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支點·太初祭廟】
簡簡單單八個字兒,不知道爲啥,放在一塊季覺就有點不認識了。
信息量太大又太少,以至於他一旦開始思考,腦子就過載,開始感覺不夠用了……
‘現世支點’這個擡頭,他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之前在太一之環的協會總部·天樞的時候,就已經見到過。
倘若當時還可以將其當作讚譽或者形容的前綴,那麼現在看來,‘支點’的含義可能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誇張和重要一些。
能夠在天軌的評定之中,重要性等同於天樞,就已經足夠季覺提起全部的精神來了,更何況,後面還有太初祭廟這麼一個東西在。
名字都這麼屌了,含金量絕對不會低。
他已經做好了出任何意外的準備。
反覆確認諸多準備之後,才鼓起勇氣,決定出發。
畢竟用自己的腳後跟想都知道,絕對不可能這麼輕輕鬆鬆給自己進去的好吧?
然後,季覺就發現??正常人不用腳後跟思考,果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因爲他進來了。
簡簡單單,輕輕鬆鬆,快的令人髮指。
他纔在末日專列上坐好了,點擊了一下導航,確定一下啓動。
然後就沒了。
萬象引擎微微一震,靈質流轉,燃料儲備猛然下跌了一大截,再然後……他就看到窗外月臺的風景微微變化,又迴歸平常。
列車出發,列車離站,列車到站了。
耗時一秒鐘不到。
都還來不及賣一波盒飯和推銷一下小商品,面板上就已經彈出消息: 【現世支點·太初祭廟】,已抵達。
季覺甚至還沒有感覺呢,就體會到了來自末日專列的一陣遺憾和失落。
就好像好久都沒有上路,結果剛剛出門就到了地方。
意猶未盡。
他只得撫摸着控制面板,耐心安慰:沒關係的,我們車車已經很厲害了,幾秒鐘也已經很久了。
就是不知道爲什麼,他這麼一安慰,末日專列好像更難過了……
窗外的月臺依舊和出發之前沒什麼兩樣,
依舊是末日專列的領域延伸和演化,只不過,和之前的月臺相比,卻少了幾分樸實和簡單,多了幾分絢麗和浮誇,乃至長久未曾有過維護的傾頹和落寞。
遍佈塵埃。
作爲天軌之中所記錄的車站,其領域要比專列的月臺要大很多,但依舊還是封閉空間看不清內外。
在確認了列車隨時能夠運行,再做足萬全的準備之後,季覺背起行囊,就一步步的走向了大門之外。
光芒一閃,他就置身祭廟山腰之上一座不知名的大殿裡。
回過頭看向身後的時候,車站的出入口就已經變成了一座遍佈裂痕的華麗浮雕。
而等季覺眼前一黑,感覺到後悔的時候…
已經晚了。
“臥槽……永恆帝國?! ”
看看這浮誇奢靡到令人髮指的裝潢水平、區別於如今設計的建築風格還有無處不在的讚頌和歡歌吧,天底下哪裡還有第二個地方?
當昔日水銀記錄中的浮光掠影躍然眼前的時候,季覺就感覺到渾身一震,再然後,難以言喻的仇恨和憤怒便從靈魂之中涌現。
並非來自於自己,而是,長久以來沉默輔助和支持着季覺的……非攻!?
此刻,非攻一動,再動,再再動!
無以計數的銀色紋路從雙手之上蔓延而出,瞬間籠罩靈魂,再然後,自璀璨的銀輝之中,一縷黑暗和血色隨着潛藏了數百年的殺意顯現而出……就好像,早已經銘刻在了矩陣最底層一樣。
眼看殺,耳聽殺,鼻嗅殺,舌嘗殺,身本殺!
殺!殺!殺!殺!殺!
我他媽的殺光一切!
即便是相隔了四五百年,跨越瞭如此漫長的時光,在感受到永恆帝國的力量和空氣中這一份幾乎凝結成實質的天柱殘留氣息的瞬間,便有刻骨的惡意和痛恨隨之顯現。
永恆必須終結,統治必將斷絕,桎梏和鐐銬也必須被打破……
皇帝必須死!!!
