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楓的話,令顏天真笑出了聲。
“雪楓啊,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並無,我是孤女。”雪楓說到這兒,垂下了眼,“我連自己的父母親人是誰都不曉得,若不是殿下收留我提拔我,我如今多半還是一個流浪街頭的叫花子,在我心中,殿下就是我的親人。”
“原來你沒有兄弟姐妹,難怪你無法體會那種血緣之間的羈絆之情,不是輕易能割斷就割斷的。”
顏天真頓了頓,又道,“楚朝固然混賬,楚皇后殺他內心也要經過一番掙扎才行,且,她這麼做,未必會被家中人諒解。誰讓楚朝是家中最受寵的小兒子呢。”
雲渺這出一石二鳥之計,首先針對寧子怡,順帶拉着楚皇后下水。
如今楚皇后選擇了殺掉楚朝,讓楚家人不受其牽連,算是一個明智的做法。
“楚朝雖死,可這事兒依舊不算結束。”顏天真想了想,道,“寧子怡這個妹妹在小皇帝的心中並無分量,因此,小皇帝興許不關心這起因,楚家的勢力太大,經過這事打壓了一番,他也是樂意的。但,皇后想必很關心這起因,或許她覺得弟弟是被人陷害,想要查明真相,爲家族正名?”
寧子怡在君悅樓與楚朝發生關係並且死亡,看似是楚朝釀成的錯誤,但若是有心人細細一想,也會發現這其中疑點重重。
楚皇后事後絕不會善罷甘休,必定還會去追溯事情的起因。
寧子怡身中媚藥,纔會與楚朝稀裡糊塗地發生了關係,這仵作驗屍時,是否能驗出寧子怡體內的媚藥成分?
她想,鳳雲渺在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必定已經考慮周全,善後工作,想必也很妥當。
“郡主。”就在顏天真思索之際,耳畔響起了雪楓的聲音,“南旭太子過來了呢,您擡頭。”
顏天真聽聞此話,立即擡眼朝前望去,見到來人,丹鳳美目含笑眯起。
“雲渺。”顏天真眼見着鳳雲渺走上了前,便將手中才削好的香梨切了一塊,遞給了他,“雲渺,這梨子味道不錯,你嚐嚐。”
鳳雲渺垂眸望了一眼,隨即笑道:“天真,你若是不嫌麻煩,再給我另外削一個可好?”
“爲何?”顏天真挑眉,“跟我吃同一個就不樂意了?”
這沒理由。
之前她喝過一口的茶,他也是樂意喝的。
她咬過一口的糕點,他也是不介意的。
“天真,梨子是不可分開吃的。”鳳雲渺給出瞭解釋,“分梨,你覺得這寓意好麼?”
顏天真一拍腦門,“分梨,分離?哎喲我去,還有這層意思,罷了,那我再給你削一個吧。”
雪楓在身後聽得笑出了聲,“郡主,太子,你們聊着,我去給你們沏一壺花茶來。”
雪楓說完之後,很識時務地走開了,偌大的荷花池畔,便只剩下顏天真與鳳雲渺二人。
鳳雲渺在顏天真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瞥了一眼桌子上放置的瓷罐,“這裡頭是什麼?”
“雪楓給我燉的藥膳烏雞湯。”顏天真說着,將那瓷罐的蓋子掀開了,“還是趁熱喝了罷。”
說着,便拿着湯匙舀了一口,遞到脣邊喝下。
雞湯的鹹鮮味道夾雜着一絲淡淡的藥香席捲過舌尖,很是不賴。
“雲渺,雪楓燉的這個湯味道不錯,你也嚐嚐。”顏天真說着,便也舀了一勺遞到鳳雲渺的脣邊。
鳳雲渺啓脣喝下,輕挑了一下眉頭,給出了一個不鹹不淡的評價,“還行吧。”
“你這評價可是給低了啊。”
“如果你換一種方式來喂,或許我會給出更高的評價。”鳳雲渺慢條斯理的說着,手肘支在桌子上,白皙的指尖有意無意地拂過脣瓣,桃花美目之中笑意浮動,慵懶又多添一抹誘惑。
顏天真心中咯噔一下。
無師自通的抹脣殺。
她這會兒忽然發現,她的那些撩人招數,雲渺已經會了八成。
她並沒有刻意去教授他,可他就是無師自通了。
抹脣殺、壁咚殺、摸頭殺、咬耳殺……就差一個媚眼殺。
想到這,顏天真忽然朝着鳳雲渺道:“雲渺,你會不會拋媚眼?”
