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倒也不錯。”周氏眯起眼睛,點點頭。
“不過,夫人,依照奴婢看來,老太太今天對您已經十分滿意了,若要重新奪回掌家之權.....還需要再添一把火。”翠玲沉吟了半響,突然之間說道,“而且,若是指望着鑲兒小姐,只怕短期內並不會給打擊到大少奶奶,咱們必須雙管齊下才行。”
“什麼?”周氏擡頭,眼神炯炯,“你的意思是?”
“無中生有啊。”翠玲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抹精光,腦中飛速的旋轉着,說道,“咱們不是挑不出大少奶奶的錯兒處嗎?可是不妨礙咱們給她添個罪名啊,夫人您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嗎?一個人說出的話也許是謊話,但是兩個人三個人說出來的,即使是謊話也會變成真話,況且,如您在老太太眼中您可是識大體呢,咱們又對二夫人有恩,您只要再施加一點恩惠,還不怕二夫人不聽您的話嗎?”
翠玲得意地一笑。
“這個罪名並不好找。”周氏皺了皺眉。
“這還不是現成的嗎?您在想想二夫人。”翠玲小聲提醒道。
“你是說?”周氏眼中精光一閃,明白了翠玲的意思。
“正是像您想的那樣。”翠玲繼續說道,“咱們可以不用做的刻意,只需要提點一下二夫人即可,您想想,親生孫兒上門卻被門房惡言惡語擋在門外,這個授意是大少奶奶吩咐的,你想老太太會怎麼想?縱使大少奶奶再會看賬本又如何?”
翠玲頓了一頓,笑道,“咱們侯府也不止會看賬本就萬事大吉了。”
“到時候只怕老太太會覺得那個鄉下女人眼皮子淺,不懂人情世故。”周氏冷冷一笑,“我還得再去看看弟妹和我那可憐的侄兒缺少些什麼。”
主僕二人相視一笑。
月上柳梢頭,二夫人的門被輕輕地敲響,二夫人正坐在榻上默默垂淚,突聞敲門聲,幾步過去,打開了門,有些驚訝,“嫂子,這麼晚你怎麼過來了?讓下人過來知會一聲就好了啊。”
“這不是過來看看弟妹你和侄兒住的還習慣嗎?”周氏邊說邊走了進去。
第二日清晨,當第一聲雞鳴響起,老太太就早早的打發丫鬟婆子挨個屋的通知,早上都大廳吃早點,就連周紫鳶和白蝶兩個姨娘都不例外的通知到了。
衆人沒有遲疑,早早的等在了大廳,廳中擺放着一張大大的圓桌子,小孩兒身子還不好留在卿玉齋休息,顧清彥和段小五一前一後的趕到,段小五低着頭找個位子坐下了,顧清彥挨着段小五坐下,看着段小五眼下的烏黑,眉頭緊皺,低聲斥道,“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是不是沒有睡好?”
段小五靜靜的瞥向顧清彥,漆黑的眉毛皺成一團,嘴角緊緊的抿着,眉如遠山,還是一樣的面容,一樣的關切,只有段小五知道已經不一樣了。
“你還關心嗎?”段小五深吸了一口氣,別過臉。
顧清彥還要說話,卻見老爺子和老太太相互攙扶着到了,顧青倫和二夫人跟在老太太身後,等老太太和老爺子坐下之後,顧青倫和二夫人被安排在老太太下首第一個位置。
衆人心中登時瞭然,老太太是有什麼話要說吧!
果不其然,老太太清了清嗓子,視線掃了一圈,威嚴的開口,“我知道你們心中有疑問,但是我今天要說的是,倫兒和老二媳婦兒既然已經回來了,就是我們顧家的人,若是有人敢輕待了他們,休怪我老太太翻臉無情。”
“娘——”顧正急急的開口,瞥了顧青倫一眼,“您這樣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老二當年畢竟犯下彌天大罪,當着族人的面逐出顧家,若現在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回來,只怕——”
顧正皺着眉頭,面色不悅。
心中暗暗責怪老太太也太偏心了,當年就一心的偏愛老二,甚至要慫恿老爺子不顧祖宗禮法將侯爵之位傳給老二,若不是老二貪心太過,甚至要致自己於死地,幸好自己命大,否則只怕屍骨都已經腐爛了。
顧正皺着眉,面色陰沉,心裡不舒服是難免的,顧平當年犯下那麼大的罪,老太太都護着,甚至只是逐出家門,而且,老太太恐怕私底下還給了老二不少的銀兩,如今,老二一死,就能當所有的事情沒有發生了?甚至現在還填個小的還膈應自己。
顧正瞥了一眼顧青倫和顧平長得幾乎差不多的臉,只覺得心裡添堵,他沒有求過爹孃公平對待,可是不至於偏心至此啊?許是因爲他的長子顧清彥也十分肖似他二叔,連帶着這麼多年對她1也十分不喜。
“我和你娘做事還得需要向你們請示請示?”顧老爺子抓着筷子就向顧正砸了過去,口中怒罵,“反了你個小兔崽子。”
顧老爺子向來是老太太一貫的擁護者。
“死者爲大。”老太太平和的看向顧正,只是眼角的淚光遮不住,“他畢竟是你弟弟,我知道他當年對你不住,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多大的事都應該過去了,況且你們本就是兄弟,計較那麼多做什麼?顧家的血脈是絕不能流落在外的。”
老太太看向顧青倫,眸光柔和,“倫兒今年24歲,小彥兒2歲,比和兒和瀾兒都大,以後就是咱們顧家的二少爺,你們兄弟要和睦相處知道嗎?”
