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問秋的瘟疫……
如果沒有夏蓮的重傷……
米莎郡不僅依然會生靈塗炭，就連自己和夏蓮能否活着回到聖教聯合都是一個未知數？
語宸瞪大雙眼，定定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位表情悠然，語氣恬淡的黑暗女神，一時間竟然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或許是因爲那份連接着雙方的‘眷顧’，亦或許是迪莉婭那雙平靜慨然的眼眸，語宸並未懷疑對方在欺騙自己，而是在下意識地選擇了相信後爲這個事實震驚不已。
“很好，看來你並沒有認爲我在撒謊。”
迪莉婭露出了並不意外的微笑，輕聲道：“所以說，你希望我從頭到尾跟你好好解釋一番嗎？”
語宸微微頷首，正色道：“如果不會很麻煩的話，還請務必讓我知道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好吧，那我就簡單跟你說說。”
在【極幻】中並不是很在乎時間流逝的迪莉婭笑了笑，溫和地解釋道：“首先，事情的最初，應該是身爲曙光教派新晉聖女的你，接到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任務，內容是帶一隊聖騎士調查當時活躍在光之都南部的某個怪物，對吧？”
語宸用力點了點頭，關於這一點她當然不會忘記，因爲那不僅是她入坑【無罪之界】以來第一次離開光之都，更是在任務中遇到了後面與某人熟絡起來的契機。
也就是那個在聖·普雷鎮附近引起騷動，相貌與遊戲中的黑梵，現實中的墨檀一模一樣，簡直是用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怪物。
“難道說！”
語宸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驚道：“那個怪物其實是……”
“很遺憾，親愛的，那個怪物就是個普通的怪物而已，當然，或許它也並沒有那麼普通，但無論如何，其存在本身其實與某些只敢躲在陰溝裡搗亂的傢伙並無關聯。”
看出了語宸在想什麼的迪莉婭搖了搖頭，隨即卻是話鋒一轉，淡淡地說道：“不過嘛……你們曙光教派會得到消息，同時認定那起怪物事件很適合讓你這位新晉聖女去刷刷成績，確實是因爲那些人在暗中施加了影響。” шωш ¤t t k a n ¤￠o
語宸有些後怕地點了點頭：“那夏蓮姐姐……”
“夏蓮之所以會來找你，同樣在他們的計劃中。”
黑暗女神輕笑了一聲，語氣悠然地說道：“你可以理解爲，有一羣人可以借用了追查某種怪物的情報，讓曙光教派抓住這個好機會把你派了出來，然後還是這羣人，想辦法通知曙光教派你被派出來這件事略有蹊蹺，不妥善處理的話，恐怕會釀成危機。”
語宸又是一愣，懵道：“這又是爲什麼？”
“當然是爲了把夏蓮·竹葉引出來了。”
迪莉婭毫不猶豫地給出了回答，淡淡地說道：“那個小丫頭不但在曙光教派擁有極高的地位，甚至在整個聖教聯合內部都有着相當強的影響力，不僅如此，她的實力同樣令人信任，以至於就算曙光教派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你有可能被算計，也絕無可能想到你會成爲對方釣出夏蓮的‘餌’，因爲在無數人看來，聖教聯合最負盛名的傳說階女暴力狂都是條不折不扣的食人魚，她或許能吞掉餌、咬斷線、掀翻船、啃死人，但恐怕不會有人會覺得，她纔是那條被盯上的大魚。”
語宸點了點頭，無條件地認同了迪莉婭的說法，原因無它，主要是在大多數人看來，夏蓮·竹葉這個名字本身就與‘受害者’這個身份關係不大，倒是與‘加害者’這三個字非常的般配。