鳳雲渺聽她忽然沒頭沒腦地蹦出這麼一句話,反應過來之後便是有些無言以對。
“雲渺,你不妨試試衝我眨一下眼?”
“不會。”
“試一下嘛。”
“不要。”
顏天真冷哼了一聲,“不試就算了。”
鳳雲渺笑着伸手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呀,腦子裡總是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拋媚眼這種事兒,還是女子做起來更自然一些。”
“好了,說正經的,我想問你個事兒。”顏天真話說到這兒,神色也變得一本正經,“你先前設計寧子怡的時候,給她下的是媚藥,這要是仵作驗屍……”
“天真是擔心我留下什麼蛛絲馬跡?”鳳雲渺不緊不慢道,“類似這樣的事兒我幹得多了,難道還會不曉得如何消滅線索麼。”
顏天真聽聞此話,微微一驚,“這樣的事你幹多了?莫非你經常給人下媚藥?嘖嘖,看不出來你喜歡用這樣的方式去對付人……”
“我的意思是——壞事兒幹得多了,我曉得該怎麼善後。”鳳雲渺伸手捏了一下顏天真的臉頰,“你這腦子裡都想的什麼呢?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就爲了來調侃我麼。”
說到這,他脣角浮現一抹不懷好意的笑,“下次給你下那種藥,我來給你當解藥,可好?”
“別別別,我喜歡順其自然水到渠成,我纔不需要藥物助興,多沒意思。”
“死在君悅樓的寧子怡,並非真正的寧子怡。”鳳雲渺給出瞭解釋,“真正的寧子怡,在中途被我手底下的人換了出來,關進了梅園裡的暗室,仵作驗屍的是冒牌貨,冒牌貨的身上是查不到媚藥的,那是一個青樓花娘,死於突發惡疾,仵作即便查出了惡疾也無妨,他只會覺得是公主身上早有疾病。”
“原來如此。”顏天真挑了挑眉,“那麼真正的寧子怡……”
“也在九泉之下了。”鳳雲渺不鹹不淡道,“寧子怡是被我以書信邀請到君悅樓,此事只有她的貼身婢女曉得,那婢女已經滅口,而君悅樓內的所有夥計以及掌櫃,對於此事更是一頭霧水,當初我讓手下的人包下整個君悅樓,他並未泄露身份與真面目,他們怎麼查也不會查到我們這來的。”
顏天真聽過之後,便是一笑,“你做事,我放心。”
“我所制定的這個計劃,可不就是爲了幫你出氣的麼?既解決了寧子怡,也懲罰了楚皇后。”鳳雲渺悠悠道,“天真是否該對我表示感謝呢?”
“我無以爲報,只得以身相許,成不成?”
“這不算是感謝,這原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無論怎樣你都是要嫁的,你再拿來當謝禮,可就不厚道了。”
“那你還想要什麼謝禮?”
“吃你的豆腐。”
“不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
“我說我想吃豆腐,你親手去給我做一盤,不要蔥花不要蒜頭,撒點兒辣椒。”鳳雲渺望着她,目光之中帶着些許玩味,“天真是不是想到什麼別的地方去了?”
