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後的第一場大雪,來的特別突然,毫無預兆。
雖然這個月已經飄了兩次小雪花,可都不及今天的雪大,相差懸殊。
夜裡李學武便聽見窗外的大樹發出痛苦的呻吟,嘎嘎作響,是還沒有做好過冬的準備,便披上了一層白色的鎧甲,迎戰寒冬。
你看那天空飛舞的雪花輕如鴻毛,可當它們積少成多,鬱積在一起,便重如泰山了。
“呀,大雪——”
早晨一起來,李姝便從隔壁跑了過來,也不管爸爸是不是在睡覺,爬上牀頭往外看。
李寧到什麼時候都是跟隨姐姐的腳步,姐姐做什麼,他便要跟着做什麼。
小姐弟兩個一左一右,扒拉開窗簾,趴在窗臺上嘰嘰喳喳,訴說着對冬雪的驚訝和意外。
李學武看了看左右,面對顧寧的提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心裡默唸親生的,親生的。
不是親生的也勝似親生的,還能如何,忍一忍算了。
李姝姐弟兩個還不知道自己得了多大的面子,竟然讓紅星鋼鐵集團的秘書長忍了。
“爸爸,我要玩雪!”
“爸爸,我也要玩!”
……
一個吵嚷都不夠,已經開始冒話的李寧也跟着喊了起來,很怕姐姐和爸爸不帶着他。
這種情況太多了,爸爸送姐姐去幼兒園就不帶着他,媽媽帶姐姐去商場也不帶着他。
在這個家裡,要說最沒有行爲支配權的,就屬年齡最小的李寧了。
所以他處處都要學着姐姐,就連學說話都沒用大人教,全是複述姐姐的話。
“誰先幫爸爸找來衣服和襪子,爸爸就帶誰出門去玩雪……”
“啊——哈哈哈——”
李學武的話還沒有說完,這種競賽遊戲已經玩過很多遍的小姐弟兩個便出發了。
李寧可能反應的慢了一點,但身體的反應是很快的,姐姐都跑了,他跟着跑絕對不會有錯。
姐弟兩個衝進衣帽間,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見什麼抓什麼,先拿出來再說。
“哎呀——”已經起牀的顧寧伸手攔住了李姝,無奈地提醒閨女道:“這是爸爸夏天的衣服啊。”
“這個不行,這是媽媽的襪子——”
李寧比他姐姐好不到哪裡去,見姐姐都選好了,他也不甘落後,抓了最輕便的往外跑。
他都還沒學會跑利索呢,剛剛出門便被母親堵在了門裡,落了一個大屁股墩兒。
就算是摔了,小屁孩也沒覺得疼,擡起頭看了眼媽媽,還想從母親腿空鑽出去。
顧寧實在沒辦法,一個李姝就夠鬧騰的了,再加上一個不說話直蠻幹的李寧。
她轉身對躺在牀上看熱鬧的李學武招呼道:“你不打算穿這身衣服出門吧?”
面對媳婦的威脅,李學武只是笑,他就喜歡看閨女和兒子胡鬧,這是孩子最活潑的時候。
“這個、這個——”
顧寧沒有辦法,從衣櫃裡找了李學武今天要穿的衣服,一一遞給了閨女和兒子,由着他們賽跑似的衝了出去。
姐弟倆最喜歡同父親玩遊戲,喜歡他的豁達和親近,比較母親,父親更理解他們的思維。
“誰幫爸爸穿襪子,爸爸給他堆個雪人。”
李學武在顧寧的白眼中從被窩裡伸出大腳丫子,就擺在姐弟倆的面前。
李姝纔不管那個,抓過弟弟手裡的襪子,也不看反正,咧咧巴巴就往上套。
“哈哈哈——”
李寧不甘示弱,要學着姐姐的樣子給爸爸穿襪子,可怎麼都比劃不上去。
襪子沒穿上,倒是撓了李學武的癢癢,看着兒子的窘態,更是忍不住發笑。
李姝是愛鬧的,見爸爸笑大聲,襪子也不穿了,使勁撓爸爸的腳心,她自己也咯咯咯地笑。
直等顧寧換了衣服,梳洗結束出來,爺仨兒還在牀邊嘻嘻哈哈呢,沒有一點着急的樣子。
“今天誰上幼兒園啊?”她故作嚴肅地提醒道:“今天誰去奶奶家啊?”
