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無枝聞言,應了聲是,目光便鎖定着前頭那一堆人。
那些人的身影,已經漸漸逼近了攤子邊的二人。
梅無枝與寧子初也邁出了步子,視線隨着那羣人的走動而遊移,維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而顏天真與鳳雲渺二人,似乎還未察覺到身後的危機逼近。
“雲渺,你看看這些泥人造型多好看?這帝都之內捏泥人的手藝人也不少,你說,讓人給你我二人捏兩尊如何?”
顏天真說到這兒,擡頭朝着攤主笑道:“老闆,你能按照我們的樣子來捏麼?”
攤主正要回話,顏天真身後驀然響起一道粗獷的男子聲音——
“老闆,你這泥人一尊多少錢?”
一箇中年男子不由分說擠了上來,伸手便要去拿那攤子上的泥人,而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泥人的那一瞬間,忽然毫無預警地一個拐彎,襲向了站在一旁的顏天真!
同一時刻,顏天真迅速將頭朝後一偏——
而男子襲出的那隻手,被鳳雲渺扣住了手腕,一個箭步上前,白皙修長的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戳進了那人的雙眼之中!
一聲淒厲的慘叫之聲響徹上空。
泥人攤後的攤主也嚇得驚呼一聲,抱頭蹲下了身子。
再說鳳雲渺將那襲擊顏天真的男子戳瞎雙眼之後,便聽身後數道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他幾乎是想也不想,將顏天真往身後一拉,另一隻手揪着那瞎了眼的男子,朝着他的同夥們扔了過去!
這麼一扔,就砸中了兩人。
然而,還剩四五人仍未解決。
“他們是衝着天真來的。”不遠處,寧子初面色陰沉。
他方纔看到了,那男子首先是朝着顏天真出手的。
顏天真面臨危險,他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正要邁出步子,身旁的梅無枝卻伸手攔住了他,“陛下,你就莫要上前了,屬下去。”
話音落下,身形也迅速閃了出去。
寧子初便站在原地觀測着形式。
梅無枝出手也好,正好藉此機會取得天真的信任。
這樣的時刻,自己就不必再現身了。
與此同時,前方的打鬥有了進一步的發展。
鳳雲渺始終徘徊在顏天真的身側,無論敵人從何種方向攻擊,他似乎都遊刃有餘,自始至終並未與顏天真拉遠距離。
殺手們起初都是隻瞅着顏天真去的,興許是察覺到了鳳雲渺太礙事,到了後頭,竟一股腦地衝着他去了。
但凡是被他擒住的人,無一例外都被戳瞎雙眼,發出陣陣淒厲慘叫。
鳳雲渺此舉的確是起到震懾作用,令敵人上前的步伐猶豫了些。
街道邊上的行人嚇得四處逃竄,場面可謂混亂。
顏天真望着擋在前頭的身影,鳳眸之中不禁浮現些許笑意。
遭遇襲擊之時,若是與他在一處,她還真是沒有多少出手的機會。
拔下頭頂上的髮釵取了一人性命,餘光忽然瞥見一抹黑影迅速靠近,顏天真下意識地警惕了起來,望向來人的那一瞬間,卻鬆了一口氣。
此刻朝她而來的人,有過一面之緣。
那位相貌俊得有些像男兒的女子,梅無枝。
女生男相這個特點,讓人想不記住她都難。
這個女子,是寧子初的人,此刻出現必定是來當助力的。
顏天真曉得她是幫手,鳳雲渺卻沒有仔細去看,餘光瞥見梅無枝的身影靠近了顏天真,視線並未接觸到臉龐,他便只當是刺客同夥,伸出兩指,照舊要剜眼——
“雲渺收手!”耳畔響起顏天真的喊聲。
鳳雲渺的手指已經逼近了梅無枝的臉龐,離雙眼只剩下一塊指甲的距離時,他將手指一屈,收了回來。