客觀來說，在【無罪之界】的世界觀內，傳說階強者本就是等同於核威懾般無解的存在，也正是因爲其戰鬥力已經無法用常理去衡量，諸多勢力纔會對這一存在進行大量限制，而作爲成名已久的傳說階強者，精通神術與體術，幾乎沒有弱點的神眷者夏蓮·竹葉會遇到危險這件事本身，在很多人看來都是個僞命題。
她不去招惹別人就算好的了，誰去招惹她那不是活膩歪了嗎？
也正因爲如此，在意識到自家新晉聖女，含在嘴裡怕化了，頂在頭上怕摔着的小寶貝晨忘語疑似有可能遭遇危險時，曙光教派沒有半點猶豫，立刻找到了並沒有什麼事兒，同時還是語宸導師的夏蓮，讓她去聖·普雷鎮那邊接已經圓滿完成了任務的語宸返回光之都。
“直到這時候，一切都還在那些人的掌控之中。”
迪莉婭優雅地疊起雙腿，輕聲道：“在那之後，如果按照他們的計劃，你和夏蓮很快就會被困在一場詭異且盛大的儀式中，屆時，聖教聯合會因爲有夏蓮在你身邊而放鬆警惕，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米莎郡都會被捲入那場祭祀，成爲剝奪你二人生命的助力。”
語宸抿了抿嘴，面色有些蒼白地問道：“就算是夏蓮姐姐的實力，也無法解決？”
“可以。”
迪莉婭給出了意料之外的回答，但緊接着卻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代價是你會死，所以考慮到當時大家對異界人的瞭解還不夠深，就算是夏蓮也很有可能爲了保住你而被生生咒殺在那場祭祀中。”
“……！”
語宸下意識地攥緊雙手，感到一陣後怕。
“如果夏蓮犧牲自己的話，應該是能保住你的。”
迪莉婭的語氣依然平和，緩聲道：“然而我們都知道，就算夏蓮·竹葉憑感性犧牲了自己保護了你，對於聖教聯合與曙光教派來說，她這樣一個已經接近於圖騰似的聖女隕落，絕對稱得上是一個極端重大的打擊，而這，正是那些躲在陰溝裡的人樂見的。”
語宸深吸了一口氣，正色問道：“所以……他們究竟是什麼人？我之前並沒有聽說過終末大司教之類的存在。”
“因爲那並不是你這種好孩子應該知道的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聖教聯合各教派裡知道那些人存在的恐怕還不到十個，但我可以告訴你。”
迪莉婭嘴角微微揚起，補充道：“前提是你願意聽的話。”
語宸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我想知道您口中差點害死夏蓮姐姐的終末大司教到底是什麼來歷。”
“是叛神者。”迪莉婭並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截了當地給出了答案：“是被曾經的滅神會所污染，通過某些手段繞過了神罰機制，背棄了我們這些神祇，誓要將我們這些神祇滅絕的瘋子，而每個終末大司教都無一例外，過去都曾在教會中身居高位。”
“叛神者……”
語宸低聲重複了一句，柳眉微蹙道：“是……只有聖教聯合纔會有的嗎？”
“你很敏銳，孩子。”
迪莉婭微微一笑，輕聲道：“無論是尋常的叛神者，亦或是叛神者中最爲瘋狂，幾乎已經徹底被扭曲了心智的終末大司教，都不是聖教聯合獨有的，比如之前在米莎郡那個試圖殺死夏蓮的大司教，就是暗夜教派的叛神者，曾經信仰我的格里高利騎士長。”
語宸身形一震，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迪莉婭，愕然道：“但是我記得暗夜教派的格里高利騎士長不是已經……”
“死在了路加·提菲羅的手上。”
迪莉婭點了點頭，無聲地嘆了口氣：“瑪格麗特找到了他的屍體，按照暗夜教派最高的規格將其埋葬在了一間小教堂外，然而就在那之後的第三年，那間教堂毫無徵兆地在一夜之間毀於一旦，在裡面那些神職者全部死亡的同時，格里高利的屍體也消失不見了。”
語宸並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麼表情，所以只是默默地聽着。
“之後又過了幾年，瑪格麗特……也就是除了你之外我的另一位眷者，她在某次引導大規模禮拜的途中被襲擊，來者正是理應陷入永眠，卻變成了終末大司教的格里高利。”
