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現在(11)
等到江謙找回自己穿上衣服走出臥室, 房子裡早已沒有了姜意然的身影,只是空氣裡淡淡漂浮着屬於姜意然的味道,對江謙來說熟悉卻又陌生的味道。他聞出了一絲苦意, 心情莫名變得有些落寞, 就好像即將要失去某樣保有許久的東西似的。
可是就算自己留在這裡不走又如何, 他是做好準備跟她好好談一談, 想聽聽她的真實想法, 但很明顯,她已經對他築起了堅固的堡壘,還軟硬不吃, 鐵了心要不讓他靠近。說他是黔驢技窮也好,心有餘而力不足也好, 反正, 他真的沒辦法了。
其實, 他也很不理解爲什麼自己的心態會在這麼短的幾天時間內發生如此大的轉變,似乎就是在某一個瞬間, 原本早已在心中定型的姜意然發生了改變,而且是他一時半會兒沒辦法平心靜氣接受的改變,他感受到的是一個不一樣的另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也叫做“姜意然”。
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她?
或許他一直以來看到的都只是她的一部分, 而她還有更多的部分由於各種原因他沒能見到, 也就沒辦法去理解她的所作所爲。
但他又不得不承認的是, 就算之前她把剩下的部分全部展現給他看, 他多半也不會在意, 因爲那個時候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去在意她的存在,她對他來說就不是一個值得在意的人, 只是應付了事,就連結婚之後也一直保持着得過且過、能迴避則迴避的態度。
現在看來,正是因爲自己的無視,她纔會做出那些讓他心煩的行爲。她應該想要引起他的注意進而被在意,可是那個時候的他壓根不會留出任何空間思考關於她的事……
一切,都是因果循環。
離開姜意然家後江謙心緒一直難以平靜,老是心不在焉,竟然還在不知不覺間生出了幾分想讓境況有所改善的衝動,可是各種可能性想到最後都被一堵堵高牆擋住了去路。
不該就這麼陷入絕境,在他沒有想到的地方一定有一條路可以走出去,可是,他還有什麼沒有想到呢?
突破口到底在哪裡!
**
異常狀態從白天一直持續到了晚上,江謙腦袋越來越沉,甚至生出了幾分挫敗感。
這是他鮮有的狀態,一直以來都只在工作當中出現,並且不會持續很久,而現在,他又一次陷入這種狀態僅僅是因爲一個女人,一個被他長時間無視突然有一天變得讓他不太認識的女人。
爲了稍微得到些緩解,江謙讓助理載他去了常去的酒吧,坐在吧檯上,一口接一口喝酒。
喝了有大半瓶之後他總算停了下來,拿出手機找到聯繫人列表裡姜意然的名字,愣愣地盯了好一會兒,重重嘆了一口氣,又把手機收回,往杯子裡倒了些酒。
酒杯剛到嘴邊他感覺到旁邊多了個人,用餘光一瞟,發現是個長髮的女人,以爲是來搭訕的就沒有理會,乾脆的把酒一口喝光。
“阿謙,你怎麼了?少喝點酒,你胃不好。”
聽到是熟悉的聲音他才轉過頭,只見安珀一臉擔心地看着自己,把酒瓶從他面前拿開,還奪走了他手裡的酒杯。
他只是一個多月沒見到她罷了,現在居然成了她到了跟前都沒能察覺出來,以爲只是個要搭訕的陌生人,這種感覺,有些奇怪。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安珀又問,掌心覆上江謙的手背。
江謙搖搖頭,立刻將手抽離。
“那你爲什麼要喝這麼多酒?一定是有什麼事,說出來吧,別憋在心裡。”安珀覺得江謙有點反常。
“你最近怎麼樣?”江謙轉移話題,把酒瓶和酒杯拿回來,倒了些酒在杯裡。
安珀並沒有回答江謙問的問題,而是再一次搶走了酒杯,“阿謙你別喝了,喝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你是不是隻在我面前是這個樣子,在其他人面前就是另外一個人?”江謙沒有再爭,手肘撐着檯面,額頭靠在掌心,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想這麼問一問安珀。
安珀心裡越發疑惑,想不明白江謙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幾句話沒個重心,“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就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安珀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頓時緊張起來,也不再繼續旁敲側擊求證,直接說:“姜意然求你複合?還是你爸爸要你和她複合?阿謙,不管她如何求你你都千萬不可以答應,想想她是怎麼折騰你又是怎麼傷害我的,她那種人怎麼可以如此輕易就被原諒!”
“她那種人?”江謙目光變得渾濁,語氣既像是詢問又像是質問,“你知道她是哪種人?”
安珀這才發覺自己剛纔太心急一時失言,趕忙往回圓,“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是一直很煩她麼——她真求你複合?”
就算喝了酒,看到安珀這慌張的模樣,江謙還是能明白她的真實意圖——她沒有死心,還在等他點頭,她以爲自己還有機會。
之前有過好幾次,她刻意裝的無意向他傳達家裡人頻繁催婚的信號,他沒有明確表態,沒多久她又告訴他自己可能會跟一個見過不過四次面的離異男人結婚,因爲家裡人催的太緊,她一直推脫,已經不能再推下去了。
他知道她想要什麼,可是他給不了,她對他說只是朋友,再無其他任何感情糾葛,分明當初說得很清楚明白,她不應該不明白。
“安珀,”江謙難得的喊了安珀的全名,“我和她是否複合都不是你該關心的事,你應該關心的是自己的婚事,日子定下來了麼?”