一來他看清了對方,之前被他認爲是男扮女裝的,後來證實了確實是女子。
二來,顏天真的那一聲喊叫着實不低,他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收回了手。
梅無枝回過神來,不免有些心悸。
就差那麼一點……
若不是那南旭太子及時收手,她這雙眼睛恐怕也要廢了。
他剜人雙眼的速度快到令她來不及反應。
過去的那些年裡,少有這樣心悸的時刻。
下一刻,顏天真走到了身前來,道:“你別惱,他是把你當敵人打了,幸好沒出什麼事。”
梅無枝回過了神來,道了一句:“我不惱,只是有些驚魂未定。”
話音落下,手中的佩劍彈出,身形如風一般竄進了人羣之中。
顏天真忽然發現,沒有她可以插手的地方了。
此刻敵人總共不過三個,梅無枝對上一個,鳳雲渺對上兩個,她清閒了。
殺手總共八人,六人死於剜眼,一人死在她的髮簪之下,一人則是死在梅無枝的劍下。
鳳雲渺每每剜去一人雙眼,便會趁着對方暫時失去還擊之力時,一掌擊打在對方的心口,送上黃泉之路。
一場打鬥終於畫上了句點。
顏天真望着鳳雲渺那還在淌着血的手指,走上了前,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張乾淨的帕子,拿起鳳雲渺那隻染血的手,幫他擦拭着。
梅無枝在一旁望着這樣的一幕,垂下了目光。
顏天真倒真是膽子大的,面對鳳雲渺這般殘酷的殺人方式,竟也毫無排斥,反而溫柔地幫他擦拭着手上的血跡。
如此看來……
陛下的希望還真是渺茫了呢。
同一時刻,站在不遠處的寧子初將顏天真這邊的一切情形盡收眼底。
方纔危急時刻,鳳雲渺以行動護衛她,而這一刻,她也以行動表示一種無聲的溫柔。
是一種不需要語言也能表述的柔情。
寧子初不願意再看,背過了身,邁着步子走開了。
顏天真望着一地的殺手屍體,道:“我真是太容易挨刺殺了。”
不過,刺殺她的殺手,基本都是送人頭。
“明日就要離開這帝都了。這個節骨眼上還要來刺殺你,可見仇怨不淺。”鳳雲渺道。
“嗯,我對陛下宮中的那些後宮婦人們而言,幾乎已經不存在威脅,她們實在沒有必要再浪費精力來刺殺我,因此,是仇殺罷。”
顏天真說到這兒,便沒有打算再繼續說下去,只因此刻身旁站着一個外人,有些話總是不方便說的。
梅無枝的出現是個偶然嗎?
她都已經要離開了,小皇帝還想在她身邊安插眼線?
是放不下她,亦或者有什麼其他目的?
無論如何,先裝作不知。
顏天真替鳳雲渺擦拭完手上的鮮血之後,道了句,“雲渺,你方纔險些就誤傷了幫手,幸好我提醒得快。”
顏天真此刻自然是不曉得,鳳雲渺早就見過了梅無枝。
“天真,其實這位幫手,我在許久之前見過一次。”鳳雲渺慢條斯理道,“有一回我見你與她在大街之上行走,當時我還想着,你身邊這位是不是個俏郎君。”
“原來你見過啊。”顏天真笑了笑,道,“人家是姑娘。”
話音落下,轉身走到了梅無枝身前,“梅姑娘,看來你我二人還挺有緣分。”
梅無枝道:“兩回遇見姑娘,姑娘似乎都是被人襲擊,看來姑娘樹敵不少。”
“是呢,我在這帝都之內的確是得罪了不少人的,不過以後這樣的事或許就不會多了。”顏天真頓了頓,道,“畢竟我都要離開了,又會有幾個人堅持追殺我到天涯海角。”
梅無枝聞言,面上是有疑惑,“離開帝都,是要遠行?”
“是在異國定居,以後會回來的機會想必不多了。”顏天真衝着梅無枝笑道,“你出手幫我兩回,我總該感謝着你的,看姑娘你衣着樸素,莫非生活拮据?不如這樣,我贈予你豐厚的謝禮,讓你衣食無憂啊。”
“不必了。”梅無枝幹脆地拒絕,“無功不受祿,兩次也不過都是舉手之勞……”
“梅姑娘是個不愛財的人。”顏天真掩脣輕笑了一聲,“我可否問梅姑娘一個問題?”