顏天真:“……”
“我就知道你是想歪了。”鳳雲渺淡淡一笑,“若不是因爲天真你的本質就是個流氓,又怎麼會曲解了我的意思呢。”
“你纔是流氓呢!我若是剛纔直接答應了,你肯定要佔我便宜。”
“你不能把我想成這樣。”
“你……”顏天真這一刻也不曉得該說什麼。
她最是擅長罵人,面對她看不順眼的人,她能罵到對方懷疑人生。
可若是面對雲渺,那些髒話是無論如何也罵不出來的。
且,她的神色雖然懊惱,心中卻是一點都不惱。
最終,她也就只能輕叱一聲——
“無賴。”
……
鳳儀宮內,身着金紅鳳袍滾金邊廣袖的女子斜靠在軟榻上小憩。
她一手支着頭,一手擱在軟榻之上,廣袖之外露出了塗着紅色蔻丹的指甲,她緊閉着雙眼,睡夢之中也微微擰着眉頭,彷彿是夢見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兒。
忽有極輕的腳步聲響起,一名清秀宮女緩緩走近,到了軟榻跟前,小聲開口:“娘娘,夫人來了呢。”
楚皇后緩緩睜開了眼睛。
“娘娘,夫人此刻就在寢殿之外,奴婢瞅着她的心情不妙,娘娘,您若是不想見夫人,奴婢就去將夫人打發回去。”宮女說道這兒,嘆息了一聲。
“將母親請進來罷。”楚皇后道,“遲早也是要面對的,總不能一直避而不見。”
“是……”宮女退了下去,不多時,就帶着一人進殿。
被帶進來的女子,年歲約莫四十上下,身着棕紅色華服,發上的珍珠釵彰顯着十分濃厚的貴氣。
這是楚家的當家主母,苗氏。
此刻,她的神情陰鬱,到了楚皇后跟前,冷硬道:“妍兒,你真的親自動手殺了朝兒?!”
楚皇后從榻上起了身,脣角掛着一抹苦笑,“母親,他所犯下的罪行是不容原諒的,我若是不親手殺了他……”
“那是你親弟弟!”苗氏厲喝一聲,“你怎麼就下得去手!我從前是怎麼教導你的?是不是你做了皇后之後,你都一心想着保住你自己的地位,連親生弟弟的死活都可以罔顧?甚至親自動手向陛下表忠心?”
“母親,你曉得姦污皇女是怎樣的罪?我若是不向陛下表誠意,楚家將會面臨更嚴峻的懲罰。”
“我不相信你弟弟會做出這種事,他一定是被人陷害!”
苗氏氣得脣色發抖,“我自己教出來的兒子,沒有人會比我更瞭解他,他雖然平日裡喜歡胡鬧,花天酒地,但他還是曉得輕重緩急。他也曾告訴我他喜歡公主,他對公主可謂是百依百順,絕不會做出強迫公主的事!你真覺得你弟弟蠢到那個地步?!”
“他……他的確是被人陷害。我去牢獄裡看他的時候,他是這麼告訴我了,他說他是被人忽悠着去了君悅樓,而公主也是被人下了藥……但是母親,仵作檢查公主屍首的時候,並未在公主身上檢查到那種藥物,因此,我根本不曉得要如何爲他洗清冤屈……”
“你明知道他是被人陷害,你還下得去手殺他?”苗氏瞪大了眼,“你還說你不是爲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你這分明是急於向陛下表忠心,就選擇捨棄了你弟弟的性命!說什麼是爲了保楚家,你都曉得是有人害他,你怎麼不幫他!”
“母親,不是這樣的,你聽我……”
未說完的話,被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打斷。
“啪!”
