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什麼時候帶我回家拜姑舅啊。”
清晨，梅開二度。
伊琳娜從背後摟着懷玉不肯鬆手，帶着幾分嬌羞語氣提起進武家門。安元壽替武懷玉給了安祿一筆彩禮，甚至還以懷玉名義給他家轉了間酒肆。
伊琳娜自認爲便是懷玉的妾侍，迫不急待的想進武家門，可懷玉一邊穿衣服，一邊卻又擔憂樊玄符。
一想到她眯起丹鳳眼，挑起柳葉眉，手提斬馬劍的樣子，懷玉突然打了個冷戰。
家裡有個溫柔似水的潤娘，這邊又拒絕不了熱情似火的伊琳娜，
魚與熊掌皆欲，男人總是這麼貪心。
“這事我還沒跟我耶孃說，你給我幾天時間，我先跟我阿耶阿孃談下，到時我來接你風光入門。”
渣男是怎麼修煉成的，估計都是這麼個過程吧。
正所謂近墨者黑，有了賊心，再有了大環境，便就不能免俗了。
“我先去上朝了。”
魏徵也不懼的望着他。
站在不同的位置，感受朝會的不同。
“好。”武懷玉最終還是沒能拒絕她的嬌羞期盼眼神。
年近五十的新任尚書左丞、鉅鹿縣男，和十八歲的千牛備身、押千騎使、大陵縣男，一老一少互相打量着對方。
供奉班在前，東西對立，其餘官員按品級，文左武右。
“我不是讓許大郎回來說我晚上有事，在同僚安大郎那住麼。”
“二郎，”她滿臉醋意，“是不是那安大郎拉着二郎喝花酒狎伎去了？”
魏徵跑遍關東，及時的宣達了李世民的旨意，並平反了一些冤假錯案，讓有些失控的局勢得到改變，也讓建成元吉的舊部們，對李世民的寬赦感恩戴德。
臣見君爲朝，君見臣爲會，合稱朝會，初一十五也叫朔日望日，在武德朝，朔望朝參並沒有形成一套制度。
懷玉沒有收回目光，就這麼直視魏徵，甚至是居高臨下。
武懷玉過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潤娘有些懷疑的打量懷玉，突然鼻子吸了幾下。
有過兩次經驗，今天的武懷玉倒是已經淡定從容的很，拄着這五尺五的千牛刀往那一站，威風凜凜。
執失思力坐在小馬紮上，卻只是冷眼旁觀，並沒有喝斥手下半句。
潤娘吃醋，但卻還是很賢惠的服侍懷玉洗浴更衣，換上瑞牛千牛服，懷玉趕緊出院騎馬去上朝。
懷玉這是第三次上朝了，第一次以通事舍人內供奉身份參加常朝，結果被綠豆小眼的許敬宗連累，罰了一月俸。
“二郎昨個怎麼一夜未歸，奴等擔心死了。”
今天這麼隆重的朔望朝會，懷玉卻只感覺無聊，也許是昨晚有些貪歡，耽誤了睡眠，站在御前，懷玉有點昏昏欲睡。
不過今天是李世民登基後的第一次望日，所以也格外隆重。
懷玉奉命去召侯見的執失思力面聖。
“你是何人，我要向唐皇請求處置你。”執失思力脹紅臉。
這老道一飛沖天了，是真正得到李世民信任，雖然還沒拜相，但已經距離入政事堂一步之遙了。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二郎記得早點回來團圓，可別在外過夜了。”潤娘不忘記交待。“二郎在外應酬奴也懂得，可千萬不能置別宅婦啊，若被御史言官知曉，可是要被彈劾免職的。”
懷玉的任務並沒有結束，因爲皇帝要在北苑召見突厥使者執失思力，武懷玉要繼續提着千牛刀過去爲皇帝侍從，儀仗助威。
陳潤娘氣的嘴巴嘟起。
要是再做出點政績來，說不得皇帝直接給他加個參預政事之類的頭銜，就能以尚書左丞之位，而成爲宰相了。
十二位千牛備手執御刀，十二位備身左右挎御弓箭，立於御座之下。
那隨從也就越發囂張，面對屯營軍官的喝斥，他囂張的直接揮起馬鞭就抽了過去。
今天朝會並不奏事，會而不議。
懷玉一擊得中，並未停手。
這第三次上朝，參加朔望大朝，卻是以帶刀侍衛的身份，拄着千牛刀面對着百官羣臣。