李姝和李寧齊齊回頭看了看母親,而後又看向了爸爸。
顧寧纔不會慣着他們呢,又提醒道:“今天誰需要上班啊?”
“今天誰沒有聽媽媽的話啊?”
李學武反過來逗了顧寧一句,惹得姐弟倆嗤嗤地偷笑起來,不敢看要生氣的母親。
顧寧才懶得搭理他們,提醒過後,把姐弟兩個要穿的衣服找出來放在了牀邊。
每天早晨她都想着給閨女梳洗穿衣,李學武則是負責更小的李寧。
但這種工作分配往往得不到有效的執行,因爲就算她再怎麼催促,兩個孩子也要跟爸爸玩個痛快,纔會由着爸爸給穿衣洗漱。
就李學武那個技術,李姝經常散着頭髮戴個帽子就着急忙慌的去上學了。
等晚上從幼兒園接回來,她的頭髮又梳成了各式各樣的小辮子,是幼兒園的老師幫了忙。
李學武也知道自己寵孩子惹了禍,不敢跟顧寧頂嘴,更是偷偷讓李姝給老師帶水果禮物。
倒也不是小賄賂,完全是出於感激之情。
不得不說,就算顧寧梳的頭髮,也比不上幼兒園老師的心靈手巧。
本來還很厭學的李姝,現在已經完全適應了幼兒園的生活,還能比較出哪個老師更和藹。
她從小便人小鬼大,做什麼都特別有主意,老太太說她很像她小姑姑小時候的模樣。
說起李雪,這一走就快要半年了,大院沒有了小姑姑,李姝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爺爺李順幾次回來,李學武帶着全家回去吃飯,她更是得意,因爲爺爺給她撐腰呢。
說李學武寵愛孩子,那是沒看見李順對孩子是什麼模樣。
蹦提哥仨小時候捱過的打了,就算是現在,李學武要管教孩子,但凡擡起手,李順都要瞪眼睛。
孩子都是自己的孩子,李學武可捨不得真打真踢,只是嚇唬嚇唬,李順都緊張的不行。
大孫子有兩個,大孫女可只有一個。
所以每當爺爺回來,李姝便有了主心骨,淘氣起來那是無所顧忌,根本不管回家會不會捱揍。
她倒是很聰明,真鬧騰的厲害,當天晚上會賴着爺爺不回家,不給爸爸媽媽收拾她的機會。
直熬到爺爺走了,爸爸媽媽的氣也消了,就算找後賬,也不會太嚴肅。
什麼叫人小鬼大,天真爛漫的性格又有着古靈精怪的想法,能說會道,還能看得懂大人眼色。
——
“哈哈哈——”
“咯咯咯——”
海運倉一號院的院子並不小,菜園子被分成了幾塊,秋收之後便平坦了。
大雪過後,除了果樹周圍有淺淺的一層灰色,能看清是土層,其他地方便都鋪上了白色。
早晨二丫醒來的早,用昨晚準備好的掃帚將門廳到大門這一塊的甬路清掃了個乾淨。
所以孩子們穿着厚厚的小棉襖跑出門,只能往兩邊的菜園子裡去堆雪人。
二丫是勤快的,菜園子收拾了一季,整個夏天和秋天都不愁青菜和蔥薑蒜。
只秦京茹講給她一次,這園子便成了她的小天地,什麼都拾弄了點,竟然足夠一家人吃用。
土豆今年豐收,接茬種的白菜竟然長的也很好,沈國棟來送菜的時候還說她真有能耐。
其實這菜園子的土地沒什麼肥力,這年月又缺少使用化肥的經驗,種什麼蔬菜都很一般。
秦京茹其實也很有能耐,她這兩年總是讓韓建昆去大湖裡挑淤泥回來恢復地力。
二丫比她的辦法更直接,廁所化糞池裡的農家肥不用白不用,她可沒有秦京茹的謹慎心喜。
秦京茹不知道用農家肥?
