胡可做主,邀請了紅星資本和教育以及其他項目考察遼東。
校企合作在這個年代屬於常規操作,尤其是有上面的政策和指示。
就算沒有企業合作,學校也會建立自己的企業,供學生實習和工作。
算得上是這個年代的產物了,幾乎所有的學校都有自己的企業。
就連小學都有,只不過小學生不用去工作,多半是生產教學工具或者文具以及紙張的企業,還有印刷。
李學武小時候就做過老師自己印刷的卷子,因爲油墨和工藝不達標,每次都要很小心,否則就一手黑油。
遼東工業的主動和牽線搭橋,李學武想的也很明白,無非是拉着紅星鋼鐵集團上車,他們看不準前面的方向,便找個趕車的來駕車往前探路。
如果紅星鋼鐵集團發展的好,那遼東工業其他企業有樣學樣就行了。
紅星鋼鐵集團有能力也有實力開闢對外貿易和投資,遼東工業也想搭個順風車,發展工業和貿易。
同樣的,十大進出口貿易公司在遼東也有分公司,這一次的多方面合作不能說沒有他們的推波助瀾。
羊城出口商品交易會背後站着的就是他們,而紅星鋼鐵集團要在津門搞北方的貿易會,他們也知道了。
或許是因爲紅星鋼鐵集團情況特殊,又有外經貿幹部下場指揮,他們還沒有登門聯繫,但並不妨礙雙方的試探。
李學武沒有主動搭理,但也沒有明確拒絕,且拭目以待吧。
——
6月4號,李學武回到了鋼城,沒繞去津門,選擇了鐵路的方式。
現在是夏季,如果從亮馬河生態工業區河畔碼頭乘坐客船出發,經過津門聯合貿易中心,再出海進入渤海灣直達營城,再乘坐內河客船可直達鋼城,或者乘坐火車直達鋼城。
李學武是嫌費事,更懶得上船去承擔風險,坐火車還是很安全的。
老李惜命,他也不是玩命的性格,這一點周亞梅是最清楚的。
李學武是下午三點鐘到家的,她也提前回來幫他收拾。
“不是跟你說了嘛,每次回來都要帶這麼多東西。”周亞梅心裡感動,嘴上又有些無奈地說道:“你也不嫌累,都這麼大的領導了。”
“孩子喜歡吃,能有多累啊。”李學武笑着看了看樓上問道:“之棟上學去了?”
周亞梅瞥了他一眼,道:“今天週三呢,不上學幹啥去。”
“你也不要過苛責,他已經很好了,學習又很努力。”李學武一邊脫着衣服一邊講道:“望子成龍可以,但也不是這麼個辦法。”
“我對他要求高,可不是要求超高。”周亞梅認真地回答道:“也就是你來這半年他活潑了,可也散漫了。”
“他都知道跟我頂嘴了。”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周亞梅收拾着李學武帶回來的京城特產,有些嘮叨地講道:“就今天早晨……”
李學武聽她嘮嘮叨叨也沒回應,自己去衛生間放了溫水,準備洗澡。
這年月不論乘坐什麼車廂,硬座也好,硬臥也罷,就是軟臥該沒有空調也是沒有空調的,熱了可以開窗子。
後世的高鐵和快速列車都不讓開窗戶了,因爲風太大,能把人卷飛了。
這個時候不是,每到一個站臺乘客不用下車,只要打開窗子便能從站臺上的服務人員手裡要開水喝,只要你有杯子。
另外,站臺上有車站三產人員抱着泡沫箱子賣雪糕、冷飲和小吃,車廂裡也不禁止吸菸,啥味道都有。
軟臥車廂會好一些,乘客的素質也會高很多,不會輕易製造異味。
但半天一宿下來,這身上也全是汗味和煙味了,他戒菸以後鼻子敏感的很。
“你就不想說點什麼?”
周亞梅見李學武沒有動靜,轉頭看向衛生間,這人已經躺浴缸裡了。
她有些好笑又好氣地嗔道:“我這兒跟你說話呢,你倒是會享受。”
“真正的享受都是兩個人一起。”李學武閉着眼睛招了招手,問道:“你要不要一起來?”
“你就會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周亞梅暗啐了一口,忙着收拾他帶回來的行李去了,嘴裡仍舊不停地說着什麼。
李學武神經完全放鬆之下已經聽不見她說什麼了,自動過濾的那種。
而聽不見李學武的迴應,周亞梅的嘮叨也停了下來。
“武叔?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棒梗突然出現在了衛生間的窗外。這小子有正門不走,不知道幹啥呢去了後院。
李學武聽着聲音是從窗外傳來的,睜開眼睛一看是他。
這小別墅修的比較洋氣,衛生間是帶窗子的,而且還不小,躺在浴缸裡泡澡還能欣賞窗外的景色。
當然了,窗外的人也能欣賞衛生間的“景色”,只是不湊巧,李學武可沒有什麼景色供棒梗觀賞的。
他有的棒梗自己也有。
“你幹啥去了?滿腦袋是汗。”李學武看着他懶洋洋地問道:“沒去碼頭幫忙嗎?”