“請問。”
“你可有固定居所與收入來源?你若是沒有,我給你介紹介紹,讓你衣食無憂啊。”
顏天真說到這兒,又將梅無枝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唔,真是太樸素了。
這看上去就像是個落魄的……
梅無枝聽着顏天真的問話,怔了怔,隨即道:“我居無定所,如今是在給大戶人家做護衛,我除了有一身武藝之外,並無其他過人之處了。”
“有一身武藝就夠了,這也算是一個長處。”顏天真挑眉一笑,“給大戶人家做護衛,還不如給我做護衛呢,人家一個月給你多少錢,我給你出十倍成不成?不瞞你說,我正需要一個你這樣的女護衛。”
顏天真的話音才落下,鳳雲渺便接過了話,“天真,你若是需要女護衛,我可以給你兩個。”
在鳳雲渺眼中,梅無枝自然是屬於來歷不明的那一類人。
“雲渺,我看這位梅姑娘當真是挺順眼的,想僱傭她一段時間,若是回頭她真的令我很不滿意,再解僱了也不遲啊。你可知有一個詞叫做——試用期?”
鳳雲渺眉頭一挑,“真的就這麼想收她?”
“嗯哼。”顏天真應了一聲,隨即又笑道,“咱們倆人光顧着在這說,還沒有問問梅姑娘的意見,先問過她的意見再說罷。”
顏天真還並未打算將梅無枝的真實來歷告知鳳雲渺。
既然梅無枝是小皇帝派來的,那麼必定不是來害自己的,總歸能起到些護衛作用,若是拒絕了這個梅無枝,難保小皇帝以後還不會再派其他人來。
她心中已經曉得了梅無枝的底細,有些時候自然就會提防着她,既要讓她發揮護衛的作用,又要確保不會讓她探聽到一些機密之事。
已經暴露了的臥底,就不存在多少威脅了。
至於爲何不告訴雲渺,自然是怕他對這個臥底諸多刁難,尤其他對寧子初有些成見,弄死梅無枝都是有可能的事兒。
先放在身邊觀察觀察罷。
“梅姑娘你考慮得如何?既然你就是做護衛謀生的,應該沒有籤賣身契罷?那麼你可以跟你僱主談談離開的事兒,跳到我這來如何?我只能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了,你若是考慮好了,就到千里香烤鴨店內等我,我離開的時候會帶上你的。”
梅無枝思索了片刻,道:“好,容我考慮考慮,明日給姑娘答覆。無論考慮的結果如何,明日我都會去千里香等着你。”
“好,那就先告辭了。”顏天真笑了笑,隨即挽着鳳雲渺的胳膊離開了。
行走在人羣之中,鳳雲渺道:“你與她不過才見了兩回,又怎知她的品行如何?我挑選護衛歷來都有嚴格要求,絕不是見了一兩面就能決定的,至少應該將底盤查清楚。”
“雲渺,有些時候呢,是要看眼緣的。”顏天真悠悠道,“你覺得她看起來像是居心叵測的人麼?”
“像腦子不怎麼靈光的人,呆頭呆腦。但武藝尚可,膽量尚可。”
險些遭他剜眼,她卻也沒有嚇到腿軟,更沒有鬼吼鬼叫,他看得出她的心悸,但她還是很快地恢復鎮定,迅速投入到了打鬥之中。
有勇氣與膽量的人,的確值得收納。
這樣的人,鎮得住大場面,不會是容易退縮的慫包。
“要的就是這樣,沒有太多城府心機,空有一身武藝,這不也挺好的麼?這身邊總該有機靈的人與老實的人。若全是精得跟鬼似的手下,這也不合適啊。”
“罷了,你喜歡就成。”鳳雲渺道,“我曉得你一向不會隨便相信人,但我總是該爲了你的安危考慮,這樣,我這再派一個機靈的人給你,也能監督監督那梅無枝。”
顏天真道:“好。”
夜色深沉,繁華美燦的皇宮四處燈火通明,宮裡宮外有如同雕塑一般的衛兵屹立,成列的禁衛軍來回巡視,嚴密守護皇宮安危。在月輝的清光之下,染出夜色的深幽與沉靜。
不同宮外的張燈結綵,熱鬧非凡,皇宮之內依舊被寧靜充斥着。
黑色金絲楠木書‘鳳儀宮’的寢宮內,紫檀木作樑,沉香木作桌,翡翠玉作簾。逶迤傾瀉的珠簾之後,有人輕撫琴音,指尖起落間音律流淌,或虛或實,變化無常……
楚皇后原本在撫琴,指尖的琴絃忽然一震,聽得一聲清脆之響——
琴絃斷了。
白皙的指尖,也被琴絃割開了一道口子,溢出了鮮血。
“皇后娘娘,您的手……”
貼身宮女秋柔驚呼了一聲,俯下身掏出了帕子替她擦拭。
“算了,一點兒小傷口而已。”楚皇后面無表情道,“這個時辰了,派出去的那些人也該有消息了罷。”
“興許再過會兒就會有人來通報了。”秋柔說着,幫楚皇后抹去了指尖的血液,“娘娘不覺得痛麼?”