她是怕顧寧和李學武嫌棄,所以寧願使喚韓建昆,也不願意惹惱了家裡的兩位領導。
其實顧寧是嫌棄農家肥有味道的,這周圍的鄰居應該也嫌棄,只是沒有人說出來而已。
顧寧不想說是因爲二丫做事很認真,更不想給她很多壓力和規則。
有些人已經在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了,再說給他各種壓力和規矩反而要起反作用。
李學武反正不嫌棄農家肥作物,後世吃的那些瓜果蔬菜是不用農家肥了,可都用科技與狠活啊。
反而是心裡嫌棄的農家肥作物套上了純天然綠色無污染產品,竟然價格更高了。
不過說起來,農家肥的味道也就三四天便散開了,農作物的長勢卻很喜人。
李學武那一陣早晨起來,或者下班回來後,看見二丫澆園子,也會帶着兒女出來看一陣。
比李寧還要高的大白菜看見過沒有?
菜葉黑綠黑綠的,做菜剩下的菜葉子小雞吃着都很歡騰,可見這營養和水分多足。
白菜、胡蘿蔔、土豆、大蘿蔔……凡是二丫能找到的菜種子,她都找地方種了一片。
等到霜下來的時候,菜窖裡已經儲存了不少過冬的蔬菜和菜乾。
二丫看見沈國棟來送蔬菜,還很驚訝,因爲她從來不知道城裡是如何過冬的。
買菜要用副食本、糧票和錢,她還以爲菜市場永遠都有蔬菜可以售賣。
這倒是沒有猜錯,菜市場確實不會斷供蔬菜,只是很多人家都買不到,也捨不得買。
比較沈國棟送來的蔬菜,她自己種植的種類更多,擺在餐桌上的菜品更豐富。
早晨,李學武帶着孩子們在院子裡玩耍,堆了雪人,打了雪仗,還在雪地上寫下了祝福語。
顧寧收拾着昨晚學習的資料,從二樓書房的窗子裡看見爺仨的歡鬧,也是不由得一笑。
廚房裡,二丫做了南瓜粥和饅頭,給兩個小的煮了雞蛋,又盛了鹹菜,炒了一個大白菜。
她不太懂城裡的早中晚都吃什麼,是秦京茹寫了每週的菜譜,又幫她做了可選的菜單。
包括她能做的,或者可以學着做的,李學武和顧寧想吃什麼,都可以從菜單上點。
只是那份菜單釘在牆上,無論是李學武或者顧寧都沒有用過一次,她做什麼家裡便吃什麼。
“吃飯了——”
顧寧從樓上下來,二丫叫了吃飯,她從門廳裡出來,看見兩個小的一身雪,不滿地瞪了李學武。
剛出門,她便瞧見李學武用一大塊雪砸在了李寧的頭上,差點連他整個人都埋起來。
真是滿滿的父愛啊。
“看看,袖子都溼了吧。”
顧寧抱了閨女和兒子,幫他們整理了身上的雪花,嘴裡還在埋怨着李學武的荒唐。
都多大的人了,哄孩子,自己玩的比孩子更歡騰,也更投入。
爺仨兒悄悄地對視了一眼,不敢頂嘴媽媽,只能偷笑着進了屋。
吃早飯的時候,李學武看了眼二丫,問道:“來家裡幾個月了,都沒有給家裡寫信吧?”