苗氏揚起手,一記狠辣的耳光揮在了楚皇后的臉上。
“娘娘!”一旁的宮女驚呼了一聲,急忙上前,朝着苗氏道,“夫人,你怎麼能……”
“怎麼?當了皇后,我就不能打了?”苗氏冷笑一聲,“你能當上皇后,還不都是靠着楚家?爲娘原本對你寄予厚望,因爲你是皇后,光耀門楣,爲娘覺得自己生了個好女兒,卻沒有想到,你如今竟然變得如此冷血陰暗。”
“夫人可真的是冤枉皇后娘娘了,在那種情況之下,皇后娘娘的態度也代表着楚家的態度,皇后娘娘大義滅親,朝野上下也會說楚家深明大義,否則……”
“什麼大義滅親!朝兒是冤死的,他一定死不瞑目。”
苗氏說到這兒,眼淚已經從眼眶子裡涌了出來,指着楚皇后的手也在發顫。
“我們楚家對太后有恩,爲娘早就告訴過你,平日裡多和太后走動走動,她必定是偏愛你的,可你都在幹些什麼?你除了想着討陛下的歡心,你還有什麼其他能耐?明知你弟弟是被冤死的,你連拖延時間都做不到,你也不曉得來楚家找我們商量商量……”
楚皇后捱了一巴掌,又被這麼數落了一通,眼淚終究也是憋不住了。
“母親,你相信女兒,女兒真的是爲了楚家着想。”楚皇后雙腿一屈,跪在了地上,“陛下是不會偏幫我的,事到如今,母親你還不明白嗎?陛下一向樂於打壓勢力大的朝臣,平衡朝中的關係,咱們楚家實在是風頭太盛,陛下正好藉着這機會,讓咱們吃一吃苦頭……”
苗氏聽聞此話,神色總算是緩和了一些,開口的話卻依舊冰涼,“不必爲自己的無能找藉口辯解,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爲了楚家着想,那好,如今你弟弟已經死了,你就算沒本事爲他沉冤昭雪,也必須抓住這幕後之人大卸八塊!要是你連給你弟弟報仇都做不到,你我母女的關係也就可以斷了。”
楚皇后噙着淚水望着她,“母親放心,女兒一定要查明真相,爲他報仇。”
“不將這幕後之人大卸八塊,難以消我心頭之恨!”苗氏咬牙切齒道,“這人要麼就是你父親的政敵,要麼就是公主的敵人,先挑幾個可疑的人去查查,若是查不清楚,就將可疑之人全解決了去,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若是被誤殺就全當他倒黴,給我兒陪葬。”
苗氏此話一出,楚皇后道:“女兒倒是有個懷疑的人選,此人與公主和我的矛盾都較深,但我也只是懷疑,還並未確定。”
“既然有這樣的人存在,也該除了去!”苗氏冷聲道,“別是你得罪了什麼人,連同楚家一起被那人算計了去,還賠上你弟弟的性命,那你可真是夠廢物!今後你若有什麼敵人,趁早解決,斬草除根!”
“她是……異國郡主。”
她原本是沒打算再對顏天真下手。
一來,顏天真作爲郡主,必定被鸞鳳國人保護得很好;二來,顏天真既然都要滾出她的視線了,她又何必再費精力去對付她,能夠眼不見爲淨也好。
但如今,母親的一番話卻是提醒她了。
顏天真與寧子怡都愛慕南旭太子。
那麼——顏天真設計毀壞寧子怡的清白,完全是有理由的,再加上她平日和自己也不對盤,就順帶把楚朝一起算計了去,藉此來讓楚家遭受牽連。
“是異國的郡主,你就不敢動手了麼?”前頭響起苗氏的一聲冷笑,“我不管是別國的郡主還是公主,害死了我的兒就要償命!你若是不能給朝兒報仇,以後就別管我叫母親!”
楚皇后靜默了片刻,朝着苗氏道:“女兒一定設法爲弟弟報仇。”
事情的發展,果真如她預料的差不多。
她一心爲楚家着想,卻也是得不到諒解。
母親說她冷血,罵她是個廢物。
呵。
怎麼做都是錯。
……
夜涼如水,皎月當空。
聽風閣南面的一間房屋內內,響起聲聲曖昧之語,令人不禁浮想聯翩——
“嗯……太輕了,用力點。”
“唔,重了重了,輕點……”
“好了好了,停下來罷……”
“還癢不癢了?”紫檀木質的桌旁,鳳雲渺的手在顏天真背後抓撓着。
興許是她的肌膚太過細嫩,難免就招來了蚊子,一晚上叫了好幾回後背癢癢。
“現在好多了,沒有一開始那麼癢,也不知我這後背有沒有被蚊子叮出包。”顏天真說着,撇了撇嘴,“要不雲渺你給我塗點兒膏藥,我怕回頭又癢了。”
“也好。”鳳雲渺的目光幽幽一沉,“你這衣裳是自己脫,還是我幫你?”