“這麼一點兒痛,對我而言早就無關緊要了。”楚皇后收回了手,不鹹不淡道,“比起母親那一巴掌,這傷口幾乎讓我感覺不到痛。”
“夫人如今真的是變得有些不可理喻了。”秋柔嘆息一聲,“夫人不曉得審時度勢,娘娘卻是曉得的,可嘆夫人並不瞭解娘娘心中的苦楚,娘娘親手殺了公子,心中不好受,奴婢是可以理解的。”
“他死的時候,看我的眼神多麼怨恨。”楚皇后苦笑,“楚家的男兒,怎麼就那麼懦弱。母親身爲楚家的主母,又怎能不分青紅皁白,她心裡只曉得那是她最疼愛的小兒子,我這個大女兒除了給家族爭臉之外,還有什麼用處呢。”
“娘娘,您不妨試着硬氣一些,身爲皇后,即便是親孃,也不能隨意下手打,夫人雖然是您的親生母親,可她掌握您也等同於以下犯上……”
“本宮除了受着,還能如何?難道讓本宮去懲戒自己的母親嗎?若是真的這麼做了,只怕是連父親也不想認我了。”
二人說話間,寢殿之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楚皇后擡眼看去,來人正是她的暗衛之一。
“皇后娘娘,派出去的那些人,都失敗了,無一生還。”
楚皇后聞言,面上並未有異樣,彷彿不覺得有多意外。
“失敗就失敗了罷,都是些不頂用的。本宮原本也只是想碰碰運氣,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還有一事……”那暗衛頓了頓,又道,“屬下才從楚家得到的消息,據說是大夫人與老爺商議着,要把二小姐送進宮裡來,夫人說,她會來找您談談,您到時候可得拉着二小姐一把。”
楚皇后靜默。
片刻之後,她笑道:“大概是覺得本宮不頂用了吧,這纔想着換個人進來博得陛下的歡心?二妹妹今年十五,如花似玉,古靈精怪,是個妙人。”
楚皇后的笑聲之中似乎帶着一抹淒涼。
“娘娘,這……”秋柔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這二小姐與您一直不親,從小就喜歡跟您搶東西,幸好您當上太子妃那年,她年紀還小,否則只怕又是想搶,如今二小姐長大了,心眼只會比從前更多……”
“是,她什麼都喜歡跟我爭,她相貌比我好看,若不是當時她年紀太小,恐怕做太子妃的就是她,而不是我了。我雖然是太后欽點的太子妃,可當年太后也瞅着我那妹妹漂亮可愛,可惜她年歲實在太小,怕她不太懂事,便挑了我。”
楚皇后說到這兒,冷笑一聲,“本宮能做到皇后這個位置,似乎靠的都是運氣?”
正是因爲楚家有恩於太后,太后纔會點了楚家的女兒做太子妃,太子登基之後,太子妃便順利成爲皇后。
也正是因爲當時她的年歲合適,妹妹年紀太小,這好處才落到她的頭上。
說來說去,靠的還真都是運氣。
或許是她的好運氣都用完了罷,近幾個月發生的事愈來愈不如意,如今更是與家裡的人產生了芥蒂。
親手殺弟這一事,她分明做的是正確的選擇,爲何母親還要因此而打罵她?爲何母親就是不信她?