話雖然是對着顧青倫說得,但是顧清彥和顧清瀾心中都十分清楚老太太這是暗地裡在敲打他們呢,顧清彥臉上遮不住濃濃的疲憊,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
顧清瀾顯得很是喜悅,道,“聽說二哥也是準備今年考科舉,正好咱們兄弟能在一起多多的切磋學問,互相進步。”
“還請大哥四弟指正。”畢竟是寒門長大的,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顧青倫靦腆笑笑,帶着微微的侷促不安,但還是釋放出善意的微笑。
“哼,又來一個裝模作樣的。”顧青和冷笑的扔下筷子,睨着顧青倫,“雜七雜八的人都上桌了,這飯還怎麼吃,我咽不下去,你們吃吧。”
顧青和不悅的站起身向外走去。
“三哥。”顧清瀾暗地裡扯着顧青和的袖子,警告的給他使個眼色。
坐在顧清瀾身旁的周紫鳶無動於衷的坐在顧青和身旁,低着頭不停地戳着碗中的早飯。
“和兒在害羞呢。”周氏急忙打圓場,笑着看向顧青倫,和顏悅色的樣子,“倫兒你莫要和他一般見識,他呀平日不這樣子的。”
“青倫並未放在心上的。”顧青倫有些侷促,連忙說道。
“清和,你要是敢走出這大門,做出這等不認手足的事,就別回來。”老太太一臉怒色,明顯的殺雞儆猴。
顧青和身子一頓,不情不願的轉過身,對着顧青倫勉強的叫了一聲,“二哥。”
然後說了一句,“我回房讀書。”
說罷就離開了。
周氏暗暗埋怨清和這孩子怎麼這麼看不清楚火候呢?連忙打着圓場,夾了一塊兒玉米餅放在二夫人碗中,熱情的道,“弟妹你嚐嚐這玉米餅,我記得當年可是你最愛吃的呢,嚐嚐看,今天起早嫂子我吩咐廚房特意給你做的呢!”
“嫂子真是有心了,還記得我喜歡這個。”二夫人一臉感動的道。
“你們妯娌的感情還是這麼好。”老太太滿意的點點頭,眼光柔和的看向二夫人和顧青倫,眼睛溼潤,“難爲你們這些年在外面吃苦了。”
顧正陰沉着臉一直沒有說話,靜靜地吃着早餐,顧清彥時不時的和顧青倫聊上幾句,顧清瀾也加入兩人的話題,一時之間隔閡竟顯得少了不少。
“五兒,你多吃點。”段小五一個早上沒有和自己說話,就算看向自己的眼光中也帶着一些疏離,然後很快的移開,明顯的是在躲着自己。
顧清彥心中很不是滋味,在他眼中只不過是小小的不愉快而已,哪裡值得生氣這麼久,再說夫妻本就沒有隔夜仇的,於是也夾了塊玉米餅放在段小五碗中,笑容有些討好。
“嗯,你也吃。”段小五心不在焉的回道,勉強一笑。
大家都在,她就算心中委屈,也不會當衆不給顧清彥面子。
顧清彥微微一愣,卻看段小五慢慢咀嚼着碗中的食物,優雅的挑不出半點錯兒,可是她喝了粥,吃了花捲,吃了一小塊兒油炸糕,唯獨沒有碰自己給她夾得玉米餅。
心中頓時不是滋味,顧青倫再和他搭話也變得心不在焉起來。
周氏冷眼將一切收在眼底,心中冷笑,現在就不舒服了,不舒服的日子還在後面呢!周氏在桌底下輕輕地踢了二夫人一腳。
二夫人有些遲疑看了一眼周氏,似乎有些爲難,沒有作聲。
周氏皺了皺眉,嘴角嘲諷的勾起,和藹可親的看向顧青倫,“青倫哪,今年的科舉考試可有把握?”
