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明軍宿營地的西面1500步開外的草原上，羅索夫斯基正站在馬背上，舉着望遠鏡仔細打量着火光和喊殺聲、爆炸聲、槍聲沖天的戰場。他吸了口氣，對身邊的人道：“真是見鬼了，這些韃靼人打的什麼仗？還有，那些明軍到底有多少？真的只有6000多嗎？這槍聲也太密集了吧……”
他身邊的幾個俄國軍官也一個個面色凝重，他們都打過仗的——和土耳其人或是和草原上的韃靼人打仗。當然能聽出明軍的槍聲有多密，這不是6000支來複槍能打出來的！
“少將閣下，難道追擊我們的明軍不止6000多，而是……20000？”
“不可能有那麼多！或許他們把所有的步槍兵都集中到一個方面了？”
“就算是那樣，火力也太猛了！”
“少將閣下，敵情有變，我們還是撤退吧……”
羅索夫斯基搖了搖頭：“不能撤退，至少要弄清楚敵情變在什麼地方！要不然我們以後還會莫名其妙的吃虧！”
他繃緊了嘴角：“明軍居然可以在夜間打得那麼靈活，說明這是一支素質很高的軍隊，不在我們這些哥薩克之下！而且他們的火力很猛，齊射的間隔時間很短，如果不是採取多排輪射的戰術，恐怕是裝備了後膛槍！”
他的眉頭已經緊緊擰起來了。多排輪射在18世紀的時候曾經流行過一段時間，普魯士人比較喜歡玩這一套。但是這種打法很難協調組織，需要長時間的訓練磨合纔有可能做好。所以到了19世紀，連歐洲軍隊都不大玩輪射，而是改成了兩列排槍。所以他是不大相信明軍在打輪射，而是傾向於明軍配備了新式的後膛槍！後膛槍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物，自從他加入俄羅斯軍隊起，就不斷聽到關於後膛槍的傳聞。好像美國佬和普魯士陸軍還裝備有後膛槍……
羅索夫斯基坐回了馬背，深吸口氣。給左右下令道：“就一次，一錘子買賣，不管成不成就衝一次了！儘可能抓幾個俘虜繳獲幾支他們的步槍。”
“是，長官！”
……
夜幕掩護之下，哥薩克人紛紛跨上自己的頓河馬，在過去長時間的機動作戰中，他們都儘可能乘坐配屬給他們的蒙古馬。而不是他們心愛的頓河馬，目的就是爲了今天晚上的衝鋒！
羅索夫斯基帶來的哥薩克並不是西伯利亞哥薩克，而是從歐洲調來的哥薩克精銳騎兵師，清一色都是頓河哥薩克，他們是沙皇的利刃，是俄羅斯銳矛。羅索夫斯基所率領的師曾經參加過四次俄土戰爭。同普魯士的腓特烈大帝戰鬥過，還同偉大的拿破崙皇帝戰鬥過，是真正的百戰精銳！
可是在這個晚上，羅索夫斯基卻沒有必勝的信心。不，他已經聞到了失敗的氣息。但是，一場失敗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俄羅斯同大明的戰爭纔剛剛開始。這場戰爭，或許會持續整整100年……
“哥薩克們，讓中國人嚐嚐長槍和馬刀的滋味！”羅索夫斯基拔出了雪亮的馬刀，昂揚地大聲喊道，“爲了沙皇，爲了俄羅斯，衝啊！烏拉……”
“衝啊，烏拉！”
如雷般的呼嘯聲響了起來。然後就是馬蹄敲打草原的沉悶的轟鳴。2500名哥薩克騎兵同時開始策馬狂奔，先是小跑，進到1000步範圍內加速，500步……全速！
置身衝鋒隊列當中，羅索夫斯基微眯雙眼，藉着明亮的月光，觀察着前方的明軍陣地——非常的沉靜！羅索夫斯基隱隱約約看到了不計其數的黑洞洞的槍口。似乎是兩列隊形，這也就是說，明軍強大火力的背後是一種新式的步槍，一種可以快速裝填的後膛槍……