入宮之後,與家裡人的關係似乎也越來越冷淡了。
如今可謂是兩邊都不討好,陛下一直就不喜歡她,楚家人對她也有了成見。
那麼——
她還需要去討好任何人麼?
想到這兒,再次開口,她的語氣變得寒涼,不帶一絲感情,“把二小姐的命給本宮取了,事成之後,本宮會給你豐厚的賞金,你將會是本宮最貼心的心腹。”
楚皇后此話一出,秋柔與黑衣人皆是微微一驚。
殺二小姐?!
二小姐與皇后娘娘,都是一個孃胎裡出來的姐妹。
“娘娘,這……”秋柔張了張口,終究道了一句,“娘娘這麼做也是有道理的,無論如何,我始終站在娘娘這一邊,哪怕您衆叛親離了,您也還有奴婢。”
“很好,本宮要的就是這樣的態度。”楚皇后說到這兒,望向了前頭的暗衛。“你能不能做到?”
暗衛道:“屬下——可以!屬下這就去辦,必定不會讓皇后娘娘失望。”
楚皇后擺了擺手,“下去罷。”
黑衣人轉身離開了寢殿。
他的身影一路掠出了寢殿之外,腳下生風一般,但他沒有料到的是——
耳畔聽到了一陣細微的破空之聲,似乎有什麼利器朝着自己襲擊了過來,他幾乎是想也不想地,拔劍去擋。
把那襲擊來的暗器拿劍挑了開,可同一時,他覺得小腿一麻!
下一刻,一陣如針扎的疼痛感襲來,這讓他再也穩固不住身形,從半空之中便直接摔到了地面之上。
發出撲通一聲響。
同一時刻,左右兩邊落下兩道人影,一人一腳踩踏在他身上!
他只覺得一陣氣血翻涌,兩眼一翻,便直接昏死了過去。
“嘖嘖嘖,這楚皇后真是最毒婦人心啊,居然連跟自己一個孃胎裡出來的妹妹都要殺。”
“名門望族家中,太多這樣的事兒了,骨肉相殘原本就不值得稀奇。”
“殿下懷疑是她派的殺手,果真還懷疑對了……誒,這個人怎麼處理?”
“先拎回去,由殿下發落吧。”
……
寬敞的庭院之內,樹影婆娑,六道人影坐在石桌邊上。
“明兒就要離開了,咱們就在這庭院之內開個小聚會。”
顏天真說到這兒,望着坐在對面的花無心,“尤其是花大師你啊,明日一別,也不知何時再能相見,今夜的遊戲你可得好好玩,莫要耍賴。”
“阿彌陀佛,貧僧從來不耍賴的。”
花無心慢條斯理道,“貧僧現在懷疑,你會出些什麼鬼點子來刁難貧僧,你看,你家兄長與雪楓,你肯定是不會刁難的。而云渺和伶俐,也想跟着你去一趟鸞鳳國,這麼說來,只有貧僧一人要和你們分別,你們別是想在告別前整我吧?”
“花大師可別把我想得太可惡了。”顏天真挑了挑眉,“花大師可曾去過鸞鳳國?美女如雲,非常適合你這樣的花和尚去遊覽一番。”
顏天真說到這兒,轉頭看着雪楓,“雪楓啊,在鸞鳳國裡頭,和尚吃不吃香?”
雪楓道:“但凡是相貌過得去的,都吃香。”
“花大師的相貌也不賴呀。”顏天真笑問花無心,“你不如也考慮跟着我們去?”
“這個……嗯……還是你們先行罷,昨日貧僧的一位舊友捎信過來,貧僧得先去與她聚一聚,去鸞鳳國的事兒,就改日再說,改日再說。”
“嘁。”雪楓輕嗤了一聲,“什麼找尋舊友啊,分明就是去找老相好。”
“雪楓啊,咱們心裡清楚就好了,不必戳穿他。”顏天真笑了笑,“今夜咱們玩遊戲呢,講究的是——誠實,在座的幾位,要確保今夜都說實話,否則這遊戲可就不好玩了,不說實話就沒玩的必要。”
“義母。”一旁的鳳伶俐出聲道,“什麼遊戲?”
