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自己坐在醫院的走廊裡,渾身仍在發着抖。
如果顧華死了,我這輩子恐怕再也無法償還他對我的感情。
想着想着,眼淚又洶涌出來,再也忍不住哭起來。
正哭着,阿姨和顧華的哥哥嫂子趕到了。
看到阿姨,我站起來,眼淚更加洶涌。“阿姨,是我害了他……”
阿姨的眼睛也紅通通的,她看着我,許久才艱難地說,“阿妹,這都是他的劫,你別難過。”
聽到她這樣說,我心中更加悲慟,情不自禁地抱住她,更加抽噎不止,“阿姨,阿姨!……”
心真的好痛!
“小翼你沒事吧?”
忽然又聽到一陣急促腳步聲,我鬆開阿姨,轉頭望過去。
韓嘉樹向我快步走過來,拉住我,渾身上下地打量,緊張地問:“你有沒有哪裡受傷?”
我的眼淚又簌簌地流下來,搖頭,“我沒事,一點事也沒有。可是顧華傷得很重!”
我撲到他的懷裡再次痛哭起來,“怎麼辦,樹,怎麼辦?”
他緊緊抱住我,不自覺摩挲着我的頭髮,低聲安慰道:“別怕,他不會有事的,最好的醫生已經趕過來,只要他還有一口氣,都會把他救過來!”
聽到還有一口氣那句話,我的心再次顫抖起來,抱着韓嘉樹哭得無法抑制。
“小翼,你先回家好不好,把衣服換了,人也鎮定下來。”韓嘉樹說。
我望一眼自己的身上,全都是血,已經幹成深紅色,頓時又是一陣崩潰的哭泣。
韓嘉樹轉身對阿姨和顧華的哥哥說:“真的很抱歉,我得把小翼先帶走……”
我不禁拼命搖頭,“不行,我得在這等着,樹,我得在這等着!”
阿姨哽咽着:“阿妹,你聽韓總的話,你在這裡,也不能做什麼……”
我又哭起來。是的,我什麼也做不了。
正哭得不可抑制,身體驀地離開了地面。
韓嘉樹將我打橫抱起就往電梯口走去。
“不,不!”我還在掙扎着,韓嘉樹抱着我進了電梯,低沉地說:“小翼你別這樣,聽話回去,這裡我會代替你守着!”
我痛苦地哭着,說不出話來。
被塞進車裡,麻木地回到家,彷彿整個世界都昏暗的。
抱膝坐在牀上,只要一想起顧華,眼淚就會涌出來。
止了又哭,哭了又止。
晚上,韓嘉樹突然回來了,他向我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
我不敢問他情況怎樣,睜着腫得快看不見東西的眼睛,望着他。
他看我一眼,嘆口氣,說:“小翼,顧華的手術已經結束,但還沒醒。”
我的眼睛一痛,又想流淚。
他又說:“我回來換身衣服再去醫院。你放心,我會代替你,一直守到他醒來爲止!”
我又想哭。
“你別哭,你哭讓我也很難過。”韓嘉樹低低地說,“我現在才知道,他在你的心裡有多重要。不但他可以爲你去死,你也是會願意爲他去死。”
我的眼淚倏地又涌上來。
韓嘉樹繼續說:“現在我不是妒忌,我只是害怕。這世上如果還有人比我更愛你,那怎麼行。所以我纔要代替你去照顧那傢伙,就當是我欠了他的。”
我再也忍不住抱住他。
對於這個男人,我原來還有很多不瞭解的。
對於顧華我也一樣。
這兩個人的心思就像海一樣深。
我是多麼幸運,纔會遇到他們。
韓嘉樹離開後,我的心終於慢慢平靜下來。
現在我只祈禱,顧華一定要活過來,好好地活下去。
以後我會感激地更加努力地生活,更加努力地去愛他們所有人,所有愛我的人。
我下樓去吃點東西,又去看兒子。
看到我進來,正坐在地毯上費勁地穿着一隻襪子的天天擡起頭,驚喜地喊我:“媽媽,你回來了!”
我笑笑,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問:“天天在做什麼呀?”
已經一歲八個月的小傢伙一臉得意,“媽媽,我在穿襪子呀!”
他朝我擡起另一隻小肥腿,小腳上歪歪扭扭地套着一隻襪子,“看,我自己穿的哦!”
他咬字還不那麼清楚,奶聲奶氣的,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邀功的樣子真是可愛得叫人的心都要融化了。
我看着他,不禁長長舒出一口氣,湊過去親他一下,說:“天天真的好聰明!”