此話一出,顏天真輕咳了一聲,道:“你幫我把雪楓叫來可好,我讓她給我上藥。”
“爲何不讓我給你上藥,一定要叫她?我離你這麼近,擦個藥多簡單的事兒,還要特意去叫她一趟,麻煩不麻煩?”
“那你萬一又佔我便宜呢?”
“你不是已經習慣了麼?爲何又要多此一問?以你我之間的關係,這麼一問倒是顯得矯情。”
“行行行,那就你幫我擦藥。”顏天真翻了個白眼。
“我這正好有消腫的藥膏。”鳳雲渺說着,轉身走到了櫃子旁,從櫃子上取出了一個瓷瓶,又回到了顏天真的身後。
顏天真已經將外衫褪下,解開了中衣的衣帶。
才褪到了一半,身後的鳳雲渺道:“可以了,我能看見你背後的包了,不必再脫下去,省得你又要笑話我流氓。”
顏天真聞言,背對着他挑了挑眉。
她此刻可算是衣衫半解,光滑白皙的後背露了一半。
鳳雲渺這次倒是沒揩油,從瓶子裡掏出了藥膏,塗抹在她被蚊子叮咬的肌膚上。
顏天真察覺到背後一陣冰涼,發出了一聲感慨,“這藥膏的感覺倒是不錯,雲渺,你的好東西果然很多。”
“我這兒的好東西多到數不清,以後也全會是你的。”鳳雲渺給她擦完了藥之後,道了一句,“可以將衣服穿回去了。”
顏天真將中衣拉好,繫好了衣帶,轉頭要去拿擱在桌子上的外衣,可這一轉頭,卻發現她的外衣不見了。
“我的衣服呢?”顏天真背過了身去,這才發現鳳雲渺手中拿着她的衣裙,輕描淡寫道,“你這外衣我要是不還給你,你今夜是不是就得睡在我這了?穿着一身中衣,你敢出門?”
顏天真白了他一眼,“才覺得你難得君子了一回,給我上藥沒有揩油,一轉眼又變得如此無賴了。”
鳳雲渺聞言,脣角牽起一抹淺淡的弧度,“過來。”
他脣角的那一抹笑意太過晃眼,顏天真很沒出息地就走上了前。
沉迷男色,無法自拔……
走到了鳳雲渺的身前,自然是被他扯着手腕坐到了腿上。
顏天真低笑一聲,也不抗拒,順勢靠在他的肩上,挑起他落在肩上的一縷髮絲,撓他的下巴。
鳳雲渺低下頭,抓住她作怪的手,一個俯頭,吻住了她的脣。
脣上的氣息原本還是帶着些許涼意的,但很快隨着輾轉溫熱起來,一時間,只覺得脣齒間都是清幽的氣息,引得她隨着他一同糾纏起來。
牙關沒有絲毫防備,被他探入,攻城略地。
如同往日那般溫柔細緻。
然而那緊密的氣息與腰間的力道,卻又讓人感覺到一絲霸道。
顏天真的手搭着鳳雲渺的雙肩,漸漸沉溺其中。
他一點點輾轉在她的檀口之內,呼吸漸漸有些灼熱,而後忽然推開了她。
在顏天真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之前,鳳雲渺又將她按回了懷裡。
再這麼親熱下去,回頭沒準又要滾到榻上去,之後再起一番爭執。
誰上誰下,是他們爭執了許久都得不出結論的一個難題。
今夜也不是什麼良機,只因他說過了要帶她出去玩。
顏天真很安靜地靠在鳳雲渺懷中,伸手撫上了脣,似乎還有他殘餘的氣息。