轟轟轟……
最先迎接哥薩克騎兵衝鋒集羣的照例是炮彈。並不是直射的加農炮，而是曲射的榴彈炮。打出來的，當然是大名鼎鼎的霍奇斯基榴彈，裡面裝填着朱濟世發明的澱粉炸藥！
預料之中的慘叫聲響起，鑄鐵的碎片好像收割生命的死神鐮刀，瞬間就把上百名甚至更多的哥薩克打落馬下。不過沖鋒的洪流並沒有被阻擋住，反而越來越快了。
“全體預備……開火！”阪本龍馬揮着武士刀向前一指，他麾下的一個武士營的500多支步槍頓時噴吐出了火焰。同他們一起開火的還有一箇中國人組成的步兵營，都是由上過幾次戰場的錦衣近衛軍老兵組成的。在今晚的作戰中，同樣表現的極爲沉着。
橘紅色的槍口焰閃成了一片，噴出上千枚旋轉的彈丸，飛掠過短短不到250步的距離，撕開了戰馬或人類的肉體，濺出一蓬蓬的血花。
1000多發子彈，製造出了一百多朵血花，似乎數目不多，但這僅僅是槍林彈雨的起點，隨着雙方距離的迅速接近，每一輪齊射的殺傷了都會大幅上升！而這樣的齊射，還是三次！
“裝彈，裝子彈……”
廣東口音的漢語和日語的命令聲音同時響起。兩個營上千名步兵非常利索的拉下擊針，將一發紙殼定裝彈塞入彈倉，整個過程僅僅耗時幾秒鐘。比起前裝槍快了四到五倍，而且可以平端着步槍，保持跪姿、立姿、臥姿等各種各樣的射擊姿勢的同時完成裝彈。
“開火！”
其實使用擊針後膛槍的步兵根本不需要再打排槍了，因爲這款步槍同時也是線膛槍，螺旋式的線膛能讓這款步槍射出的子彈在250步（400米）的距離上準確擊中目標。雖然由於氣密性不佳，使得該款步槍的有效射程不如貝色麥來複槍。但是在250步內，這款步槍的威力肯定是眼下全世界所有步槍中最大的，有足夠的射速和準確度，排槍戰術對這款步槍來說完全是多餘的，不過軍官們的思維總是有慣性的。
“果然是後膛槍……”
當第二次排槍聲響起的時候，羅索夫斯基已經知道對方使用的是後裝槍了，因爲他的視力很好，很清楚地看到對方的士兵沒有改變跪姿，就裝填好了子彈。這是前裝槍無法做到的！
“快！快裝彈！”
用不着軍官催促，島崎勝太就把一發紙殼定裝彈塞入了彈倉，然後舉槍瞄準了一個人高馬大的哥薩克兵，扣動了扳機，對方應聲而落。而島崎勝太的後腦勺上也捱了一刀背。
“巴嘎！聽命令再開火……現在，開火！”
“爲什麼要聽號令呢？”島崎心裡這樣想着，口中卻“哈伊！哈伊！”的應個不停。同時，又手腳麻利地裝上了子彈。
又一陣排槍轟響，密集的焰光閃過，雨點般的鉛彈又一次掃過飛馳的騎兵。這次雙方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了不足30步！子彈像旋風一樣將馬背上的哥薩克掀倒在地，馬嘶人呼，衝鋒的箭頭猛然一頓，好像撞上了一道無形的屏障。衝在最前面的哥薩克幾乎全被打死，人的或是馬的屍體橫臥成了一片，垂死的喊聲此起彼伏，明軍的槍口前面似乎成了阿鼻地獄。
但是，哥薩克的衝鋒並沒有被打退！2500騎兵組成的大縱深衝擊隊形不是1000支洋槍可以擊退的。雖然有上千人倒在衝鋒的途中，但是剩下的騎兵，仍然一往無前。
“準備撞擊！”阪本龍馬和另一名明軍營長大吼一聲，上千把刺刀組成了一道鋼鐵從林。
而與此同時，另一道由兩營步兵組成的橫陣已經出現在阪本龍馬等人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