那傢伙是個貴族，很年輕，也算強壯，卻沒料到武懷玉敢攻擊他，太過囂張一時不防，被懷玉一刀鞘抽在臉上，頓時鮮血四濺。
“先不說了，我得更衣上朝了。”
懷玉收回刀，嘲地上那死狗吐了口口水，“你們這些胡虜既然不知禮儀，敢在我大唐的禁苑毆打我大唐皇帝的衛士，那我就要教訓一下你們什麼叫禮儀，”
突厥使者的隨從居然公然的說大唐皇帝向他們突厥稱臣，這話在場屯營官兵都不能忍受。
“大膽，你們安敢毆打我突厥使者。”
鼻樑骨也打斷了，牙齒也飛出去好幾顆。
“那爲何放着家裡幾個不理，卻要跑外面去拈花惹草？”陳潤娘之前見懷玉不理二高，只寵她一個，還十分自豪欣喜呢，不料今早卻發現武懷玉在外面拈花惹草。
第二次以軍器少監的身份上朝，位列五品文官班，結果又被魏徵這牛鼻子老道彈劾，剛當了三天的少監被擼了。
“跟我走，聖人召見你。”
“住手，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我大唐長安禁苑，毆打我大唐皇帝的禁衛！”
凡在京九品以上官，都要上朝。
情緒崩潰，羞愧的她想懸樑自縊。
······
八月十五，朔望大朝。
武懷玉尷尬笑笑，拉着她手，“伱別多想，其實就是同僚間的應酬，身不由已！”
相距不遠，執失思力坐在樹蔭下有些不耐煩，他的一名隨從突厥貴族軍官上前喝問屯營軍官，“讓我們在這裡苦苦等候，這就是你們唐人的禮儀？”
“押千騎使大陵縣男武懷玉，你可是執失思力？”
威風凜凜。
或許是看的太久了。
御史大夫領屬官至殿西廡，促百官就班，在監察御史的帶領下，百官按品級於殿庭就位。
“那下值後早點回來，奴等你。”
這官雖不如尚書品級高，但職權極重，與右丞共監尚書省庶務，率諸令史監察稽覈諸部、司政務，督錄文書奏章，監察彈劾僕射、尚書等文武百官，號稱監司，還分管朝儀禮制、宗廟祭祀、選授官吏等文書奏事。
兩人就這麼對視良久，最終還是魏徵先收回了目光。
左右府的二十四名千牛備身，今天甚至一半要當值，穿瑞牛綠繡衣、帽插羽毛，手持着霸氣的千牛刀立在皇帝御前。
“二郎身上好大一股香味，明明就是女人的味道，還有，還有那個味道······”潤娘臉都紅了。
殿上設黼扆、躡席、薰爐、香案，陳列儀仗。
這要是冬春雨雪，那就是煎熬懲罰啊。
但不是房杜那種政務型人才，他搞監察確實算知人善用了。
別人尚書僕射、六部尚書、侍郎、郎中們是具體辦事的，這魏徵就是專門負責盯着別人，查別人漏洞的，不得不說李世民這個任命，還挺恰當，魏徵就屬於那種嘴炮厲害的人。
而是拿着刀繼續抽他，劈頭蓋臉一頓狠抽，將這傢伙直接抽暈在地，抽的他直抽抽，完全起不來了。
穿好衣服，出門前伊琳娜還給他來了個吻別。
“大膽！”屯營軍官喝斥，“區區突厥使者隨從，也敢如此無禮？”
今天參與朝會的官員太多，殿內也只容的下高級官員們，絕大多數官員都在殿外、廊下，甚至廣場上。
魏徵擡頭，一道目光射來。
這個時候他開始記恨起魏徵了，要不是這牛鼻子老道，自己現在是軍器少監，就算天天常朝，那也是跪坐在殿中，比站在這裡還得擺姿勢可強太多。
五更就要起牀上朝，等結束時，已經站了差不多三個小時了，懷玉這麼年輕，都感覺腿有些站麻了。
懷玉見這傢伙如此囂張，提起手中的千牛刀，也沒出鞘，直接就砸了下去。
後院廂房裡，高氏姐妹坐在房裡，聽着外面潤娘送走懷玉，這對苦命的結拜姐妹大顆眼淚落下來。
“我們要馬上見唐王。”
李世民顯德殿坐而視朝。
“毆打你們又怎麼了，我突厥兩汗合兵百萬，兵臨渭水，你們要是不趕緊稱臣納貢割地，我們就要攻破你長安城，將你們的皇帝都生擒俘虜帶回草原放羊，你們的中書侍郎，去年在河東就被我們生擒，現在便在漠北放羊呢·····”