“可別忘了今夜是花燈節。”鳳雲渺的聲線傳入耳膜,“去把衣裳穿好了,我帶你出去玩,錯過了今夜的花燈節會有些可惜呢,雖然南旭國也有花燈節,但不同的國度,過節的方式想必也會不同。”
說着,將手中的衣裙遞了出去。
“好。”顏天真輕笑着應了一聲,接過了衣裙。
“我已經跟你大哥說了,今夜我帶你去玩,他倒是放心。”鳳雲渺道,“看你大哥一點兒都不怕你被我吃了。”
顏天真應道:“嗯,他心寬。”
大哥哪裡會怕她被雲渺吃幹抹淨。
他是巴不得她把雲渺給吃幹抹淨,覺得十分有面子。
回頭把這事兒和雲渺說說,他的臉色必定會很精彩。
……
今夜,是帝都一年一度的花燈節,到了夜裡,竟比白日裡更加熱鬧,條條街道張燈結綵,滿目璀璨繁華。
“難怪叫花燈節,你看看那一盞盞燈籠,可真漂亮。”顏天真同鳳雲渺攜手走在帝都街道之上,所過之處,一眼望去隨處可見高高懸掛的花燈,房檐上樹枝上皆有。
除去節慶之日,平時這個點街道之上可是不會有太多人。
“來一來,瞧一瞧,詩詞繪畫換花燈。”
忽的,離二人身後不遠出響起了吆喝聲,二人回過神一看,便見不遠的身後搭着一個臺子,臺子正中央插着一根杆,杆上是各式各樣美麗的花燈,被微風拂動在半空中晃盪着,煞是好看。
顏天真眸光一亮,拉着鳳雲渺便走,“雲渺,我們去看看,似乎挺有趣。”
言罷,牽着鳳雲渺的手便走了過去。
到了那臺子前,花燈的主人已經掛上了幾幅字畫,這些都是路人所作,用來換取花燈。
許多才子便會趁着這個機會大展身手一番,作一幅字畫,贏得衆人喝彩,換取一張花燈送給心儀的姑娘。
“請想要花燈的上臺來,以一幅詩詞書畫交換花燈,可題詩一首,也可作畫一張。”
“看來大叔是個文人墨客。”顏天真笑了笑,轉過頭朝身邊的鳳雲渺道,“雲渺,你可有興趣?”
鳳雲渺望着她,脣角挑起一絲笑意,“你若是喜歡花燈,我便去幫你換一盞來。”
顏天真思索片刻,道:“不行,你的字畫可是萬金難求的,這花燈的價格也不貴,不划算。”
“你若喜歡,管什麼划算不划算?”
“可是……我不想讓你太引人注目。”
鳳雲渺:“……”
就在二人說話之間,有一道黑色的纖細身影走到了臺子邊。
那黑衣女子一個輕輕躍身,便上了臺。
“看來這位姑娘是有興趣,請。”那中年男子示意黑衣女子看向杆子邊的小桌子,那兒已經擺上了筆墨紙硯。
顏天真注意到了臺子上的人,擡眸望去,這一看,眉頭高挑。
那女子一頭烏黑的秀髮高高挽起,另有幾縷散落於兩肩,秀麗的螓首下,白皙的鎖骨晶瑩玉潤。她有着一雙秋水明眸,濃密的睫毛稍稍向上揚起,肌膚細潤,秀而不媚。
這位可不正是妙衣坊的老,雲霓秋?
顏天真可沒忘記,這雲霓秋是對雲渺有意思的。
不過這位倒是不惹人反感,至少不出幺蛾子。
對於光明磊落的情敵,她還是樂於講講道理的。
雲霓秋望着臺下的鳳雲渺,輕輕勾了勾脣。
鳳雲渺自然是也注意到了她,面上並無表情,轉頭朝着顏天真道:“要不要換個地方逛逛呢?”
