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遠離少林而去。窗外絲雨點點……
我不是武癡,沒有武癡的執著,卻還有情之留戀。或許以往只是被難言的迷茫佔據了身心,以練武來麻痹自己的感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太傻,對武功的追求過於貪婪,一心一意地想提升自己的武能。七年多的時間彈指而過,卻只爲了對武功的提升,而忘了自己其他的需求。
如今,趁着這趕路的獨處,我有空閒去懷念前生。莫非,親人、伊人到了這個世界只是一個慨念,爲何我沒有對他們在意過?或許是我對天龍世界的憐憫促使我有了不竭修煉武功的行爲,只望能夠拯救他們於苦海之中;抑或是我逃避過去,妄圖用這個藉口來遮掩我的創傷?想到自己的經歷,有時也會奢望伊人也會穿越到這個時空,是她把我禱告到這個時空的。但是,這個莫名的念頭連我自己也不相信,可我還是希望能看到她,只能逢城逛城,爲這個不可能的奢望而盲目暗探。
這樣一路行行走走,沿路遊覽名山大川,歷史遺蹟,憑弔古今;卻又時不時回想起前生的自己,不由長嗟短嘆,有所感慨。同時這樣也耽擱了許多時間。
這沿路的一切對此時懷念前生的我來說都是生疏的。有幾日,天下着風雨,我留宿在客棧裡,看着周圍的一切,生疏的環境更是勾起了我對前世的懷念,周圍的一切也令我感到茫然。
突然之下,我興起了一種狂惶,於是迎着狂風,冒着暴雨,撐着破傘,一路瘋行,直到把雙腳走麻木,腦袋中風,卻依然不肯停步。狂妄地試圖超越一切,到頭來卻發現自己被時間遠遠地拋在後頭。等到腦袋漸漸清醒,一幕幕往事又重新涌上心頭,而面對非人願的現實,卻也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和發出無聲的感嘆。時間沖刷了迷人的往事,本應更加清晰,卻不知是往事污濁了時間,還是時間污濁了往事,往事竟變得愈來愈模糊,而我只能空自對着這一幕幕的空白獨自傷悲:伊人成了什麼樣子。
這一路的瘋行卻促使我到達了宋邊界的一個小鎮上。
翌日,我漫步在山頂的小道上,勁風掀起了我的衣角,衣角如紅旗般飛揚。任鳳勁吹,我不知道我想要知道的那些事實。這麼多日的街上亂逛,卻始終未曾目見那一刻的出現,空留下遺憾來讓人失望。
坐在山頂的高地上,見視野如此廣闊,於是心胸開闊,覺得自己可以容納這世間的一切,可聽那心聲仍在哀鳴:那餘情仍未燃滅,卻成了一盞不滅之燈,高掛在我的心胸中。容納談何容易,在意依舊存在。天地如此廣闊,卻難於接受,任昔情也如這風一般地綿綿不絕。
昔情早已無法繼續,卻爲何還要維持?長路漫漫卻因此頓悟昔情之短暫,我只想永遠擁有這種情懷。
該結束的都應結束,爲何這情緣仍要延續?昔伊人溺水身沉的那一瞬間,無情之水終結了她的性命;衆學友商海一役,不測敗結了他們的商戰……然而一切並沒有因此而結束,於是父母傷心,子女難過,世界更不成樣子了。而我現在難道也莫名地還要延續嗎?
我夢早已破滅,卻爲何還要繼續!
忽地背後傳來一串銀鈴笑聲,我悚然一驚,把自己的情緒收斂起來,然後轉過頭來,看着這兩個不速之客:卻見那兩個人面蒙輕紗,容貌若隱若現,身材苗條,看起來分明是兩個少女。我不由一陣驚訝,隨之心中大爲震動:如果來者偷襲自己,那後果豈不是不堪設想。看來以後要小心一點了,要不被人殺了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左邊的那一個少女止住笑聲:“呆子,怎麼不發呆了?一路上來可沒少見你發呆呀!”
其時,我自閉關時已經開始束髮了,現在又換成書生的裝束,已變得沒有一點和尚的樣子也了。我聽到她的話失色道:“你們一直跟着我?”
那少女跺了跺腳,狀似撒嬌:“什麼話!我們那裡跟着你了!我跟奶奶自走自路,憑什麼說我們跟着你,你跟着我們還差不多。”
右邊那少女喝道:“思思,不得對公子無理!”
那叫思思的撒嬌道:“奶奶,你看着他這樣子,像丟了魂失了魄一樣的,十足的呆樣,可擔心死人了,人家這麼說他幾句,只是佔點口舌之利,又不會……”
我聞言更是誇張地要跳起來:“你說她是你奶奶?”
思思道:“怎麼?你不相信?”
我聽了苦着臉:“你們都差不多身材,年齡也差不多,你們不會在耍我吧?”
思思聽了眉頭一皺:“奶奶,你看看他說什麼話了,竟然說我們在耍他!”