“嗯——”二丫低着頭應了一聲便沒有下文。
李學武是知道她不僅沒有給家裡寫信,就連他給的工資都沒有郵寄回家裡。
倒不是二丫鬼道,不給家裡支援,其實是她太過於小心,也得了大強子的叮囑。
大強子在這的時候,李學武便同二丫說過,每個月工資20塊錢,一個月一結算。
從京城往家裡匯錢,不僅匯的時候麻煩,家裡取錢也很麻煩。
郵遞員上一次山需要很久的時間,送到家裡的也不是錢,而是提款單。
家裡還要有人拿着單子下山去信用社或者銀行提錢,費了不知道多少勁。
大強子給她說了,在這賺的錢由着她自己留着,每個月他會往她家裡送15塊錢。
兄妹兩個就這麼約定,等大強子什麼時候來京,或者她什麼時候回吉城,再一起算賬。
二丫沒見過什麼世面,可也知道是她哥哥照顧她,所以在家裡幾乎不怎麼花錢。
李學武每個月給她工資,還會給她一些零花錢,由着她去買個人用品。
不等換季節,顧寧便找了自己的衣服,或者李學武從一監所那邊要了些衣服給她。
連這些花費都沒有,錢也不用郵寄,這幾個月她只一門心思地熟悉家裡的工作。
忘不了家裡,一樣會有擔心,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聯繫,對於她來說,從吉城到京城,好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我教你寫信吧。”李學武好似不經意地說道:“從京城到吉城你家裡,信件也許半個月就到了。也可以郵寄給強子,請他幫你轉交。”
“真的可以嗎?”
或許早有這份心思,二丫第一次擡起頭看向他,主動問道:“會不會很麻煩?”
“不麻煩,我教給你一遍,你自己就可以完成。”李學武微微一笑,道:“郵箱街道口就有。”
“我看見過,買菜的時候。”
好像想起了什麼,二丫又低下了頭,不再接話,臉色有些紅了起來。
小姑娘也是有很多心思的,只是不善於表達。
李學武看了顧寧一眼,繼續說道:“你讀完了小學,應該會寫信,不用我幫忙。”
見二丫點了點頭,他又講道:“信封我下班後給你帶回來,不用去供銷社買。”
“我可以自己買的。”二丫知道供銷社裡信封和郵票都需要錢的,她不想麻煩李哥。
李學武卻微微搖頭,道:“信封沒必要,我們單位自己生產的,有的是,用不完。”
“郵票你可以自己購買,去供銷社也可以,去郵局也行,你應該會買吧?”
“嗯,我知道怎麼買。”二丫點點頭,說道:“等我買菜的時候一起問,我不知道家裡的郵編……”
好像丟了回家鑰匙的孩子,二丫的語氣有些低沉,又有些無助。
李學武很是理解地點點頭,講道:“去郵局就可以查的,順便多買一些郵票。”
“每個月都可以給家裡寫一封信,告訴他們你在京城的情況,也省的他們擔心。”
二丫很希望能這樣,所以今天的早飯吃的很好,只是情緒波動的厲害。
家裡有電話,她也曾聽過李哥打長途電話,可這不是她能用的。
電話對於農村孩子來說,依舊是遙不可及的東西,即便她每天收拾屋子的時候都會接觸到。
寫信,成了這個年代最適合她紙短情長,思鄉思親的媒介,還是顧寧昨晚提醒了李學武。
“我也可以給小姑姑寫信。”
聽見爸爸和小姨說話,李姝不知道怎麼想起來要給小姑姑寫信了。
兩人是冤家,見了面不出三分鐘便要吵起來,可許久不見面,她又想念小姑姑了。
第一次想要寫信的對象竟然是小姑。
“小姑姑的地址爸爸不知道啊。”李學武看向閨女,笑着說道:“不過再有兩個月不到,你小姑姑就要回來了,到時候你可以一起把寫好的信交給她。”
“那還是算了吧——”李姝果斷放棄了這個想法,道:“我還以爲她要去很久很久呢。”
這麼說着,她有些苦惱地捏了捏手指頭,茫然地看着爸爸問道:“不到兩個月是多久?”