“周姨都在家,我怎麼去啊。”
棒梗低着頭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把沙果遞了過來,笑着說道:“你嚐嚐,可好吃了。”
沙果,能用一把來形容就知道不是很大了,比李子小,比山楂大,吃起來有蘋果的酸甜,很好吃。
李學武有些好笑地看着窗臺上的果子,手指了指浴缸問這倒黴孩子道:“你是讓我用這水洗沙果吃?”
“原湯化原食嘛,您還嫌棄您自己個兒啊——”棒梗嘿嘿笑着,又不知道從哪抓了一個沙果也不洗,就這麼塞進嘴裡啃了起來,那個酸勁兒看的李學武嘴裡都跟着冒酸水了。
“你能不能上一邊啦吃去?”李學武閉上眼睛說道:“要不就進來幫我搓搓後背。”
“還是讓周姨幫你搓吧,我怕您在針扎兒火燎的,上次就是這樣。”
棒梗真有的說啊,就趴在窗臺上看着李學武問道:“武叔,你這次回去看見我媽了嗎?”
“沒有,怎麼,你想回家了?”
李學武睜開一隻眼睛,瞅了瞅棒梗又閉上了,道:“你要是想回家了趁早說啊,我買車票送你滾蛋。”
“我沒想家,就是有點想我媽了。”棒梗這會兒嘴也不硬了,他到底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跟別人或許還能嘴硬,跟他武叔還有啥好抹不開面子的。
這會兒語氣有些低沉地說道:“上次她給我寫信說讓我回去,我不想現在回去,我還沒混出頭呢。”
“那你可有得等了。”李學武淡淡地說道:“你周姨可說了,三年之內你別想幹工作,她不用童工。”
“我這算大小夥子了吧?”
棒梗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認真地問道:“我現在還不能獨當一面?”
“呦!少爺,您都會成語了!”
李學武故作驚訝地睜開眼睛看了他說道:“行,有進步,點燈熬蠟的書沒有白讀,你周姨是有點辦法。”
“不過現在出去做事還早了點。”他笑着重新閉上眼睛說道:“等你三句話能用兩個成語的時候就能獨擋一面了。”
“現在嘛——繼續看書。”
“我四大名著都看完了!”
棒梗好像有多大成就似的,這會兒強調道:“現在我看資治通鑑呢,周姨說我這本書看完就成材了。”
“劈柴啊?還是火柴啊?”
李學武好笑地說道:“你周姨的意思是你讀通這本書能成材,不是讀完這本書就能成材,你想瞎了心了。”
“我不管,您給我找點事情做吧——”棒梗有些不甘心地講道:“我都跟着您來鋼城快半年了,天天就看書了,去碼頭也沒做什麼事,白吃飯了。”
“找點事情做?”李學武再一次睜開一隻眼睛笑着說道:“東風船務新來了兩條船,給你一條,你帶着船隊走一趟津門,回來你就是船長。”
“啊!我不會開船啊!”
棒梗說的是找事情做,而不是找不會的事情做,他現在傻眼了。
武叔這麼器重他的嗎?
是沒考慮到自己的真實能力,還是拿自己當馹本鬼砸糊弄呢?
“哦——你不會開船啊。”
李學武好像剛剛知道的樣子,閉上眼睛繼續說道:“碼頭車隊正缺司機呢,你去司機班吧,開卡車。”
“我也不會開車——”
棒梗的聲音突然低了許多,沒能接下武叔給的工作是有些慚愧。
李學武依舊講着:“不會開船,也不會開車,那就去辦公室吧,財務室還缺個會計,你去做財務賬吧。”
“我……”棒梗再也說不下去了,好像突然才發現自己是個廢物。
李學武聽不見他的回答,這才全睜開了眼睛,問道:“如果這個你也不會,那讓你去碼頭扛大包行不行?”
“這個我行!”棒梗突然來了精神,看着他問道:“大包有多沉?”
“不沉,很輕的。”李學武笑着說道:“只有你三個沉而已。”
“我三個沉!”棒梗麻了,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成了計重單位。
“如果你能抱起你自己,那就可以去扛小包,也是可以的。”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就是賺的少一點嘛,慢慢鍛鍊也好。”
“好——”棒梗終於得了機會,很是認真地說道:“我明天就去!”