而伴隨着非攻的躁動,整個寂靜的裂界好像都微微一震,祭廟之中力量奔流迸發,塔之陰影在漩渦之中翻涌。
曾經被變革之鋒所斬斷的塔之陰影,本能的做出了反應,無以計數的黑線憑空從虛空之中延伸而出,千絲萬縷化爲海潮一般密密麻麻的恐怖規模,浩蕩席捲而來!
而大殿之中,一座座古老的銅像猛然睜開了眼睛,眼眸漆黑猩紅,手握着殘缺的武器,飛撲而至!
甚至就連給季覺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
跪在了季覺的面前。
五體投地。
"? "
季覺呆滯着,茫然四顧,只見到呼嘯而來的黑色洪流就驟然停滯,再然後,就以比出現時還要離譜的速度,消失無蹤。
完全無視了非攻的惡意和挑釁。
視若無睹,聽之弗聞。
溜了溜了!
死寂之中,季覺環顧着周圍的景象,最後,茫然低頭,只看到自己手腕上煥發出的微光,乃至,懷中微微的熱意。
那是寄託着天軌權限的腕錶和含象鑑?!
此刻,一縷微光從兩者之上升騰而起,在半空中縱橫遊走,勾勒出了兩道截然不同的繁複徽記。
就好像是印證權限一般。
一者如五指展開的手掌撥弄千線萬縷,撥亂反正,最下方,以古老的語言標註, 【帝御之手】。
瞬間,驗證通過。
光芒變化之中,徽記和文字變換,化爲嶄新的模樣: 【諸方通行,百無禁忌】
一者如諸多劍鋒碎鐵交錯,環繞莊嚴冠冕。在徽記的下方,所給出的稱呼是: 【劍匠含象】!
驗證通過之後的光芒變化裡,最後再浮現的一行嶄新的文字,展露權柄:
—————【劍履上殿,贊拜不名】!
到最後,兩道流光匯聚,落在了季覺的身上。
頓時,整個世界的惡意和無處不在的窒息感,好像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未曾有過的舒適和愉快。
就好像回到家一樣,無拘無束。
"emmmm……"
季覺試探性的伸手,敲了敲面前的石雕和銅像,沒反應,然後,再敲了一下,還是沒反應。
不過是死物而已,失去了祭廟之內天元之律的加持,毫無神異。
季覺小心翼翼的喚醒了非攻,再揮了揮,這一次,不論非攻的氣息再怎麼顯現,祭廟都沒有一點變化了。
絲毫不管,只看身份不看人,就算帶着權限的是個墨者逆賊,也跟看不見一樣。
任由他在門口反覆橫跳,也沒有任何的不耐煩。
“這就自己人了?”
季覺撓頭,低頭看了看腳下鑲金的地磚,許久,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嗷!”
祭廟沒說話。
季覺就當他默認了。
當即就乾脆利落的撬下一塊下來,速度飛快。
整個過程就看到無數黑線和周圍的石雕銅像不斷的抽搐着仰臥起坐,跟羊癲瘋一樣,卻偏偏愣是沒有任何阻攔。
於是,季覺的神情就越發微妙了起來。
抱着磚,斷然回頭……
三分鐘後,挽起袖子、扛着麻袋、推着小車、換上一身勞保服的季覺再一次的從車站裡出現。
然後,昂首挺胸的哼哧哼哧上路了!
帝國陵園購這不就開始了?!