“很快的,也許再下兩場大雪,你小姑姑就要回來了。”李學武給閨女解釋道:“你是不是很想念她啊?”
“啊?就下兩場大雪她就要回來了?”
李姝好像很不情願似的,看着爸爸問道:“那她什麼時候再走啊?”
“你什麼意思?”李學武搞不懂閨女的心思,好笑地問道:“你到底是想小姑姑啊,還是覺得她回來的太早了啊?”
李姝用手指按在了下嘴脣,想了想,說道:“我想小姑姑不要這麼早回來。”
——
時間進入到十一月份,京城和鋼城的小型火力發電站相繼投入運營。
鋼城工業園區有了獨立的供電系統,工業用電得到了充分的保證。
從董文學反饋上來的情況看,這兩年大學習活動的開展,電力系統受到的影響頗爲嚴重。
很多發電站出現了外行指導內行的情況,發電機組和設備出現了不同情況的損毀。
按照供電政策,優先保證工業用電和城市用電,一些鄉鎮或者鄉村,雖然通了電,可經常會出現停電的狀況。
這是供電所調控的行爲,以致於到了九十年代,有些鄉村還會出現間歇性停電。
小型火力發電站投入運營以後,有力的支持和保證了工業園區的用電需求。
在鋼城工業園區開發第三年這一關鍵時期,越來越依靠電力發展的工業,是很需要這份保證的。
同樣的,亮馬河生態工業區雖然享受着京城優先供電系統,可也難保不會出現問題。
獨立供電不僅節省了集中供電的用電成本,也讓新投入項目用電需要得到了緩解。
工業系統,煤炭、鋼鐵等等原材料供應是有指標的,電力供應也是一樣。
紅星鋼鐵集團每年的用電量都在持續增長,可電力給出的指標每年都不夠用。
這一次小型火力發電站的投用,算是大大地緩解了這一尷尬局面。
按照工程部門,以及能源總公司給出的測算結果,預估十年之內生態工業區不會缺電了。
李學武卻是沒有太足的信心,未來無論是工業還是科技,對用電的需求都是成倍增長的。
現在看十年之後,完全沒有科學的測算依據,往後看十年如此,往前看十年依舊如此。
越是到了依靠科技發展創新來突破和完善人民生活需要的時代,越是無法估量這種變化。
聯合工業報率先報道了鋼城火力發電站實現了與冶金工業鍊鋼熱能的並軌。
聯合設計,聯合施工,節能環保,成了鋼城工業園區發展的核心和主流。
而在亮馬河生態工業區,從一開始佈局火力發電站,法國和國內的設計團隊便琢磨着如何保證在充分供電的前提下優化節能減排,消除火力發電造成了的污染弊端。
方案還沒有完全實施,但供電系統已經與園區工業和生活供電系統做了連接。
同樣的,熱能和科學院實驗體系也做了連接,今年全生態園區都實現了管網供熱。
第一場大雪不僅僅是對集團職工的考驗,更是對熱能供應的考驗。
李學武上班的途中,特別觀察了道路兩旁的綠植情況,這下面可都鋪設着熱力和排水管道。
也就是說,在佈局管網的時候,就考慮到了整體規劃,上面的綠植也能得到供熱保暖。
再看東方紅廣場和城市公園,這裡有很多即將建成的辦公建築和河畔花園小區。
熱能和供水、供電管網一樣穿梭於這裡,公園裡綠植部分的積雪已經在熔化了。
這就說明雪覆蓋的土地溫度要高於零攝氏度,有效地保證了綠植順利過冬。
後世也有這種系統化的設計,只是比較少見,因爲城市綠化和管網設計根本不是出自一個團隊或者組織之手,相互之間甚至沒有溝通聯繫。
亮馬河生態工業區幾乎從零開始,法國設計團隊加入進來以後,直到今天都還在做設計。
沒辦法,這塊土地從地圖上看很小,但放在實際卻很大。
能亮馬河環繞而過,天然地形成了孤島一般,任由設計者發揮聰明才智,創造未來之城。
亮馬河生態工業區投入如此之大,系統化設計如此完善,京城市相關領導來沒來調研?
