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事就說吧……”
“我聽着呢。”
因爲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厲風爵，顧曉曉深呼一口氣，擡起頭直視厲風爵，裝作一副剛纔其實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然，厲風爵還是沒說話。
於是，顧曉曉輕笑了一聲，覺得自己大概是太天真。
畢竟……
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怎麼可能裝作沒發生過呢？
自己的想法也是愚蠢的可以。
所以，顧曉曉又換了一種語氣，打算直擊現實，“剛纔的事，我考慮了一下……的確是我做得不對。”
“是我對自己自信過度……給你造成了一些沒必要的困擾，”這裡顧曉曉本來還想說一句對不起的，可是她又不想把自己弄得太卑微，這三字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嚥了下去。
“你放心吧……我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了，”顧曉曉半垂下眼簾，斬釘截鐵地保證，“所以，你也不用覺得困擾，以後……我儘量不出現在你眼前。”
顧曉曉說到這句話，自嘲地笑了一下。
這句話似曾相識……
當初……領離婚證的時候她就這麼說……
結果，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就違背了諾言。
這一次……
希望自己能夠說到做到。
顧曉曉緊緊攥住自己的拳頭，說着，就要往外走，打算離開在這個地方，卻被厲風爵陡然攥住她的手腕。
“嗯？”
顧曉曉回頭看厲風爵，身子下意識地打了個激靈。
因爲……因爲剛纔那種手腕像是要被硬生生捏碎的疼痛，她還沒有忘記！
厲風爵卻是在一聲嘆息之後，看着顧曉曉，用柔和的聲音道，“我把藥吃了……”
“啊？”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顧曉曉覺得自己有點沒回過神。
厲風爵再次開口，很是耐心地解釋了一遍，“今天醫院開的新藥，我剛纔吃了……”
嗯？
那和她有什麼關係？
爲什麼要告訴她？
顧曉曉撇開頭，突然有點不敢直視厲風爵那灼灼的眼神。
厲風爵拉着顧曉曉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然後，把顧曉曉拉到離自己更近的位置，壓低聲音道，“剛纔是我不對……”
“我最近脾氣不太好……”
“如……如果不小心傷害到你，還請你原諒一下……”厲風爵吞吞吐吐說完這一番話後，自嘲地笑了一下，補了一句，“……原諒我這個最近都要靠吃藥平靜情緒的病患。”
哈？
顧曉曉瞪大眼睛，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現幻聽了。
厲風爵在跟自己道歉……
而且是以這樣的方式跟她道歉……
真……真的是太讓人詫異了！
但是……
詫異是一回事，原諒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有句話說得好……
往往人在失去理智的時候，說出來的話，纔是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話。
顧曉曉並不想再自作多情討人嫌了……
厲風爵攥着顧曉曉的手，卻是從始至終，都沒放開。
“原諒我，好不好？”
這種語氣……
恍恍惚惚之間，顧曉曉覺得，兩個人似乎回到了以前關係最融洽的時候。
以至於顧曉曉鼻頭驀然一酸……
眼看着就要繃不住情緒。
厲風爵拉着顧曉曉的手晃了晃，像是沒長大的小孩子在撒嬌着要糖果一般，“以後……以後我會盡量控制自己的脾氣，管理好自己的心態。"
“你也知道……那個藥，副作用就是會變得焦躁，易怒……”如此簡單兩句話，說得厲風爵直接額頭都沁出了汗珠，看着顧曉曉，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所以，之前那些失去理智的話，能不能忘掉，不要放在心上？”
“因爲……我真的是無心的……”
厲風爵的眼神帶着懇求……
可是……
顧曉曉卻是強行抽出了自己的手，搖了搖頭，“聽過的話，不可能忘掉……也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所以……”
顧曉曉聳了聳肩，做出一副無能爲力的架勢。