他曉得那女子對他有意思,只覺得顏天真看見她大概心裡會不舒暢,便想着拉顏天真走開。
顏天真曉得鳳雲渺是在爲自己着想,笑了笑道:“不必急着走開,咱們看看罷。”
眼看着雲霓秋邁步到了那小桌邊,伸手執筆在白紙上揮舞着。
她的身後,數不清的花燈高高懸掛,燈火透過外頭的那層紗,映照在她的臉龐上,分外好看。
周遭的人彷彿忽然靜了下來,望着那臺上那女子提筆揮墨,此刻竟不忍打擾。
鳳雲渺倒是不想去關注,顏天真反而欣賞了起來。
這雲老闆還是挺有氣質的,帝都之內,她的追求者想必也是不少。
片刻的時間過後,雲霓秋終於落了筆,將桌子上的畫紙提了起來,展示在衆人的眼前。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
她所畫的,是一張半身畫。
畫上的男子俊美如儔,黑髮如綢般隨意地披散在肩上,用玉質的發冠綰起了一部分在頭頂,畫筆將他的面部輪廓以及五官勾勒得十分細緻,可見作畫之人的用心,以及畫技的精湛。
那光潔的額頭下,纖長的睫羽都能被細緻地繪畫出,一雙清冷又深邃的桃花美目被畫筆勾勒得栩栩如生。
鼻樑挺翹,脣線輕抿,看似慵懶又傲慢。
顏天真望着那張畫作,只覺得與秦斷玉畫給寧子怡的那張比起來,水平還真是差不多的。
這雲霓秋也曾參與過四國交流會,是名副其實的才女。
在畫鳳雲渺這一點上,雲霓秋完全可以挑戰秦斷玉了。
人羣中,有人喊了一聲,“這位姑娘畫的,似乎是南旭國的太子罷?”
“是那位太子殿下,曾經有幸遠遠地見過一回,姑娘,你這畫工了得啊!”
此時此刻,站在人羣中的顏天真望着那幅畫,脣角挑起了一絲笑意。
雲霓秋這表白心意也太過明顯了。
她顯然是注意到了人羣中的雲渺。
“姑娘,你這幅畫甚好!”花燈的主人衝雲霓秋道,“我這兒這麼多好看的花燈,姑娘想要哪一個?隨姑娘挑選!”
雲霓秋在衆人的叫好聲中挑下了一盞花燈,而後躍下了臺。
她挑選的這盞花燈之上,畫的是龍飛鳳舞。
雲霓秋拿着那盞花燈撥開了人羣,找尋到了鳳雲渺所在的位置,將手中的花燈遞了出去——
“拿殿下您的畫像去換取的花燈,現在就贈予殿下。”
“本宮覺得在街道之上游玩,手中拎着個東西有些累贅,雲老闆還是自己留着罷。”
這話的意思便是拒絕了。
對於鳳雲渺的話,雲霓秋似乎也不感到意外,將花燈收了回來,悠悠嘆息一聲,“我曉得殿下很快便要回國,這以後想要見到殿下只怕是不容易,便想着在殿下走之前,給殿下送個紀念品。”
雲霓秋說這話時,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
試探一個男子的態度,便是要看他夠不夠乾脆果斷。
若是鳳雲渺收下她這盞花燈,她便決定,在南旭國之內也開個妙衣坊的分店,北昱南旭既然是友好之邦,那麼她追隨着鳳雲渺去南旭也是無妨的。
她曉得他有心上人,但這並不代表她不能爲自己爭取一下。
鳳雲渺的回答終究還是讓她失望。
“但凡是本宮拒絕的東西,從來不會改變主意。”
鳳雲渺只留下這麼一句簡單利落的話,便牽着顏天真的手轉身離開。
顏天真也什麼話都不說,隨着鳳雲渺走開了。
二人身後,雲霓秋怔愣地望着二人的背影漸行漸遠,一聲嘆息,自脣間逸出。
無緣嗎?