可以這麼說,從紅星廠立項申請以來,市裡的領導,上面的領導,幾乎每個月都會來。
一方面是離得近,來往很是方便;另一方面則跟紅星廠本身有關係,這是上面重點關注對象。
紅星廠的發展,一切的變化和成績,都可以作爲參考依據。
上面給足了發展所需的空間和自由,就是想看看自由經濟,或者說市場經濟能否與計劃經濟相互融合,總結出一條適合內地的發展之路。
這也是上面“縱容”紅星鋼鐵集團屢次觸碰紅線的主要原因。
李懷德以前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便是接待各方面的調研和來訪。
爲什麼要籌建國際飯店,爲什麼他支持秦淮茹在城裡支起三處飯館。
紅星廠向集團邁進的過程中,會吸引到很多目光,這是一把雙刃劍。
李學武有同李懷德講過,畏懼解決不了問題,只有直面問題才能看到機遇。
所以來調研的領導說了什麼,李懷德都沒有懊惱和着急,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你就當現在這些領導來調研講的話都是真知灼見,高屋建瓴,是真理,是真言?
甭說李學武不信,就是李懷德也不信。
紅星廠始終抱着懷疑的態度,堅持科學發展觀的思想做管理,做生產,做服務。
所以人是來了一撥又一撥,屁話說了一次又一次,紅星廠該是怎麼做還是怎麼做。
用李學武私下裡說給老李的話講,他們真要是明白,還用得着來咱們這調研?
這話太在理不過了,真正想來參觀學習的領導,幾乎不會發表什麼個人看法。
剛來就像調研招待所,吃完就像寫毛筆字的那個,李懷德也懶得招呼了。
他倒是能躲出去說開會,可把一堆事丟給李學武忙活。
李主任能躲,李秘書長躲不了。
臨近冬季,很多系統和單位的生產工作進入到了最後的衝刺環節,出來瀟灑的時間少了,李學武的接待工作也少了。
到了單位,李學武先是看了工作簡報,隨後又叫了綜合管理部相關負責人開會。
別看他現在有了卜清芳做副手,可該做的工作一樣都不會落下。
卜清芳在綜合管理部兩個多月了,可她的威信距離李學武還差的很遠。
“武哥,我回津門了啊——”
剛回到辦公室坐下,他便接到了周小白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周小白的聲音依舊是清脆悅耳,只是這一個多月的“任務”讓她有些百無聊賴。
演戲嘛,最開始還挺有意思的,可時間長了她便失去了耐心,有些不自在了起來。
做什麼事都有人跟着,她能自在起來纔怪了。
得了李學武的應允,她便咋呼着約了羅雲在京城來了一次大采購,然後收拾行李架準備滾蛋。
至於說家裡,她爸媽最近忙的很,沒怎麼搭理她,不過也提醒她過年一定要消停的回家。
什麼叫消停的回家過年?
很簡單,秋後算總賬,這一年她都做了什麼,惹了多少禍,有什麼收穫。
消停的既是要求她的態度,也是規範她的時間。
周小白一聽父母的話就知道,最近演戲有點過火,讓她爸媽有所察覺了。
或者說更直接點,有人已經查到了她的身份背景,被提醒到了她爸媽那裡。
到底是親閨女,這麼大的簍子,兩人都沒有立即叫停她的工作,反而只約了過年算賬。
也就是說,這一點點風雨已經被兩口子遮擋住了,完全沒有必要影響到閨女的心情。
再一個,在其他人看來是風雨,在兩口子那裡也許只是一陣涼風,或者幾滴毛毛雨罷了。
李學武得了周小白的彙報,便已經瞭然,所以安排她跑路去津門,省的惹更多麻煩。
上一次於德才來他這裡彙報,他便已經有了佈局,於德才按照正常程序介入調查。
既然周澤川不怕死,於德才還怕辛苦埋?