“少爺,聽仔細了,我剛剛說什麼了?”李學武歪了歪腦袋提醒道:“你得先證明給我看,你能抱起你自己。”
“我能抱起我……自己?”
棒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雙手摟抱自己,不知道該怎麼用力。
傻乎乎地擡起頭看着窗子裡的武叔問道:“我怎麼抱起我自己?”
“呵呵——”李學武也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從浴缸裡站起身說道:“這個問題問的真好,可惜了,這是我問你的。”
“我抱起我自己……我抱我自己……”就這麼一個問題,棒梗從下午一直叨咕到晚飯,連付之棟都迷糊了。
周亞梅在廚房聽見這爺倆的談話了,這會兒看向李學武的目光裡滿是好笑,她也不知道該說棒梗啥好了。
就這個智商,看來三年不一定能出徒啊,要不還是五年吧。
——
“這特麼也太欺負人了!”
楊叔興終究耐不住性子,面對組織機構變革和工作調整,一股火直接來了集團公司,他要告李學武一狀。
有尹忠耀的前例擺着,他自然不能重蹈覆轍,他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是什麼事都告的。
“董副主任,我這話說的沒毛病吧?”
要說楊叔興長了尹忠耀的教訓呢,沒一開始就去找李主任訴苦。
他先是來找了董文學這位老領導,也不怕對方同李學武之間的關係,就這麼將心裡話坦白地講出來了。
楊叔興想了,自己要不來董文學的辦公室,興許董主任要算計自己,給李學武通風報信打擊報復。
自己來了他的辦公室講述親身經歷和矛盾,那他該怎麼辦?
不偏不倚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會偏的太厲害,總得給他個空間。
董文學在鋼城工作的時候,他是很配合的,也很懂事。現在老部下有困難了,他這位領導幫忙不幫忙?
他不敢說“管管你學生”這種話,但也得給李學武上點壓力。
關於楊叔興告李學武的狀,說李學武在鋼城的工作蠻橫霸道,聽不進同事的意見,且有生活作風問題。
董文學能說什麼?
他的建議是楊叔興可以去找主管監管工作的谷副主任談一談,或者直接去找李主任彙報相關情況。
楊叔興的訴求很簡單,就是不同意李學武對他的分工調整,要求李學武停止針對他的一些惡劣行爲。
有的說就行,董文學夾在中間是不好說什麼的,便由着他去彙報。
楊叔興見董文學如此說,便也放下了心,知道老領導不會幫李學武。
他哪裡會脫褲子放屁拐個彎去找谷維潔彙報,而是直接找了李主任。
還是那套磕兒,講李學武的種種不是,講冶金廠組織架構變革過程中暴露出來的弊端和問題,講李學武在主管冶金廠以後機關和下面反饋上來的矛盾,也講李學武的奢靡生活。
這個坑終究是有人跳了,雖然不是正經地跳,但也是跳了。
李懷德聽着楊叔興的訴苦和彙報,腦瓜仁直跳,看向楊叔興的眼神逐漸淡漠,甚至有了幾分厭煩。
就這點意思還敢來集團反映問題,他還以爲楊叔興抓住李學武什麼大把柄了呢,敢情是來疏通關係的。
明着是訴苦告狀,實則是混不下去了,直言遭受排擠想要回京。
他既得罪了李學武,上面就得綜合考慮,在沒有確定大問題的情況下,是要在他和李學武之間做出選擇。
楊叔興可不認爲集團會選擇支持他,那必然是李學武勝啊。
不過他這麼做也算噁心了李學武一把,更把自己從冶金廠摘出來了。
無非就是平調唄,那也總比在冶金廠混吃等死強,他不覺得李學武會給他機會表現,早脫離火炕爲妙。
他就這麼一邊看着李主任的臉色,一邊將自己準備好的內容講了出來。
只見李主任從抽屜裡抽出一份文件,一邊看着一邊聽他的彙報。
李主任的眉頭皺的越深,他的心情越緊張,李主任看的是什麼,該不會是他反應的這些問題早有人彙報吧?
如果真是這樣就太好了,兩相印證,李學武必然要栽個跟頭。
“說完了?”
李懷德是等楊叔興喋喋不休說了半個小時停下以後才問的這句話。
見楊叔興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這便將手裡的文件丟在了辦公桌上,看着文件慢慢地滑到多面,指了指,示意對方道:“你也看看這個。”
“啊?我?”楊叔興心裡暗喜,臉上卻驚訝地看了看李主任,拿起那份文件一看,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這不是有關於秘書長李學武的問題彙總,上面的名字清清楚楚寫着冶金廠楊叔興三個字,真是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