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此種種,長此以往都是亡國之象,縱觀宋史三百年,先有遼國、後有金國,最後又是迅速崛起的‘蒙’古。
這三百年來,大宋王朝就真的沒有英明之主?就真的沒有股肱之臣?
有!而且還不少!
但,爲何國祚三百載,卻敵不過一個興起不久的王朝?
是敵人太過強大,還是本身朝廷的弊端甚多,以至於尾大不掉?
朝廷政治體系的龐大,對於國家的穩定客觀來說是有利的,但是太過龐大超出了承受範圍,那就是一種累贅、一個毒瘤。
在北宋時期,要在英宗時代纔會出現,‘逼’着後來神宗大刀闊斧地去砍,重用王安石變法,才漸漸有了重新振作的勢態。
而如今南宋才歷經二世,就糜爛到這地步,試問此時此刻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
葉宇的向趙昚進諫的五項策略,與趙昚心中所想是不謀而合。
他本要打算藉此機會,考校葉宇是否有治國的遠見卓識,可葉宇的這吏治五疏讓他很是意外。
所以,趙昚如今的心情很複雜,既是欣慰,又是多了幾分掙扎……
當初葉宇與金國八大山對決,進宮覲見之時昏倒在御書房。
也正是這次昏倒的機會,趙昚乘着葉宇昏倒在偏殿裡,看到了那左臂上的怪異胎記。
自那日起,趙昚的心中都是十分的掙扎。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奇才,就是自己失散二十年的兒子。
可越是知道這個結果,趙昚的心中就越是不安。
正如當初御‘花’園中,葉宇迴應的那樣,他這樣的父親是不值得原諒的。
所以趙昚想要去彌補,但又不知該如何去補償。
兒子的聰穎突出,本是身爲父親高興之事,但是葉宇越是突出,趙昚就越是感到十分的不安。
這份不安他以前從未有過,但是不久前的命案,已經讓趙昚察覺到了一絲不祥。
最是無情帝王家,趙昚能夠走到今日這一步,這其中的權謀無情的骯髒,他又豈會不知?
這份錘鍊多年的帝王本能嗅覺,對這其中的異樣他不會沒有察覺。
無論這件命案是有意還是無意,趙昚都不想葉宇因此毀了一生。
但自己的這個兒子太過突出,突出的讓趙昚自豪之餘心生擔憂。
若是將來有一天,這個秘密爲世人所知,現在的兩個正牌皇子能放過葉宇嗎?
所以,對於葉宇的突出才華,趙昚一直都是喜憂參半頗爲複雜。
吏治五疏,得到了趙昚的認可,更在朝堂上力排衆議予以推行。
因爲趙昚心裡明白,他省吃儉用這些年,國庫依舊不夠充盈,若是遇到了天災年月就難以賑濟百姓,所以整頓吏治勢在必行。
其實是否裁減官員,羣臣們的阻力並不是很大,而這些人唯一在意的就是,哪些人該裁,哪些人不該裁……
這裡面就牽扯到了黨派之爭,誰都希望自己敵對的那一方,能夠大肆的裁剪羽翼,這讓此消彼長對己方十分有利。
這一次趙昚態度極爲強硬,如今張說一黨的黃博瑞已經調任禮部尚書一職,而這空出來的吏部尚書,直接由葉宇擔任。
由吏部‘侍’郎到禮部尚書,也就大半年的功夫,雖然有些坐火箭,但也是順理成章。
葉宇在吏部這大半年裡,雖然無所事事被架空,但至少‘混’了爲官的資歷,而且對吏部的運作也是駕輕就熟。
況且面對皇帝趙昚的強硬,羣臣也只能看着葉宇坐火箭。
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就位居三省六部核心官員之列,不說是絕無僅有,也是極爲少見的情況。
誰都知道,當今陛下是要用葉宇這把利刃,大刀闊斧的整頓吏治。
而被升任吏部尚書的葉宇,對於這次升官並沒有太過欣喜。
此次趙昚徹底對他放權,他可謂是掌管了天下官吏的罷黜與升遷。
但是有句話說得好,能力越大,所揹負的責任就越大。
葉宇知道,自己大筆一揮,僅僅勾去一個名字,但是背後卻有一羣人的人生軌跡就會變化。
最重要的是,這件事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無論葉宇是不是公正裁減,都會遭來一羣人的仇恨。
而趙昚自然深知此事的艱難,於是頒佈兩條詔令:
其一,各級官吏的部分子弟,不可再舉薦直接進入仕途;
其二,暫停特奏名錄試。
按宋制,一些人經官吏推薦,可不經科舉考試,直接賜予進士出身,候補爲官,稱“特奏名”。
它常與正常的科舉同時進行,數額頗大。
這其中就存在着很大的貓膩,因此這兩項是官二代甚至官三代的做官捷徑。
這兩項詔令一下達,由
於涉及衆多官吏的切身利益,反對呼聲一時間風涌而起。
甚至有人直接向趙昚進諫:“陛下即位未久,恩澤未遍,此二事關於士大夫者甚衆,願少寬之……”
當趙昚將堆積如山的奏章,擺在葉宇面前時,一臉苦笑道:“葉愛卿,你認爲這些奏章,朕該當如何處理?”