這些不開眼的想要周小白的信息,那他就做主查個清白交給對方。
這既不給紀監轉移問題的機會,也是給周澤川加加壓力。
周小白湊巧在那一次津門之行亮相是爲了什麼。
他這招叫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看樣子老蘇是學會了陰人,老謀深算,推了周澤川出來當探路先鋒,他躲在背後等結果。
可李學武又怎麼可能如了他的願,讓他作壁上觀。
既然想要下場試一試身手,那就別怕捱打。
你要問那一次去津門,李懷德明明也在場,他更瞭解關於周小白的情況,他爲啥不講清楚,或者提醒蘇維德別做的太過分?
很簡單,跟李學武談崩了,老李也有了不滿的情緒。
既然李學武要在離開之前擺衆人一道,他穩坐江山,就等着下面人掐起來,他好站出來做好人,收拾舊河山。
“小光,去送一下小白。”
李學武撂下週小白的電話,又打給了小車隊。
聶小光聽到是這個任務,眼珠子翻了翻,可嘴上答應的還是很痛快。
他都要煩死周小白了,這半個多月經常會遇到她,或者是關於她的消息。
周小白自己的事都沒處理明白呢,反倒是關心起了他和韓露的詭異愛情。
愛情都用上詭異了,那還能叫愛情嘛。
韓露最近顯懷了,小肚子鼓起,是個人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來她懷孕了。
給孩子找個爸,這個項目恐怕是要難產,因爲老李發現了她的秘密,嚴肅警告她去做掉。
老李何曾遭遇過如此威脅和算計,他關照韓露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可從來沒有撤掉紅旗換上彩旗的想法,更不可能讓她給自己生個孩子。
李懷德是經歷過特殊年代的人,就算沒有很高的文化水平,可也是有豐富生活經驗的。
他很清楚,孩子都是一樣的孩子,關鍵還是要看孩子的母親如何。
他並不缺少兒女,更不希望自己的兒女母親是韓露這樣隨便的姑娘。
如果他真的想要孩子,當初也就不會拒絕周苗苗,任由對方找對象結婚了。
韓露玩的太狠了,哪有給雨傘開洞算計老李的陰暗手段,這不是開國際玩笑嘛。
她這一次玩的太過火,又想起了前輩周苗苗的落地辦法,試試看想要找個接盤俠。
這也不僅僅是完全學習周苗苗,因爲周苗苗並沒有給老李懷個孩子。
她想到的是跟程副主任交往的那個,據說程副主任現在每個月都會給對方生活費。
雖然那個孩子不是程副主任的,這就讓韓露有了魚和熊掌兼得的想法。
有了李懷德的孩子,又不用認親爹撫養,只需要讓李懷德知道就好了。
她一邊應付結婚對象,得到家庭的包容和保護,一邊又能享受到李主任的福利照顧。
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爲呢。
聽說李主任喜歡人7超過喜歡姑娘,她完全可以滿足李主任對生活的所有幻想。
周苗苗都可以做到副主任科員的級別,她韓露如此捨得,憑什麼就不行?
如果一個孩子不行,那以後就再生一個。
韓露想過了,只要糊弄了結婚對象,保證孩子是老李的,這種刺激足以滿足老李的需要。
坑是越挖越多,老李陷得也越來越深,機關裡都知道李主任的愛人身體不好。
嗯,給李主任生了兩個孩子,她難道沒有資格扶正嗎?