“江謙你究竟要裝傻到什麼時候,我說了,我不想和那個男人結婚,你是要我把話說得有多明白!”安珀忍不下去了,他又轉移焦點,她緊緊抓住江謙的手,眼裡盡是哀求,“我想做你的妻子,非常非常想,我一直在等你開口說要娶我你知不知道!我當初向你解釋了,你也原諒了我不是麼?你要和姜意然結婚我阻止不了,那我就耐心等着你和她離婚,終於等到你離婚了,你遲遲沒有動靜我也不急,安慰自己說你需要時間整理,可是江謙,兩年了,已經兩年了,你非但對我再三的提示一點表示都沒有,現在還問我日子有沒有定下來,我在你身上傾注那麼多時間,難道不該得到回報麼!”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原諒你了?”江謙聲音驟然變冷,“回報?這些年我幫你的還不夠補償你無辜被牽連而受到的傷害?安珀,我們當初約定好只當朋友,從來沒有提過‘原諒’半個字,再說,我有再動過你?”
安珀的眼淚立刻就從眼眶裡涌出,劃過臉頰,但江謙始終沒有看她一眼,她哽咽着哀求:“阿謙,你看着我。”
江謙不爲所動,又一次把手抽離。
“你很清楚我的處事原則,說好的事不會改變。”
“那都是我的錯,難道你一點錯都沒有?”安珀強行扳過江謙的臉讓他和自己對視,“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如果我早就在你面前失去了機會,爲什麼我暗示了這麼多次你從來都不正面拒絕我,任憑我誤會,讓我以爲自己還有機會,而你就眼睜睜看我掉進坑裡,還越陷越深,不該是這樣的,阿謙,不該是這樣的!”
“那你覺得該怎麼樣?你以爲我會和一個曾經爲了錢纔跟我在一起的女人不計前嫌重新開始,你以爲我會放任自己精神出軌,你以爲我是因爲放不下你才和姜意然離婚?其實你很明白自己的位置,你不會連這點自覺性都沒有,安珀,這樣的你讓我很失望,”江謙用力握住安珀的手腕,將她的手從自己臉上扯開,他覺得眼前的女人變得陌生起來,他一直以爲她應該是瞭解他的也是理解他的,但現在看來或許並不是這樣。
“阿謙,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安珀哭得越發厲害,妝都哭花了。
這一個月她那麼想他,承受着來自家裡的巨大壓力,工作壓力也很大,有好多話想要對他說卻又抱着僥倖的心態想最後再試試他,看他什麼時候會主動聯繫自己,可是耐心和勇氣都快耗盡了他始終遲遲沒有動靜。
她不敢打電話,也不敢發短信,所以纔來常相見的酒吧碰碰運氣,看到他在吧檯上的背影她滿心歡喜,可是現在呢,她倒寧願自己根本不曾來過,現在這情景的走向繼續往下走,她可能連靠近他的幾乎都會被剝奪了。
她的確早已認命,卻又一直自欺欺人,泥足深陷,掙脫不得。
江謙摸出卡遞給酒保,又對安珀帶着幾分不耐煩說:“安珀,我們就此打住,從今以後不要再見面。對於讓你產生誤會而白白在我身邊浪費了大把時間的事我很抱歉,現在結束還不遲,你要有你自己的生活。”
“阿謙,你不能這樣對我,是我錯了,求你不要從我眼前消失,沒了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心裡難受也不知道該找誰說……”安珀不住搖頭,不想答應。
“總會有一個人能替代我,他能告訴你該怎麼辦,他能聽你訴說,你會照我說的做的,對不對?”
“……”安珀緊閉雙脣不讓自己發聲,因爲她的答案是“對”,她根本無法拒絕江謙的要求。
酒保很快把卡遞還給江謙。收了卡江謙就從吧椅上下來,雙腳才着地就被安珀拽住了手臂,“你能最後答應我一件事情麼?”
“你說。”
“能不能不要和姜意然複合?”如果他們複合,她會非常不甘心,分明姜意然就比自己好不到哪裡去。
“這不是你能要求我的,”江謙甩開安珀的手,“再見。”
看着江謙漸漸遠去的背影,安珀眼淚又一次決堤。
他的這聲再見,是再也不見。
**
出了酒吧呼吸到新鮮空氣,江謙酒醒了些,在路邊招了輛出租車坐上去,司機問他要去哪裡,他閉着眼睛頭靠着車窗,脫口而出的是姜意然家的地址。可走到姜意然家打開門,屋裡卻漆黑一片空無一人,打開燈,一切和他早上走之前一模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她去了哪裡?怎麼大晚上都不回家?
難道是怕他再找上門來不敢回家了?
因爲腦袋太沉,江謙沒有再多想,直接走進了姜意然房間,倒在牀上沉沉睡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第一反應想到的會是姜意然這個家的地址,爲什麼這麼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