“請注意稱呼，吾君上乃中原天子、大唐皇帝，休得胡言亂語。”
懷玉還真有點捨不得她，這胡姬就是熱情如火，嫵媚多嬌，且奔放熱烈，跟家裡那兩高氏姐妹一比，真是天上地下啊。高氏姐妹其實也長的還挺五官端正，但說不上漂亮，甚至籍沒宮中做役，也是吃了不少苦頭，皮膚身材都一般，還有點營養不良黃瘦乾巴，更不懂的如何取悅男人。
三個小時又沒有中途休息，不能喝水不能上廁所，連放屁都不能，熬的有點辛苦了。
“住手！”
百官服褲褶上朝，六品以下穿蔥綠，六品以上服朱衣，今天朝參人數衆多，禮儀也非常隆得。
本來昨夜應當是輪到高惠安的，結果苦等一夜不見人。
尚書左丞是尚書省屬官，掌吏、戶、禮三部，主要是負責省內監察事務，尚書六部，其中三部由魏徵監管。
他目光在下面殿中那王公宰相尚書侍郎中來回的掃過，不少是已經認識的，還有大半都不認識。
早朝結束。
“二郎是開始嫌棄奴了嗎？”
誰能想到，二郎在外拈花惹草也不要她。
誰料這突然來一年輕武官，幾下就將那阿史那家的子弟揍倒，打的滿臉是血，暈死過去。
氣人。
這胡姬的戰鬥力就是強，太過狂野，昨晚都差點沒降服。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碰撞。
“沒有的事。”
“我正是突厥大汗使者執失思力。”
這是正四品上職，魏徵連升了四級。
“呸！”
玄武門外，李世民駕到。
他在殿中尋找到魏徵，這傢伙又升官了，去河北山東招撫建成元吉舊部，出色的完成了任務，地方上不少官員在玄武門事變後，都開始打擊清理建成元吉舊部，特別是在山東河北一帶，搞的人心慌慌。
那貴族拿馬鞭指着軍官，“那是你們的皇帝不是我們的皇帝，你們太上皇當初求我們突厥結盟出兵的時候，書信都用的是啓字，你們皇帝都向我們稱臣，
如今我突厥頡利大汗、突利可汗合兵百萬，就在長安城北，你們敢不臣服，便要將整個長安城都化爲廢墟······”
執失思力本來任隨從鬧事，還想着鬧大點好敲打敲打下唐人。
安祿、蓋婭夫妻還要給懷玉做早餐，懷玉說自己趕時間，便匆匆離開了，好在延壽坊距懷遠坊也僅相隔兩坊之地，騎馬先回懷遠坊家裡更換衣服。
一個月來兩次，又不正經議事，那有啥必要，把京城的官員大早都折騰半天，最後甚至連皇帝面都看不到，九成的官員都站在殿外，這秋高氣爽的還好，能在外面吹吹秋風，感受秋天的氣息。
懷玉背對着李世民，並不知道魏徵收回目光，是因爲李世民注視到了這裡，龍睛注視了魏徵，魏徵才收回了與他對視的目光。
回京後，李世民兌現承諾給他加封鉅鹿縣開國男，而且這纔沒過多久，又給他由左諫議大夫升到尚書左丞。
“有什麼事，還得住一晚。”
只是宣讀了一些詔敕，這更加讓人打瞌睡，他甚至覺得李世民搞這朝會，有點過於鋪張浪費、形式主意了。
一個院裡跟潤娘一比，也是沒半點吸引力。
“二郎先去洗浴一下吧，要不然這身騷味太重了····”
一切就緒，皇帝纔出來升御座，羣官在典儀唱贊下行再拜之禮。
這小鼻子還真靈，懷玉自己倒沒感覺到什麼味道。
“別亂說。”
執失思力看着還躺地上抽抽的手下，“你可知道這位是誰？他是我們始畢可汗之子，突利可汗之弟，特勤阿史那結社爾，你必須向他賠禮道歉，要爲你的無禮付出代價······”
懷玉不屑的朝地上死狗又吐了口口水，“就算他是頡利，可他敢公然侮辱大唐、侮辱大唐天子，我都不會對他客氣，這還算是輕的，剛纔他要是敢反抗，我的千牛刀已經將他砍爲兩段了。
走吧，莫讓陛下久等。”
執失思力看着這年輕禁衛武官如此邈視他們，氣的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