“真心話大冒險,我紙牌都做好了,看。”顏天真說着,從衣袖中摸出了六張厚紙牌放在桌上,五張空白,一張上頭有圖案。
“規則是這樣的,咱們抽牌,看運氣,抽中這張有圖案的,他就是唯一的贏家,可以指定一個人回答問題或是做事。被指定的人可以選擇真心話或者大冒險。選擇真心話,則由勝方隨意問問題,那人必須全部如實回答;選擇大冒險,則勝方隨意出任何行爲問題由那人嘗試完成。”
顏天真的話音落下,尹默玄道:“這聽起來倒是挺有意思的,不過,爲兄有個建議,那就是所問出的問題以及所指定的任務不可太過分,若是超出了底線……”
“沒錯,是不能越過底線的。”顏天真笑道,“其他幾位可還有意見?”
無人有異議。
鳳雲渺慢條斯理道:“那就開始罷。”
“好,那就開始。”顏天真說着,將桌上的牌全打亂。
六人抽牌,第一輪的勝者是顏天真。
顏天真亮起了手上那張有圖案的牌,指向了花無心,“花大師。”
花無心道:“貧僧選擇真心話,你有什麼問題就問罷。”
“花大師果然是個爽快人,那我就問了。”顏天真朗聲一笑,“你第一次"po chu"是幾歲?”
此話一出,率先接過話的人是鳳伶俐,“義母,"po chu"是何意?”
“就是……”
顏天真正思索着該如何跟鳳伶俐解釋,鳳雲渺道了一句,“就是,第一次與女子睡覺時幾歲。”
鳳伶俐恍然大悟,“是這麼個意思……義父曾說過好男兒不能隨便與女子睡覺。”
花無心磨了磨牙,“顏天仙,你倒是怪會問問題的。”
“呵呵呵。”顏天真笑道,“快點回答,老實回答。”
“十八歲……吧。”
花無心這話一出,便察覺到了好幾道玩味的視線投了過來。
厚顏無恥如花無心,這一刻也想低頭了。
顏天真問的這叫什麼問題,第一場就問這個……
“還挺早的呀。”顏天真望着花無心嘿嘿一笑,“果然是老司機。”
六人將牌全扔回桌面之上,重新抽牌。
這一次,勝者爲鳳伶俐。
鳳伶俐當即指向雪楓。
雪楓怔了怔,隨機道:“真心話。”
“雪楓姐,你究竟要我怎麼做,你才願意教我分筋錯骨手?”
衆人:“……”
鳳伶俐的問題,算是最無聊的。
雪楓聽着這話,忽然便是笑了,“看來小將軍真的對這門功夫很有興趣,這樣罷,既然小將軍也要一同去鸞鳳國,那麼就等到了鸞鳳國之後,我教小將軍幾招。”
“真的?!”鳳伶俐的目光之中當即迸射出亮光,“多謝雪楓姐,更要多謝義母,若不是義母提議的這個遊戲,我還沒機會能學到呢。”
鳳伶俐偷着樂,第三局遊戲便又開始了。
這一次,勝者爲尹默玄。
尹默玄指向鳳雲渺。
鳳雲渺的選擇是真心話。
“除了你的親生母親之外,第一個與你牽手的姑娘是誰?扯謊是要遭雷劈的。”
顏天真聽到這樣的問話,挑了挑眉。
果然是親哥,問的問題也都是爲她着想。
鳳雲渺道:“你妹。”
“貧僧可以證明。”花無心插話道,“他肯定是沒有扯謊的。他從前不近女色,身邊俊男如雲,連手底下的人都沒有幾個女子,哪有姑娘跟他牽手?”