得到稱讚,他越發高興,更加努力地穿另一隻襪子。
我微笑地看着他,心裡的痛苦好像被他的溫暖稚氣輕輕拂過,變得沒那麼痛了。
在家安靜地,默默地等了兩天。
第三天下午,韓嘉樹終於打電話過來,說:“小翼,顧華醒了。”
我趕到醫院,看到阿姨和韓嘉樹都在那。
我站在外面,不知道爲什麼竟有點說不出的怯意。
那個自己那麼害怕會失去的人,與死神努力拼搏了三天,終於回來了。
眼淚簌地又掉下來。
我眨了眨眼,深呼吸一口氣,慢慢走進去。
“已經度過危險期了,放心,他活過來了。”韓嘉樹說。
我走過去,看見氧氣罩下,顧華溫柔而平靜的黑眸。
我不禁笑了,但眼淚又抑制不住地涌出來。
我抹着眼淚,說:“快點好起來,我還期待你的相親呢!”
顧華在氧氣罩下虛弱地輕笑。
我也望着他笑,活着真好!
特別是那些你想對他們好的人,也在你身邊的時候。
正互相對視着微笑,忽然聽到病房門外傳來腳步聲,轉身望過去,竟看到南若和莊康健出現在門口。
“陶翼。”南若喊我一聲。
她臉色蒼白,寫滿了焦慮。
看到她和莊康健在一起,我鬆了口氣,說:“南若,別擔心,顧華已經度過危險期了,很快就會好起來!”
她想露出微笑,看起來卻像哭一樣。
我不禁向她走過去,緊緊抱住她,一個忍不住又哽咽起來,“南若,他活過來了!”
南若忽然哇地哭出來,我們兩個女人抱在一起,像傻瓜一樣
哭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我們才抹乾眼淚,不好意思看那幾個跟我們一樣尷尬的男人。
“南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顧華的媽媽,還有,韓嘉樹,你應該認識。”我低下頭,不好意思地拉着南若的手,向阿姨和韓嘉樹走過去,對她說。
南若害羞地向阿姨打招呼,囁嚅着說:“阿姨,我,我是顧華的朋友。”
阿姨微微有些驚訝,大概想不到顧華還有這麼漂亮的女性朋友,一看就知道出身很高貴。
“啊,您好。”阿姨不禁向南若點點頭。
這時莊康健也走過來,跟韓嘉樹打聲招呼:“韓總,久仰。”
韓嘉樹伸手與他客氣地握了握,“也一直久聞莊先生大名。”
莊康健向阿姨頷首行個禮,阿姨忙也回個禮。
莊康健是位風度不亞於韓嘉樹的男子,而且他的氣質要更顯得溫文爾雅些。
在南若和顧華的事上,莊康健是我見過最大度的男人了。
他爲了南若,竟能不計前嫌地陪她過來看望顧華。
他向顧華走過去,說:“顧華,謝謝你幫我勸南若回心轉意,雖然我對你真的很妒忌,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是個很不錯的男人。
因爲這次的事情,我意識到自己還有很多不足,南若,我一定會更加努力地愛她,希望她會明白。
顧華,祝你早點康復。”
我身邊的南若不禁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望向她,她努力地朝我笑笑。
顧華還是重症監護的狀態,不能探望太久,所以過一會兒,我們都離開了病房。
把阿姨送走,我拉着南若走在前面,韓嘉樹跟莊康健慢慢跟在後面。
我特意拉着南若走遠些,挽着她的手問:“南若,你現在真的想通了嗎?”
南若深深地嘆口氣,“算是想通了一點。但是我對他的感情好像真的沒法消失了,只是很明白,這輩子跟他是沒有緣分了。”
我也嘆口氣。“你知道嗎,南若,我也是經過這次才明白,有些感情是無法扼殺的。”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有很多種,而且很奇妙。我知道自己也是愛顧華的,只是那種愛,跟我對韓嘉樹的不一樣。南若,我也是愛你的。”
南若輕輕一笑,“我明白你,陶翼。現在開始,我也會用同樣的方式愛顧華,而對我來說,莊康健跟我之間,我也要深刻地反省,我會努力想明白,試着去理解他那種包容式的愛情。”
我看眼南若,也笑道:“南若,也許愛情並不像我們女人想象的那麼狹隘,一個男人如果愛你到深處,一定是最寬容的。”
我說,“南若,我要好好地愛你們。因爲你們每一個人,我纔會有今天的幸福。”
我的眼睛忽然又有點溼。
南若挽緊我,“陶翼,真的很幸運能認識你,還有顧華,是你們,讓我的人生改變,讓我找到更多美好的事情。”
我和她相視而笑。
我知道此刻她一定會跟我一樣,因爲世上有這麼多溫暖人心的感情,所以我們會更加想要完善自己,想要更加愛身邊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