厲風爵卻是再次抓住顧曉曉的手，緊緊攥在手心，固執地就是不放開，“忘不掉就忘不掉吧，那……給我一個彌補罪過的機會，可以嗎？”
“我是真的需要你陪在我身邊……”厲風爵動情地說着，看向顧曉曉的眼神，滿滿的都是深情，“所以，留下來……陪我一段時間，好不好？”
“我一個人真的快撐不下去了……”厲風爵面上還是猶如冰山一般冷靜自恃，可顫抖的聲線，卻是出賣了他。
讓他猶如一個被世界拋棄的小孩……
有種說不出的惹人憐惜。
嗯……
自己大概真的是腦子壞了。
竟然把惹人憐惜四個字，和了厲風爵聯繫在一起。
顧曉曉搖頭苦笑……
厲風爵突然又陷入自我掙扎之中，“我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活着還有什麼意義……爲了賺錢嗎？可賺再多錢，自己沒有能力去揮霍，那算什麼？”
“呵……”厲風爵脣角溢出一絲冷笑之後，近乎實在格外平靜的敘述之中，說出這麼一番話，“可是，我必須活着啊……”
“我還要讓公司踏上新臺階，還要……還要讓爸媽老有所依，要……要看着你肚子裡的寶寶出生，所以，哪怕我現在跟個廢人一樣，我也要好好活下去呀！”
這些話，用一種發泄或者無奈的語氣說出來，應該更適合……
然，厲風爵真的只是平靜的敘述，敘述他早已做好的選擇……
顧曉曉心裡突然有點不是滋味起來。
因爲，之前厲風爵對她說的，都是一些特別過激的語言……
這還是第一次，顧曉曉這麼真實的接觸厲風爵內心的負能量。
有點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想起醫生說的話，說厲風爵還是有可能站起來的……
所以，他根本沒必要這樣子啊……
等腿傷好了，他還是以前那個高高在上的厲風爵啊！
厲風爵卻是看穿了顧曉曉內心所想，嗤笑了一下，“醫生說我是因爲心理某些原因站不起來，你還真信了啊！”
“這不過是醫生慣用的手段，讓你不要對生活喪失希望而已……”
“我的腿傷，我自己最瞭解了，”厲風爵說着，低下頭，看着自己這段時間，沒有絲毫知覺，也使不上絲毫力氣的腿，竟然還露出淺淺的笑容，“其實，我這也算是血債血償……”
“當年，我爲了立威，廢了依沙一條腿……過了十年，他讓我也遭受到了同樣的痛苦……”
“所以，老天其實很公平，不是嗎？”厲風爵似乎深陷某種情緒之中，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就像當初，是我害得沛涵和姜穎受了大罪，所以，註定這一輩子，我也沒辦法得到所愛……”
“曉曉，你就沒有發現，其實我們一直在錯過嗎？”
“這都是老天的安排啊！”
這樣子的厲風爵，感覺都不像是顧曉曉認識的厲風爵了。
因爲，顧曉曉記憶中的厲風爵，果敢，武斷，是那種敢於和天命抵抗，相信人定勝天的人……
什麼時候，他……他變得這般認命了呢？
就因爲這個腿傷嗎？
那……那就應該積極點，想辦法恢復纔是啊！
怎麼可以這般天天沉浸在自己負能量之中。
顧曉曉輕嘆一口氣，雖然厲風爵之前這麼說了，但實際上，她還是很相信醫生說得話的……
醫生得有醫德，哪怕是善意的謊言，也會建立在符合病情的基礎上。
所以，顧曉曉特別相信，厲風爵終究是能站起來的。
只不過……不過按照醫生上午說得那些話，現在時候未到而已！
“明天你開始休假吧，”顧曉曉突然道。
“哈？”厲風爵有點沒反應回來。
顧曉曉卻是陡然換了一副樣子，開始數落起厲風爵，“你現在的狀態，是應該多休息，養身子，而不是沒日沒夜的工作……”
“所以，直接休假吧！”
“嗯……我想，你們這麼大的公司，應該不會缺了你一個，就沒辦法運轉了吧？”
顧曉曉突然雷厲風行起來，扳起手指直接就開始安排，“等會我去通知洛離，讓他通知你們公司副總，全權接管你的所有事情……”
“這樣，這段時間，你就有自己的時間，可以多睡睡覺，曬曬太陽什麼的……”
顧曉曉這般自作主張地就下了決定，厲風爵皺着眉正想抗議，因爲他覺得，現在工作是唯一能夠實現自己價值的地方了……
他不願意讓自己把這件事都丟掉。
那他就真真正正成爲一個廢人了……
顧曉曉卻是根本沒有給他張嘴的機會，直接就開始盤算，“明天上午你陪我去逛超市，買菜……明天晚上，你邀請你那羣哥們，就藍少他們……一起到熱鬧一下。”
“嗯，到時候把寶貝也帶上一起……”
“我們開個小party。”
“地點……地點就定在你的別墅吧……這裡等會鬧到叔叔阿姨他們水晶就不好了。”
顧曉曉說到這裡，厲風爵才猶如大夢初醒一般反應回來，滿是錯愕地看着顧曉曉，所以……所以，她這是同意留下來陪他了嗎？
那別說只是讓他不要工作了……
顧曉曉肯留下來，讓他去死，他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