迪莉婭眯起雙眼，眸中閃過一抹赤裸裸的厭惡，冷聲地說道：“格里高利是一個狂信徒，對身爲黑暗女神的我有着超乎常理、超乎想象的執着，而這份執着對於受我青睞的瑪格麗特來說，從來都不是一件好事，所以……雖然他當年還能剋制住那份令人作嘔的慾望，但在徹底背棄了我，成爲代表【黑暗】的終末大司教後，他顯然不打算繼續壓抑下去了。”
雖然並不認識那位瑪格麗特聖女，但是曾經聽夏蓮說過其事蹟的語宸還是緊張了起來，忙問道：“然後呢？”
“別擔心，孩子，瑪格麗特並沒有受到傷害，格里高利太沖動了，他明明知道在大型禮拜堂中與對應神選爲敵有多麼愚蠢，卻還是被慾望矇蔽了雙眼。”
迪莉婭莞爾一笑，幽幽地說道：“瑪格麗特與裁判所的精英英勇奮戰，在拂曉前擊潰了格里高利與他的軍勢，儘管最終還是被那位前任騎士長逃走，但瑪格麗特卻在他體內留下了一個印記，一個他並未察覺到的印記，以便未來追蹤他的行動。”
語宸輕舒了一口氣，頷首道：“那就好。”
“這可不是一個曙光聖女應該做出的態度，孩子，但作爲另一位黑暗聖女，你確實有理由爲瑪姬的平安感到歡欣。”
迪莉婭狡黠地眨了眨眼，隨即便繼續說道：“幾個月前，瑪格麗特發現格里高利竟然出現在了聖教聯合範圍內，於是便派裁判所的人做了一番調查，最終發現整個米莎郡都被納入了一個大規模祭祀儀式的範圍中，之後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語宸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遲疑道：“所以那位格里高利騎士長……我是說終末大司教最終並沒有下手的原因，是因爲問秋引發的那場瘟疫？”
“還有我。”
迪莉婭平靜地注視着語宸，補充道：“那場突如其來的瘟疫，耽誤了夏蓮和你的行程，也讓格里高利心生餘悸，然而這並不足以讓他放棄自己的計劃，直到我親自出馬，讓主持神術陣的夏蓮被反噬成重傷，那個已經不再信仰我的男人才放棄了計劃，而我這邊的損失，則是瑪格麗特留在格里高利體內的印記被發現，自那之後再也無法鎖定那傢伙的蹤跡了。”
語宸輕輕點頭，隨即便垂下眼眸，陷入了沉默。
“請你不要誤會，孩子，我剛纔也說過了，這並非爲我或那個女孩開脫。”
迪莉婭輕笑一聲，認真地說道：“那個女孩播撒的天災，讓那片土地生靈塗炭，而被我重創的夏蓮·竹葉，原本則是將那場災難提前扼殺的唯一可能，而我並不在乎這些罪孽，也從未介意承載那些被人定義的悲劇，儘管這似乎有些冷血，但我並不打算假裝成多麼善良的神祇，所以我能告訴你的只有……神不在乎。”
語宸擡起眼眸，與無論是表情還是目光都足夠真誠的迪莉婭四目相對，點頭道：“我明白了。”
“很好，畢竟這本來就是應你要求的解釋，如果被誤以爲我在爲自己辯駁，那就太令人遺憾了。”
迪莉婭展顏一笑，隨即便悠悠地說道：“那麼，既然我已經滿足了你的好奇心，咱們就稍微換個話題吧，你知道我爲什麼能夠出現在這裡，這間充盈着帕可茜神力的祝禱間麼？”
語宸並沒有搖頭表示自己沒啥想法，而是在稍作沉吟後推測道：“是因爲曙光與黑暗之間的關係麼？”
“沒錯，你真的很聰明，或者說至少不像那些不喜歡在神面前思考的人那樣蠢，這是寶貴的特質。”
迪莉婭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說明道：“光影相生，互爲對照，這是根源層面的定理，這是規則層面的定義，所以就算我和帕可茜再怎麼不滿，也無法否認彼此可以在對方影響力最強的地方獲得便宜與增益。”
“呃……所以您甚至可以出現在曙光大禮拜堂？”
“當然可以，只要有你這個眷者作爲‘信標’就行了。”
“……”
“所以，你想變強，對麼？”
“……”
“畢竟曙光教派的規矩那麼多，你要是不變強的話，就沒辦法去找那個叫黑梵的孩子了吧。”
“……”
“我，能幫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