右邊的她奶奶呵呵一笑:“停!思思,想不到竟然還有人說我跟你的年紀差不多,我很高興。你就不要失禮了,快點向這位公子道歉。”又轉過頭來對我說,“這位公子,實在抱歉,老身管教不嚴,失禮了。”
如果不知道阿朱那丫頭在江南,我還真懷疑是她化妝捉弄我,不過,現在我也是用一副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她:“沒關係,令孫女年紀還小,小生不會放在心上的。”
思思聽了馬上嚷嚷道:“奶奶,你看他那一副模樣,自己纔多大,竟然說我年紀還小!不行,我要教訓教訓他,看看他是不是這麼厲害!”
說畢,“嘯”的一聲,長劍出鞘,快捷無比地向我刺來,我看了哭笑不得,用凌波微步閃開來,只聽思思的奶奶“咦”了一聲,思思的快劍馬上跟了上來,我一時束手無策,太極拳根本對付不了她,要用太極劍法卻沒有劍,一陽指和六脈神劍根本不敢用,只能躲避。
思思一邊出劍一邊叫道:“你倒是反擊呀,老是躲躲避避幹什麼,不像個男人,像個烏龜,不,像個跳來跳去的蛤蟆!哈哈”
我這時真是徹底無言了,這真是一個“小魔頭”,偏偏又拿她沒辦法,只能苦着一張臉:“小丫頭,你再胡來,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思思又大笑兩聲,手下仍不慢:“哈哈,我倒是看你怎麼個不客氣法,縮頭烏龜,只會像蛤蟆一樣跳來跳去。奶奶,你看看,你還說這呆子是個高手呢?我怎麼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不像呢!奶奶,這次你看走眼了!”
思思的奶奶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小丫頭,待會就知道厲害了!年輕人,修養不錯,這樣還保持風度翩翩!不錯不錯!”
我點點頭:“小丫頭,劍法不錯!”
思思聽了道:“小丫頭,這是你叫的嗎?你纔多大,敢叫我小丫頭,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人少裝什麼老成!呸呸!羞死人了!”
我聽了哈哈大笑:“想不到你嘴上功夫比劍上的功夫更厲害,我看你乾脆用嘴打架了,嘿嘿,就算不出招就能夠打得人吐血了。”
思思聽了臉上一紅,哼了一聲:“要你管!你這呆子,步法不錯!比我的高明多了。”
我聞言道:“你倒還識貨!”看了看她的步法,不由“咦”了一聲,“凌波微步!”
思思也“咦”了一聲:“呆子,你怎麼知道這是凌波微步,誰告訴你的。我奶奶說,武林上沒幾個人知道,會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思思的奶奶道:“丫頭,你丟不丟臉,你也不看看他用的不也是凌波微步嗎?還這樣問!”
思思聽了一怔,手上一慢,我閃了出來:“小丫頭,鬧夠了,該停下了。”
思思收劍道:“奶奶,人家看不清楚嘛!他使得那麼快,我看起來就是一團影子一樣,人家怎麼知道呀!”
思思的奶奶摸摸思思的頭:“小丫頭,今天知道了吧,老是認爲自己是年輕一輩的有數高手,以爲即使不能戰勝自保也沒問題。我看他還沒使全力呢!功力幾乎趕上奶奶了。“
思思聽了嘀咕道:“有你說得那麼厲害嗎。”
我向思思的奶奶一揖:“敢問前輩是哪位?”
思思的奶奶道:“老身李滄海,你叫什麼,你師父是誰?”
我道:“弟子段常任,算是無涯子的不記名弟子吧!”
思思聽了咯咯一笑:“斷腸人?哈哈,好有趣的名字呀,斷腸人,你的腸斷過嗎?你家人怎麼給你取這個名字?嘻嘻,斷腸人比呆子更好笑,不過,我看我還是叫你呆子比較親切!”
我翻了一翻白眼:“你這是什麼思維!你這個小魔頭,什麼斷腸人,是段常任。段是大理皇族的姓,常是‘經常’的‘常’,任是‘任命’的‘任’,小丫頭,知道了嗎?”
李滄海道:“哦,那你是那裡人,怎麼說算是無涯子的不記名弟子?”
思思聽了又插口道:“你是無涯子的不記名弟子?不行,那我不是低你一輩了嗎?絕對不行,不過是不記名弟子,還沒承認的,現在你拜在我媽媽門下,我奶奶現在就代我媽媽收徒,按入門先後,你要叫我師姐才行!”
我不理她,把自己在無量山學武的事說了一遍,李滄海聽了點點頭:“原來如此!不錯,學武七年就到了這個境界,而且還是自學,看來你還是一個武學奇才呀!不錯不錯!”
思思聽了口瞪目呆:“這還算是人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呀。”
我聽思思說話總是口沒遮攔,又朝她翻了翻白眼:“怎麼不算是人了?你這個小丫頭,老是古靈精怪,真拿你沒轍了。”
思思聽了竟然道:“呆子,我纔不管你是不是無涯子師伯祖的不記名徒弟呢,你沒得到他的承認,不如拜我媽媽爲師吧!好了,就這樣說定了。總之,以後見到我就得叫我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