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如潮水般涌來,將他一點點地吞沒。
初次見到蘇汐顏,桃花庵的桃花花開正盛,他練完劍慵懶地斜靠着一顆桃花樹專注地看着蔚藍如練的天空,耳邊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聲音:“大哥哥,我的風箏掉到桃樹上了,你能幫我取下來嗎?”
他低頭,看到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一身粉色素紗羅裙的蘇汐顏眨着一雙烏黑髮亮大眼睛,對着他笑得燦爛,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那一刻,他覺得整個桃花庵的桃花在她的笑靨下變得暗淡無光。
那一年,她14歲,他18歲。
第二次見面在半年後,楓樹林中,她梳着雙平髻,穿着素色衣裙,打扮成丫鬟的模樣,將受傷的小鳥送回樹上卻不敢下來。被路過的他抱了下來。
她笑嘻嘻地看着他說:“大哥哥我就知道我們一定會再次見面的。”之後就常常偷偷一個人溜出來見他。
十五歲時,她一臉認真地看着他說:“吶,汐兒想嫁給彬峂哥哥,一輩子都和彬峂哥哥在一起。”
他將她擁入懷中,溫柔地笑着說道:“好,永遠在一起。”
她撫琴時的專注,她起舞時忘我,她生氣時的嬌嗔,她的天真爛漫,她的多愁善感,她的調皮搗蛋。她的一顰一笑都在他的心中打下了抹不掉的烙印。
“我會等你,等你再愛我,不管多久,絕不放手。”譚彬峂緩緩走到蘇汐顏的身邊,雙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直直看進她的眼底,眼中的那份堅定,令蘇汐顏無所適從,慌忙掙脫掉他握住自己肩膀的手,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你能帶我離開這裡嗎?”她要離開蘇府,走得遠遠的,她不能連累蘇家的人。
“你願意跟我走?”譚彬峂猛然擡頭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她爲什麼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爹因爲我的拒婚,得罪了二皇子,聽說那二皇子甚得皇上寵愛,而且爲人狠戾,勢必不會放過蘇家,除非,我死了。”她的語氣是譚彬峂未曾見識過的冰冷,他也未曾見她說出過這般睿智的話。突然之間感覺眼前的蘇汐顏是那樣的陌生,那纖細卻傲然挺立的脊背,冷漠淡然的神色,已不再是那個任性單純的小丫頭了。爲什麼會這樣?即使是失憶忘記了一切,人的秉性也不該有如此大的轉變啊。
回頭見譚彬峂垂着眼眸,眉頭輕皺,並不說話,似是在認真思考着什麼。
“在想什麼?”蘇汐顏忍不住問出口。
“在想你爲什麼失憶之後好像完全變了個人。”譚彬峂也並不隱瞞心中所想,他想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地問她,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我,以前的我是怎樣的?”她的心理年齡已經24歲了,而這小姐只有16歲。性格上肯定差很多吧。
“以前的你天真,活潑,善良,可愛,看起來無憂無慮,有時卻又多愁善感。你最喜歡撫琴,喜歡跳舞,喜歡賴在我懷裡。呵呵。”譚彬峂輕笑,眼中的再次溢滿柔情,他們的過去每一天都是幸福快樂的。就去的再也無法挽留,就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天要下雨了,我還能打着傘走在你的身旁麼?
“人是會變的,總要經歷一些事,然後慢慢成熟。有時候也會爲了保護自己,保護愛的人而武裝自己,封閉原來的自己。我們不該總是緬懷過去,沉淪過去,應該向前看。若你不能接受我的改變,就不要說你還愛我。”蘇汐顏苦笑着說。你會愛現在的蘇汐顏麼?
“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你信我,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的心意不會變。”
任他凡事清濁,爲你一笑間輪迴甘墮。即便韶華傾負,亦無悔無怨。
“即便是讓你爲我去死,你也願意?”蘇汐顏笑的雲淡風輕,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常小事。
“死而無憾。”他笑得真摯。
兩人就那麼笑着對望,時間彷彿在那一刻停滯,青絲髮帶在風中交纏飛舞,兩個如仙般的人物鮮活了一方景色。
“在過幾日便是端陽節了,清河畫舫會舉辦賽詩會,城中的才子佳麗都會前往,按照慣例,往屆奪魁者會被邀請前去做評審。你是盛京第一才女,畫舫定會邀你參加,你可以名正言順出府,我會在畫舫等你。”譚彬峂眼含笑意,心情也已不再陰霾。
“好。”天涯海角隨君去。不求與君同相守,只願伴君天涯路。
譚彬峂離開蘇府後,蘇汐顏獨自坐在亭中石凳上發呆出神,連琉璃走至身後都未發覺。突然似是想起了什麼,猛然回神,發現琉璃已經立於她的身旁,驚了一下。
“琉璃,你來了怎麼不叫我。”蘇汐顏略有不滿地瞪了琉璃一眼。
琉璃小嘴嘟起,一臉委屈:“以前小姐想事情的時候都不準琉璃出聲打擾的。”
“好吧,我錯了。琉璃,你來的正好,我正想去找你呢,你給我講講蘇府和我以前的一些事吧,挑重點講。”她拉着琉璃在對面的石凳上坐下,自己一手托腮,歪着腦袋,一瞬不瞬地盯着琉璃,等她開口,儼然一副學生等着老師解惑時的模樣,逗得琉璃輕笑出聲。
“小姐,你這樣子倒像是二小姐纏着你講故事時的模樣了。”
“二小姐,這麼說,我還有個妹妹了,怎麼不見她人呢?”蘇汐顏從醒來爲止都不見蘇家有個二小姐,還以爲蘇家只有這一個女兒呢。
“二小姐和少爺都是二夫人生的,二夫人前幾日帶着二小姐回孃家了,二小姐的姥姥去世了,姥爺思念成疾,二夫人就帶着二小姐回去陪伴他一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