到時候找個理由甩掉結婚對象,光明正大地嫁給李主任,她一點都不嫌對方老。
僅僅是這一年多的接觸,她便看到了李懷德的權勢和實力。
津門之行,她在房間裡感受到了周苗苗留下的氣息,那是一種失敗者的無奈。
她不想做失敗者,也不能失敗。
所以,海選個孩子他爹,就成了這幾個月來,韓露最主要的任務。
聶小光,一直追求她,又爲她所看不起的小痞子,要不是他給秘書長開車,她連正眼都不會看他。
可事到如今,關於她的風言風語傳開以後,曾經的追求者紛紛劃清界限,免得沾惹風塵。
唯獨聶小光執着,堅持來噓寒問暖,好像不在意白撿個孩子。
這讓韓露既欣慰又心虛。
好人做壞事膽戰心驚,壞人做壞事理所當然,可生活中哪裡有明確的好人和壞人啊。
所以普通人做壞事,總有愧疚感。
最近身體的變化愈加明顯,李主任的態度也愈加冷漠嚴肅,讓韓露必須做出選擇了。
要麼放棄幻想,接受現實,要麼選擇聶小光,生下孩子,回頭再求得李主任原諒。
在她想來,李主任不得不原諒她,這孩子既是恩情,也是證據,她想要更多。
要不要選擇聶小光,讓她猶豫的是這小子曾經對老李做過的狠事與仇隙。
防備聶小光有別樣的心思,她更怕這一切都是那位秘書長的算計。
她不是周苗苗,接觸不到那麼多層面,但她還記得當初李學武爲了王亞娟對她們的狠厲。
所以在津門的時候,她選擇疏遠李學武,寧願餓着也不去李學武家裡吃早飯。
再一個,她也知道了李學武的一些“情況”,在心裡更是鄙夷這種行爲。
李學武和李懷德這種老色皮有什麼區別?
老李都不敢弄出個孩子,他的孩子都已經一歲多了,還敢說自己是正人君子。
“你幹什麼去?”
韓露剛剛來到小車隊,手裡拎着從家裡帶來的羊肉餡餃子,是她母親包的。
看見聶小光在準備汽車,便走過來問道:“領導要用車嗎?”
“臨時有任務,你怎麼來了?”
聶小光還是第一次見着韓露主動,尤其還帶了東西過來。
以前都是他去主動接觸韓露,送花送禮物,這還是破天荒頭一次呢。
“我不能來?”韓露有些傲嬌地看了他,做轉身狀,道:“那我走好了。”
“哎,我就是驚訝問一句。”
聶小光膽子可大,絲毫沒有在意值班室方向的眼睛,伸手便拉了韓露的胳膊。
韓露雖然不在意這種接觸,可畢竟要釣着聶小光呢,清純還是要裝一裝的。
這會兒甩開了他的胳膊,卻也沒再提要走的事,而是將手裡的飯盒塞到了聶小光的手裡。
“我媽包的,我不愛吃。”
聶小光眼眉一挑,心裡想道,你特麼不愛吃纔給我送來,那你傲嬌個屁啊。
幸好他不是完全的西格瑪男人,這會兒還知道理智地思考問題。
端起飯盒聞了聞,嬉笑着說道:“得,以後這種不愛吃的東西多往我這送,我不嫌棄。”
“德行吧你——”
韓露既然選擇聶小光下套,便要捨得一點投入,至少要製造“意外”的接觸。
沒有意外接觸,孩子哪來的?
她能用早產來解釋,可也不能早產四五個月吧,樣子總要裝一裝的。
所以意外得趁早,最好是你情我願的,她覺得給聶小光也不虧。
老李終究是老了,上半場缺乏技術,下半場缺乏體力,最多也就能逞口舌之慾。
從老李那得不到的,年輕的聶小光一定能給到,女神帶着身孕嫁給舔狗,不是很便宜他了嘛。
“晚上有時間沒有?”
韓露很是難得地提議道:“我想去看電影,你陪我去吧,晚上我不想回家了。”
“不回家了?”聶小光都準備收拾好飯盒上車走人了,這會兒突然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他有些意外地看着韓露問道:“不回家你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