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馬皆盡浴血的李秀寧勒住了馬，將手中那柄飽飲人血的方天畫戟扔給了追上來的馬三寶。
大步走到了楊謙的跟前，面護後方的深邃杏眸落在他那張帶着燦爛笑容的臉龐上。
“怎麼了？”比起平日裡，硬加沙啞的嗓音。
猶如有奇特的魅力，撫過了楊謙的心田，讓他方纔內心翻騰地暴戾漸漸地化解掉。
“沒事，見到你就好了。”
“你想殺了他。”
深邃的杏眸陡然變得冷酷地看向呆立在不遠處的高元。
“我來。”
“不用了，他活着，其實更好。”
楊謙轉過了頭來，看向那臉色慘白成紙的高元，想來他應該聽到了自己這邊的對答。
“舅父，你們將他帶下去吧，看好他，嗯，不可苛責，不過，也不用太客氣。”
李靖翻身躍下了馬來，朝着楊謙點了點頭，與那幾名備身衛將高元押往軍伍之中。
剩下的那些高句麗騎兵們，也都垂頭喪氣地在大隋鐵騎的看押之下緩緩地排列成隊，朝着遠處行去。
“陪我走走？”楊謙目光落在了這條蜿蜒的河流上。
“好。”李秀寧的聲音依舊沙啞，只是裡邊的情緒顯得柔軟了許多。
大隋的將士們正在匯聚，戰俘們正在被押走，喧鬧的場面，卻沒能引開楊謙那落在河面上的視線。
渾身上下溢散着濃烈血腥味的李秀寧雙手環於胸前，站姿仍舊是那樣的昂揚挺拔，桀驁孤高。
只是，她的內心，此刻因爲他的陪伴而份外的柔軟。
看着他們二人的背影，知禮等人面面相覷。
“公子他這是幹嘛了？”段師子打量着周圍的環境，覺得此刻的氛圍不太協調。
“沒看出來嗎？肯定是在濃情蜜意唄……”長孫無忌挑了挑眼角，沒好氣地道。
知禮不樂意了，不陰不陽地道。
“長孫公子，你也已經冠禮成年，雖然沒有成親，對了有相好的女子沒？”
“若是連這個也沒有的話，要不你去找我家公子，讓他替你張羅張羅？”
輕飄飄一句話，就跟小刀子似的，扎得長孫無忌心口發疼。
長孫無忌恨恨地瞪了知禮一眼。“我是那樣的人嗎？”
“大丈夫何患無妻，我這只不過是暫時沒有時間去找罷了。想要找一個女子還不容易？”
“呵呵……”一幫子楊謙的護衛，打量着長孫無忌那快要從鐵甲縫隙擠出來的肥肉，笑聲裡邊惡意滿滿。
長孫無忌整個人都不好了，憤憤地瞪了回去。
“怎麼了，怎麼了？我不就是胖點嗎。難道胖點就找不着媳婦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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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邊傳來的興災樂禍的笑聲，還有長孫無忌氣極敗壞的叫聲。
讓楊謙的嘴角漸漸地揚了起來，這纔開口。
“你說的沒錯，原本我真的很想一刀把高元那個混帳王八蛋給劈了。”
“然後把他剁成肉泥，拿去喂狗。以祭奠……祭奠那些因爲楊廣一怒，而戰死在異國他鄉的大隋虎賁們。”
“……”
“因爲，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裡，來護兒失敗了，敗得十分的悽慘，數萬虎賁盡沒於高句麗。”
“遼東之地的戰略，也失敗了，沒有萬鈞霹靂車，我大隋虎賁在渡過遼河之時，就死傷慘重，甚至有不少的名將皆盡隕落在那裡。”
“之後，困遼東城數月不下，數十萬大軍，過百萬的民夫們，只能艱難地在苦寒之地跋涉，去攻取一座座的城池……”
“最終，失敗了，百萬虎賁，能活命者，寥寥無幾。”楊謙擡起了頭來，摘掉了鐵盔，陽光有些刺眼，卻也很溫暖。
李秀寧安靜地看着楊謙，此時，面如冠玉，永遠都風度翩翩，丰神俊逸的楊謙，此刻卻顯得那樣的陰鬱。
她緩緩地起起了手臂，有些慢，卻又無比篤定地伸了過去，將他腮邊的髮絲拔開。
“我在聽。”沙啞的嗓音，溫婉而又堅韌。
“大隋由此而大亂，由上至下，崩分瓦解，這才堪堪恢復了數十載和平的華夏，再次變成了亂世……”
“而我們那位固執的天子，卻置天下烽煙於不顧，繼續爲了一時意氣，繼續征討高句麗。”
“最終，大隋，就那麼亡了……”
“一切的起因，是他，這個不願意遵從我大隋天子意志的高句麗國主。”
“當然還有一個，咱們大隋那位喜逆不喜順的皇帝陛下……”
天下的烈陽依舊，將士們正在將戰俘看押起來，一幫親隨部曲正在相互槽開玩笑。
而唯有李秀寧，安靜地凝神傾聽着楊謙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有可能我把夢境當成了真實的，可是，又因爲太過真實，真實得讓我害怕。”
“所以，我要努力，盡我最大的力量去做，去阻止和改變那段即將到來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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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寧深琥珀色的杏眸看着楊謙，看着時而苦笑，時而咬牙切齒，到最後，顯得如釋重負，而是信心滿滿的小郎君。
嘴角，愉快地輕揚了起來。“還有我，我們一起。”
楊謙笑了，擡頭，看向李秀寧，即便臉還在那面目猙獰的金屬面護之下。
即便，她渾身浴血，即便，她還是比自己高那麼一點點。
她那深邃的杏眸，卻足以容納楊謙。
“嗯，對。”楊謙用力地點了點頭，放聲大笑道。
一萬大隋鐵騎，終於匯聚在了一起，高句麗的數十名達官顯貴幾乎盡數被擒。
只有少量頑抗到底的死硬份子，變成了大隋精銳的刀下亡魂。
例如高元的王弟高建，已然變成了一具冰涼的屍體。躺倒在平板車上。
至於那位淵正雄，因傷而昏迷不醒，最終也成爲了隋軍的戰俘。
打掃戰場，將那些死者焚化，回程，足足花了五天的功夫。
至於一干高句麗的達官顯貴們，都被關進了打造出來的囚車之中。
作爲高句麗國主高元，他的待遇自然要好於其他人等，所以獲得了獨處一個囚車的資格。
看守他的，則是一幫來自於大隋天子身畔的備身衛。
第五天的黃昏，大軍終於進抵到了平壤城附近，而這個時候，之前還慵懶而麻木地坐在囚車之中。
滿臉鬍鬚猶如雜草般的高元陡然站起了身來，撲到了牢籠跟前。
目光之中，倒映着那巍峨高大的平壤城，以及平壤城內，那熊熊的濤天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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