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林霄的工作肉眼可見的忙了起來。
診病開方，鑽研病案，再加上五個實習生要帶，可以說每天的時間，都安排的滿滿當當。
但急診患者仍在少數，一天下來，能接待一人就不錯了。
“老師，接不到急診患者，很不習慣吧？”
一個身材高瘦的實習生笑道，“聽說您之前是外科主任，每天都有數不清的患者排隊。”
林霄笑了笑，眼前浮現一段遙遠的記憶：“那段時間，可以說是痛苦不堪，大概有兩個多月，一吃飯就來急診，導致我一點餐，同事們都跟我着急。”
圍在附近的幾個實習生都歡笑起來。
相比其他的主治醫師，林霄平易近人，不擺架子，大家學習之餘，都喜歡和他聊天。
唯獨一人除外。
那是個戴眼鏡的胖子，反光的鏡片下面，是淡淡的挑釁：“老師，您現在已經是中醫部的一員，總是把過去的事蹟拿出來炫耀不好吧？”
林霄沒什麼表情變化，仍是笑呵呵的模樣。
作爲老師，他要熟悉這些實習生的資料，對這個胖子的反應，已是見怪不怪。
馬成文，馬德先的得意弟子，也是他的遠方表侄。
叔叔被清理出中醫部，馬成文難免會有報復之心，至於馬成文的底氣……
林霄的目光轉向電腦，右上角是一個微型表格，記錄着的，是今天在班的醫生。
郭懷義赫然在列。
估計馬德先離開以後，馬成文就頂替其位置，成了郭懷義的一號眼線。
“馬成文你什麼意思？”
唯一的一個女實習生不滿開口，聲音清越好聽，“以老師的實力，他用的着炫耀嗎！”
馬成文不以爲然的聳聳肩，說道：“我就是給老師提個醒，診室有不少人都說，老師不是純正的中醫，上次給一個小女孩取魚刺，他就用了西醫手段。”
“所以呢？”
女實習生瑤鼻一皺，“用最便捷的方法醫好病人，這有什麼不對！”
馬成文不屑道：“西醫本身就比中醫見效迅速，如果只一味求快，老師何必要來吃中醫這碗飯？”
“你！”
女實習生頓時語塞。
她敗下陣來，只能向林霄求助：“老師，您說句話啊。”
“蘇小小的觀點，正是我要說的。”
林霄緩緩開口，“取魚刺那次，西醫手段只是輔助，那三支代表中醫的銀針，纔是快速取刺的關鍵。”
馬成文皺住眉頭，顯然沒懂。
其他人也是求知若渴。
林霄解答道：“你們應該聽說了，西醫部劉海波把小女孩吐血的原因判斷爲消化道潰瘍，如果順着這條方向檢查下去，至少要耽誤三十分鐘。”
“即便他第一時間斷定爲魚刺入喉，也需要利用喉鏡檢查，這個時間快一些，在十五分鐘左右，但後面的治療階段，需要開刀取刺，一個出色的外科醫生，需要半小時才能完成手術。”
“而我，以三支銀針完成了術前的所有準備工作，成功避免拔刺時大出血的風險，之後再用西醫方法尋找魚刺，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而整個過程，只有短短的七分鐘。”
當日，這些實習生都不在診室，他們是聽其他人轉述，才知道取魚刺一事。
但沒有人能感受當時的驚險，聽完林霄覆盤，這才明白，那些同事在轉述時，眼中爲何有星辰！
太精彩了！
西醫需要一小時左右完成取刺，而中醫往往會利用藥物軟化魚刺，讓它流入胃部，光是煎藥過程，也需要一小時左右。
可兩種手段各取其長，融會貫通，竟縮短到了七分鐘！
這簡直匪夷所思！
“老師，怎樣才能擁有您這樣的醫術？”
蘇小小迫不及待開口。
林霄道：“任何醫術，都沒有速成之法，能做的只有不斷努力探索，雖說我不知道捷徑，但也知道怎麼能走的快一點。”
衆人都翹首期盼，饒是馬成文，也悄悄豎起了耳朵。
“多見病人，多翻病案，哪怕是西醫病案，也能學到許多東西。”
“除了積累臨牀上的經驗，再就是中醫典籍，我想你們在學校裡，都學過不少，但我有一些推薦典籍，你們可以買來看看。”
“拋下你們常看的東西，先讀《六經入門》，再學《經方表證》，接着是《解讀張仲景傷寒論》和《經方實驗錄》，把這些都背誦吃透，尋常病症，不在話下。”
沙沙沙。
大家都在快速書寫，生怕遺漏一個字，但幾乎同時間，他們的筆都停下了。
蘇小小擡起頭，目露困惑。
“老師，這都是今人的書吧？”
“對。”
林霄點點頭，“著作者都是現代人，有幾位教授仍然健在。”
“可學校的老師說，中醫需熟讀《素問》、《靈樞》、《傷寒論》還有《黃帝內經》，都是古代大家的著作。”
“這個我站小小。”
馬成文笑呵呵說道，“中醫古籍大有乾坤，今人寫的東西，不過都是管中窺豹，有什麼可學的，要看就應該看古籍。”
林霄瞥了他一眼：“你讀《傷寒論》，能讀懂多少？”
“我……”
馬成文立時噎住。
《傷寒論》被奉爲中醫經典，可那畢竟是東漢著作，現在讀起來晦澀難懂，許多時候都如濃霧在前，難辨前路。
林霄淡淡道：“既然讀不懂，爲什麼逼着自己強行學習，讀書要由淺入深，慢慢積累，今人也有許多名醫，他們用詞淺顯，易於理解，爲什麼不讀呢？”
“我明白了。”
之前那個高瘦男生笑了出來，“就好像打遊戲，先攻克簡單的關卡，才能慢慢熟悉，再去挑戰後面的難關。”
蘇小小也用悅耳的聲音說道：“我也懂了，與其浪費時間學習古籍，不如先學簡單的，等入了門，再去鑽研古籍。”
“不錯。”
看見幾人開了竅，林霄終於流露滿意之色，“切記，學醫不可厚古薄今，古人智慧無窮，但未必適合我們……”
話未說完，便被一道呵斥聲打斷。
“簡直是一派胡言！”
“中醫本就是一部古法，你從現代書籍裡學習中醫，豈不是數典忘祖！”
只見綜合診室的房門被人推開，郭懷義氣沖沖的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