真是令人傷感。
那樣的男子,可不是靠着死纏爛打就能得到的。
或許,她出現得太晚。
雲霓秋提着花燈轉身走開,很快便消失在擁擠的人流之中。
再說鳳雲渺拉着顏天真走開了,顏天真走着走着,忽然腳下步子一頓,隨即一扯鳳雲渺的手腕就要往回走。
“天真,你要幹什麼去?”
“雲渺,我們走回那個臺子,我得去把雲霓秋的那幅畫買下來,可不能讓你的畫像落入他人手裡。”
寧子怡曾經就是收藏着雲渺的畫像終日犯花癡。
誰曉得她曾經是否對畫像做過什麼猥瑣的事……
這年頭什麼稀奇古怪的人都有,得不到真人就猥褻畫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顏天真中途甩開了鳳雲渺的手,很快回到了臺子邊,衝那位花燈的主人道:“大叔,方纔那位姑娘畫的南旭太子畫像,能否賣給我?”
男子怔住,“姑娘想要這幅畫?”
“是這樣的,我對南旭太子很是仰慕,因此,想收藏這幅畫。”顏天真說着,從衣袖中掏出了一錠銀子,塞給了對面的男子。
“既然姑娘想要,那就給姑娘吧。”男子收了錢,自然是樂呵呵地同意了。
顏天真拿着畫像,將畫紙疊起,收入袖中,這纔回到了鳳雲渺的身旁,挽上他的胳膊。
這一頭二人在溜達着,身後不遠處,寧子初站在人羣之中,視線落在顏天真那隻挽着鳳雲渺胳膊的手上。
“陛下。”身旁響起清涼的女子聲音,“顏姑……”
說到這兒,彷彿覺得有些不對,便又立即改口,“良玉郡主她明日就要回國了,陛下終究是沒有法子留住她了麼。”
“強行留她終歸是不妥當的,若要她自願,這似乎也很難。”寧子初頓了頓,又道,“梅無枝,之前讓你尋個機會留在天真的身邊,是因爲朕對她不夠信任,纔想讓你監視着她,之後朕就把這事給忘了,讓你閒了好久。”
“……屬下一直在等待着陛下的吩咐,可陛下卻一直不曾有新的任務給屬下,屬下的確是閒置了很久。”
“現在有了新任務給你了,你去跟着她罷。一來,你功夫不低,可以給她做護衛;二來,你可以跟朕彙報她到了鸞鳳國之後的情況,朕批閱奏章,閒暇之餘也會想起她,總想了解她的近況。”
身旁的女子靜默片刻,道:“陛下此舉,是還不願意放棄麼?陛下當真是很喜歡良玉郡主。”
“現在明白過來是不是有些太晚了,朕明明比鳳雲渺更早認識她,卻沒有捷足先登。”寧子初沉吟片刻,道,“若她不是鸞鳳國的郡主,朕會強行留下她,可她如今的身份卻不允許朕強留她,朕……總得爲了北昱國的利息考慮。”
“陛下說得是,屬下會肩負起保護良玉郡主的責任,同時也會向陛下彙報她的近況,請陛下放心。”梅無枝說到這兒,餘光忽然瞥見人羣之中有異樣。
有那麼七八人,都是身着粗布麻衣,背後都凸起了一處,觀其輪廓,倒像是藏在衣物之內的刀劍。
這些人若是分開走,倒還不惹人注意,可偏偏被人潮擠到了一起,眼尖的她便會覺得有些古怪。
這是殺手的慣用的藏兵器伎倆。
而就在這些人的不遠處,鳳雲渺與顏天真停留在一處攤子前。
難道——
“陛下,你看那些人,衣裳內有凸起處,分佈密集。若是我沒有猜錯,想必都是隱藏在人羣之中的殺手,前頭不遠處就是南旭太子與良玉郡主,陛下您看……”
寧子初當即望了過去,目光掃過人羣之中那一夥古怪的人。
下一刻,他道:“看看那夥人的目標是誰,若是天真,再出手,若是鳳雲渺,就不必出手,趁機將天真帶走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