尹默玄聞言,道了一句,“挺好。”
下一局開始。
此局,勝者爲鳳雲渺。
鳳雲渺脣角噙笑,望向了顏天真。
顏天真鳳眸輕眨,“大冒險。”
面對鳳雲渺,她自然是敢於選擇大冒險的。
無非就是被他吃豆腐揩油了。
她不介意在衆人面前秀恩愛的。
但顏天真沒有料到的是,鳳雲渺所提出的任務卻是——
“天真,你當着衆人的面說一句——雲渺永遠是上面的那一個。”
顏天真:“……”
我靠。
他居然會有這樣的套路。
他永遠是上面的那一個?
想得美……
鳳雲渺此話一出,周遭的氣氛頓時就寂靜了。
尹默玄望着顏天真,目光之中浮現些許無奈。
傻妹妹,怎麼就能選擇大冒險,應該選擇真心話纔是。
“願賭服輸。”顏天真抽了抽嘴角,隨即道,“雲渺永遠是……上面的那一個。”
這話她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她話是這麼說的,但以後想要怎麼做,那可就不是雲渺能說了算的。
她要是當不成上面的那個女王,想想都覺得有些沒面。
遊戲繼續。
這一輪,勝者又是顏天真。
“你別再指貧僧了!”花無心道,“否則貧僧是要不高興的。”
“花大師,我本來是真的不想指你,可既然你這麼說了,又讓我想指你了。”
“你……”花無心一拍桌子,“你狠,貧僧依然選擇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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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花大師,迄今爲止,你一共有過幾個女人?”
“你怎麼老問這種問題?”花無心眼角抽搐,“能不能給貧僧留點兒**?”
顏天真挑眉,“反正我們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德性,你又何必害臊。”
花無心磨了磨牙,“八個。”
“才八個?”
“只有八個?”
“本王還以爲至少十幾二十個。”
“比我想象中的少。”
聽着其他幾人的反應,花無心不禁嘆息了一聲,“貧僧在你們眼中,就那麼處處留情嗎?”
“姑且就相信花大師這一回吧。”顏天真低笑了一聲,“下一局下一局。”
“還說不是欺負貧僧來的,顏天仙,我覺着你分明就是想趁機挖空我所有的**。”花無心冷哼一聲,“總是問些這樣的問題,下回貧僧贏了,也要逮着你來問。”
下一局的勝者,果真是花無心。
“還真是貧僧贏了呀。顏天真顏天真!”
顏天真望着花無心那高興的樣子,心中猜測着他大抵也會問些沒節操的問題。
果不其然,花無心問出的問題是——
“顏天仙,你就說。你與雲渺,嘗試過幾種姿勢?”
顏天真白了他一眼,“沒做過,回答不了。”
“你們還沒……?”花無心瞪大了眼,轉頭望向鳳雲渺,“雲渺啊,你讓貧僧說你什麼好呢?貧僧對你實在是無話可說了啊……”
鳳雲渺皮笑肉不笑,“那就閉上你的嘴,別再問這種問題。”
花無心冷哼了一聲,將手中的紙牌扔回桌上。
興許是花無心的運氣來了,下一把的勝者依舊是他。
他所指的人,自然還是顏天真。
“花大師,你這報復心還挺強的呀。”顏天真慢條斯理道,“不過也無妨啦,我一向是玩得起輸得起的,你問罷。”
“呵呵,即使你們還沒有發生那層關係,貧僧也覺得,你們之間的親密接觸必定還是有的。”花無心嘿嘿一笑,“我想請問顏天仙,可曾被襲過胸?”
“襲了。”顏天真大方地回答,“你有本事,你就繼續猥瑣,看誰怕誰。”
“伶俐,義父覺得這個遊戲不太適合你玩。”鳳雲渺忽然出了聲,道,“這樣吧伶俐,你不如先回房中去休息。”
鳳雲渺話說到這兒,鳳伶俐便站起了身,“好罷,我好像也不是特別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也不知花大師爲何笑得那麼古怪。”
“他那不是笑得古怪,是笑得齷齪啊。”顏天真抽了抽脣角,“說古怪,都是擡舉他了。”
鳳伶俐回房了,剩下的五人便繼續遊戲。
而令人感到不爽的是,這一把的勝者依舊是花無心。
“雲渺,這次問你。”花無心總算不再逮着顏天真了。
鳳雲渺斜倪了他一眼,“真心話。”
“顏天仙摸起來,手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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