“回大伯母的話,若是正常發揮,應該差不多的。”顧青倫不明所以,認真地答道。
“考之前可得走動走動呢!”周氏掩嘴一笑,“去年我聽說一個舉子考中了金榜第二十多名呢!結果到最後別人都謀得了好差事,只有他賦閒在家,哎,現在這世道啊。”
二夫人身子一震,看了一眼顧青倫,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
“你胡說些什麼?”顧正冷冷的呵斥,“吃你的飯。”
段小五並不是故意冷着顧清彥,只是心裡堵得慌,難受的緊,此刻再加上寒暄應酬越發的感覺很累,只想着吃完飯早早的回去,沒想到卻聽到二夫人含笑着對老太太說着侯府這些年都沒有什麼變化。
本來段小五並沒有在意,她和二夫人並沒有什麼交集,只不過是表面上的交集罷了,哪知道二夫人話音一轉,對老太太說,“老太太,侯府現在的奴才好像都兇得很。”
老太太一聽,頓時眉心一皺,連聲追問,“怎麼回事?可有人給你委屈受了?”
“沒有沒有。”二夫人連忙搖手,面色漲紅,“其實也沒什麼,昨兒回來門房的下人態度兇得緊,可能是我和倫兒的衣衫殘破的緣故吧,不分青紅皁白的就要將我們母子趕出去,還差點傷了倫兒呢!”
“娘?”顧青倫一聽不對勁兒,連忙開口,卻被二夫人暗中扯了一下,只得訥訥的閉上嘴,心中卻有着疑問,昨兒明明是大伯母的人將他們母子接近侯府的,哪裡有什麼兇狠的下人?
娘爲什麼撒謊呢?
段小五狐疑的看了一眼二夫人和周氏,只覺得周氏幾次眸光看向自己,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兒。
“有這等事?”老太太怒聲喝道,放下筷子,“還不將那奴才押上來?”
很快的,一個眉目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小廝被押上來,這樣的人放在人羣中幾乎都辨識不出來,見那小廝跪在地上。
老太太一聲怒喝,“好個膽大的奴才,敢攔着二少爺和二夫人,你好大的膽子。”
“奴才不認識二少爺和二夫人啊,瞎了眼睛,請老太太明察。”那小廝眼睛一轉,擡着頭苦着臉,“況且,這是大少奶奶吩咐的,奴才只能照辦啊。”
段小五猛的擡頭,看向那小廝,自己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吩咐?不禁皺眉,“胡說,我何曾這樣吩咐過?”
“大少奶奶,您忘了嗎?那日是您親口下的命令,老太太壽宴定要奴才們馬虎不得,留神着點,若是讓人鑽了空子唯小的們是問的。”小廝苦着臉道。“所以奴才們纔不敢馬虎的,若不是這樣也不能衝撞了二少爺和二夫人。”
“這——”段小五有些遲疑,自己似乎說過這樣的話。
“潤玉,可有此事?”老太太不悅的看向段小五。
“這——”
“奶奶,五兒是第一次操持着這樣的場合,若是疏忽也是難免的,再說五兒也想不到二弟和二嬸回家的。”顧清彥出聲維護。
“是啊,老太太。”白蝶也幫腔,“大少奶奶連日忙個不停,也是情有可原。”
“娘。”二夫人連忙開口,“這不關彥兒媳婦兒的事兒,您就莫要責怪她了,我也是戲言一提,她畢竟年輕,我和嫂子像彥兒媳婦兒這麼大的時候還什麼都不懂呢!”
“下去領五十大板子。”老太太揮了揮手,嘆了一聲氣,“也是,她還畢竟太小,這樣吧,潤玉,一會兒你把賬本掌家印讓你娘掌管吧,你平日也多學着點,咱們大戶人家人際關係複雜着呢,今兒這是一點小事,讓倫兒和你二嬸碰上了,他日若是碰上別的人呢?只怕暗中得罪了什麼人都不知道。”
“是。”段小五虛心受教,“潤玉知道了,多謝奶奶提點。”
顧清彥在桌底輕輕地握了握段小五的手。
周氏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過一句話,好似與她無關的樣子,直到老太太提到她她才站起來輕聲應道,“媳婦兒知道了,媳婦兒會好好地教導潤玉的。”
老太太輕輕點點頭,一副疲憊的樣子。
一頓早點就這樣結束了,雖然老太太沒有責罰段小五,只是打了那小廝五十大板,但是明眼人、包括段小五心裡都清楚,老太太這是剝了她的面子。
段小五和白蝶對視一眼,段小五心中不停地思索着,從蔣氏和顧青倫回到侯府,向來不怎麼樣的周氏甚至表現了從未有過的大度,到二夫人今日若有若無的提醒,和那個小廝的供詞,和周氏一副置身事外的坦然。
段小五腦中靈光一閃,自己被算計了。
那個小廝只不過是鑽了她說話的空子,蔣氏和顧青倫分明是周氏領進來的,那個奴才會敢攔着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