“啊啊啊啊啊,師傅,師傅救、救我……救啊啊啊啊啊……”
死寂之中,只有淒厲的慘叫聲不斷的迴盪。
可是卻全無迴應。
所有人都沉默的挪開了位置,不發一語,包括無漏寺帶隊的上師,面色鐵青,好幾次擡起手來,卻又戛然而止。
甚至不能給自己的弟子來了個痛快。
殘破的走廊裡所有人凝視着不遠處來來往往的陰影,渾身發冷。即便是再怎麼注意諸多禁忌,卻依舊總有疏漏。
不僅僅是那些個一旦察覺到外來者氣息就會立刻暴動的陰影,牆壁上的浮雕乃至無處不在的石雕和銅像都會隨時給他們一個意外驚喜。
此刻觸發禁忌的僧侶,不過是在經過走廊時,不小心回頭,看了一眼牆壁上油彩剝落的皇帝御像。
然後,便愣在了原地。
不知道究竟看到了什麼東西,等反應過來,應該行禮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他的身體已經開始迅速的溶解,首當其衝的,便是面孔,彷彿爛泥一般緩緩滑落,然後是四肢和身軀,可偏偏,一開始的恐懼過後,緊接着便是某種歇斯底里的狂喜和興奮,揮舞着溶解的肢體,手舞足蹈,樂不可支: “我、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見了……我、我就是……”
啪!
爛泥一般的身軀轟然炸裂,化爲了絢爛的油彩,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刺眼的痕跡。
偏偏,那些五顏六色的痕跡之中,又有一道殘影緩緩的構成,蠕動着,漸漸升起,融入到那一副遍佈裂痕的畫像中去。
再也不見。
只有那彷彿幻聽一般的喜悅笑聲迴盪在陰暗的走廊裡,令人毛骨悚然。
“無憂公這是怎麼回事兒?”
人羣之中,乾癟枯瘦如活屍的女人的神情抽搐了一下: “不是說有了腰牌,就不用擔心這些東西侵擾麼?”
此刻所有人的身上掛着的殘破腰牌上面依舊閃爍着微微的光芒,可是卻絲毫沒辦法帶來任何的安心感。
這還是在連續減員之後,無憂公咬牙拿出來的寶物。
結果除了減弱了些許此處的天元重壓之外,根本毫無卵用!
“你們難道身上有帝國的官職和爵位麼?腰牌只能作爲行走宮禁的憑證,可攔不住僭越之舉!”
無憂公漠然反問,神情陰沉, “皇帝威加四海,統御天下,自然身俱萬象之榮。永恆之君本就近似天元之化身,貿然窺見天顏的卑微者,倘若不施敬拜,那麼自然如同腐草螢火一見日月,自然會被同化……
規矩我早就已經告訴你們了,難道你們以爲我是在誇張其詞麼?”
乾癟枯瘦的女人神情微微變化,可在無憂公身後諸多下屬的冷漠目光裡,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再沒有人敢說話。
只有走在前面的無憂公神情凝重,帶着所有人穿梭在祭廟之外的繁複道路之上,一步步的向着山腰靠攏。
可就在穿行之中,所有人卻都感覺到腳下驟然一顫,無數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從磚石和牆壁之中迸發。
彷彿地震襲來。
在裂界最高處的山頂之上,祭廟震盪!
宏偉的鐘聲憑空迸發,漆黑的浪潮隨着聲波擴散,席捲向四面八方,在裂界之中往復迴盪。
所有人的眼前一黑,居然都不由自主的彎下了腰。
“拜! !! ”
此刻在無憂公的喝令之下,他們也什麼都顧不上了,立刻跪在了長街之上,同所有慘叫的陰影們一起,向着羣山之上的祭廟行覲見之禮。
就在隊伍之中,謝赫裡的身後,來自狼巢的白鹿孽化者下意識的皺眉,在膜拜時的動作稍微慢了半拍,就在塔之陰影的律動之中,瞬間被碾碎了雙腿。
咬着牙,就連慘叫都不敢發出。
而這只不過是天元之律對不敬者的些許餘波而已……
整個裂界好像陡然之間迎來了狂風暴雨,一波又一波的震盪從下方的深淵之中掀起了,雲海激盪,波瀾不休。
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吼聲從深淵之底中響起,淒厲又怨毒,彷彿怪物垂死之前的吶喊和詛咒。
數千年來,依舊銘刻在舊時光內,迴盪不休。
可他們甚至不敢窺探,只能咬着牙,沉默的忍受着一波又一波的鐘聲重壓,在腰牌微光的庇佑之下,祈禱着異象儘快結束。
“我叼……”
祭廟外的危崖邊緣季覺探頭,凝視着深淵裡那一道龐大的陰影,目瞪口呆:
“好大的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