“那陛下認爲,這些奏章多麼?”葉宇沒有直接回應趙昚,而是反過來問了一句。
葉宇的反問,讓趙昚爲之一愣,隨即看了一眼奏章,沉聲問道:“難道愛卿以爲這還是少了?”
“不少,但微臣只需一點燭火,就可將其化爲烏有!”
“這……”
聽了葉宇這句平淡而又深意的話,趙昚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他明白葉宇的話外之音。
“葉愛卿覺得,這樣合適嗎?”
趙昚依舊有些猶豫,天下羣臣的諫言若是如葉宇所言,將其付之一炬焚燬,豈不是有違明君之道。
“陛下,一人身有毒瘡,若要根除痊癒,該當何爲?”
趙昚毫不猶豫地迴應道:“自然是驅除惡毒,以‘藥’物調理方能痊癒……”
葉宇恭敬一禮,鄭重道:“既然如此,那就無需顧忌處理之時的疼痛,以及這毒瘡痊癒之後,會不會留下難看的傷疤,因爲根治毒瘡纔是根本!”
“忍一時之痛,解一生之憂!”趙昚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陛下聖明!”
趙昚怔怔的看了葉宇一眼,似有深意的問道:“若是愛卿身上有這毒瘡,不知該如何處理?”
“爲了以絕後患,直接剜去這塊腐爛之‘肉’!”
“……”
葉宇的這個迴應,哪裡像是文臣該說的話,簡直就是軍中將士該有的氣魄。
而就是這句簡單地話,卻讓趙昚的心中發生了一些變化。也對葉宇將來的人生軌跡,發生了重大轉變。
隨後君臣二人又商討了一些細節,期間葉宇向趙昚再次進諫,建議各級官員凡年滿70歲者,沒有特殊情況,都應自動請求退休。
若賴在職位上,無自知之明者,則予以強制退休,並取消其子孫恩補特權。
與此同時,還開始着手準備調整官制,以便從根本上解決冗官問題。
當葉宇走出皇宮那一刻,天‘色’已經不早了,剛準備坐上軟轎回府,恭王府的人在宮外已經等候多時。
接過那燙金‘色’帖子,葉宇嘴角微微一動,心道這幾日可真是沒閒着。
昨日是慶王趙愷請他過府敘舊,今日這恭王趙惇又來相請。
看來自己這個吏部尚書,還真是處於風口‘浪’尖之上。
隨即坐上軟轎,吩咐了一聲,便向望江樓而去。
望江樓位居錢塘江畔,風景如畫甚是怡人,站在望江樓上,可將風景盡收眼底。
當葉宇來到望江樓時,恭王趙惇已經先一步到了。
葉宇登上望江樓,向趙昚深施一禮恭敬道:“下官來遲,讓殿下久等,實在有罪!”
“噯,師弟這說的是哪裡話,你我二人既是師兄弟,又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縟節?”
趙惇豪爽的笑了笑,隨即又接着說:“今日相邀師弟來此,實則是向師弟賠禮道歉!”
“下官不敢,不知殿下何出此言?”葉宇不動聲‘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異樣。
“李崇之死,使得師弟‘蒙’受不白之冤,如今雖已經真相大白,但本王心中卻是愧疚萬分……”
葉宇一聽這話,心中卻是頗爲鄙夷,心道這個事情是否真相大白,想必你趙惇比我清楚。
“殿下不必如此,既然真相大白,下官也並未有所損傷,此事下官早已經忘卻了!”
趙惇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替葉宇斟滿一杯水酒,鄭重道:“師弟如此‘胸’襟,本王佩服。來,本王敬你一杯!”
“多謝殿下……”
“……”
隨後二人在這望江樓上談論許久,直到月上東昇,二人依舊是把酒言歡意猶未盡。
此刻二人都有了一絲醉意,葉宇更是暈暈沉沉神‘色’‘迷’離。
“師弟,你我二人既然是師弟,就是一家人,所謂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今日師兄送你一份禮物,還望你不要推辭!”
葉宇醉意朦朧的半眯着眼睛,隨口推搪道:“殿下客氣了,下官何德何能,豈敢接受殿下饋贈禮物……”
“噯,師弟不必推辭,來人,將禮物呈上來!”
說話間,就有‘侍’從恭敬地捧上一個‘精’致的紫檀木盒。葉宇搭眼一瞧,就知道這個禮物夠貴重。
隨後趙惇示意葉宇親自打開盒子,葉宇左右推脫不過,只得親自去打開木盒。
可是當他打開這個木盒之後,葉宇頓時神‘色’驚愕的愣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