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經過重建,不止重現了當年的繁華,甚至猶有過之,更是把兩側鄰居的宅院也買了下來。
五進院落、兩座配院。
高大的門楣、圍牆,青磚碧瓦、亭臺樓閣,放眼固安縣,也是數一數二的豪奢繁華。
後院。
方正躺在軟椅之上,身軀輕輕搖晃,口中悠閒清唱:
“得隆冬……隆得裡……隆冬裡個隆……”
“軍爺……做事理太差,不該調戲我們好人家……”
“好人家,歹人家,不該斜插海棠花,扭扭捏……,多俊雅,風流就在這朵海棠花……”
“海棠花來個海棠花,到被軍爺取消咱,我這裡講話der……pia……扔在地下,從今後不戴這海棠花……”
“哈哈……”從前院行來的柳清歡笑的喜不自勝,黃鶯般清脆悅耳的聲音脫口而出:
“這是什麼曲?”
“古里古怪的,偏偏還蠻好聽。”
“隨便唱的。”方正眯着眼,任由暖洋洋的天光均勻灑在身上,一副悠閒自得的模樣:
“你想學,我教你啊!”
“先不急。”柳清歡搖頭:
“《梁祝》我還沒學好,先把它學會了再說,等到過節的時候,我與姐姐給方公子表演。”
“別。”方正擡手拒絕:
“大過節的歡喜日子,聽《梁祝》這種悲涼的曲目太掃興,還是換個閤家歡來的合適。”
“唔……”柳清歡歪着腦袋想了想,點了點頭:
“也是。”
“方公子。”
她輕移腳步來到身邊,拉過一個軟椅躺下,先是舒舒服服舒展了一下筋骨,才問道:
“你爲什麼一直沒有娶妻?”
“這麼大的方府,後宅就養了我和姐姐兩個樂伎,還只能看不能碰,心裡不覺得寂寞?”
“怎麼想起來問這個問題。”方正探手從身旁桌上拿了個糖果,放在嘴裡慢慢品嚐:
“現在這種日子不好?”
“好。”柳清歡語聲悠悠,滿是感慨:
“從沒有這麼好過。”
在這裡,不愁吃、不愁穿,每月還有月錢拿。
主要是東家性格獨特,從不強迫兩女做些什麼,不論是舞曲還是樂曲都有談不完的話題。
兩女從方正身上學了不少曲目,整日演練排解寂寞。
時而跟着出去遊山玩水,欣賞風景。
就連少言寡語的錦書,也能與方正找到共同話題,有時談到燈油耗盡都不捨得離開。
時間,
就這麼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流逝。
柳清歡從來沒見過方正這樣的男人,明明才華橫溢,卻無意走出這個小小的固安縣。
甘心當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財主。
不論是對待下人、對待她們,還是面對城中富戶、衙門官員,態度似乎沒有任何不同。
其他人柳清歡不知。
但在方正身上,她能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尊敬。
或者說……
平等。
就算是歌姬、舞女,對方眼中也從未浮現過鄙夷,這種態度讓兩女爲之驚訝了許久。
漸漸的,反到習以爲常。
在方正面前,柳清歡也會變的十分放鬆,兩人就像是相識多年的好朋友,無話不談。
男女之間竟也如此純粹。
此前她是從不相信的。
至於坊間謠傳方正出身世家,她也不信,世家弟子兩女是見過的,雖然待人處事溫文儒雅、謙遜和煦,但骨子裡的高高在上卻是無論如何也隱藏不了,這點與身旁人截然不同。
不!
應該說如此獨特的人,世間無一與之相仿。
“既然好,何不就這麼過。”方正笑了笑:
“不必想那麼多。”
“……”柳清歡抿了抿嘴,突然道:
“方公子,伱覺得我姐姐怎麼樣?”
“錦書姑娘?”方正點頭:
“很好啊。”
“方某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相貌、氣質超過錦書姑娘的人,只是看着都讓人心曠神怡。”
不出後院、不見外人的時候,錦書已經不再帶着紗巾,反正方正也見過她的真面目。
如此美人……
花錢養着也心情愉悅,何況花錢也不多。
“那……”柳清歡低聲道:
“你願不願意娶我姐姐?”
“我記得方公子說過,不介意我們姐妹倆的身份,而且現在我們怕也不能嫁給外人了。”
雖然方正沒碰過兩女,但整個固安縣的人都只在,方府後院金屋藏嬌,養着兩個美人。
名聲傳出去,嫁人就很難說到好人家。
“我是沒意見。”
方正看了她一眼,笑道:
“錦書姑娘才貌雙全、知書達理,能娶到她可是三生有幸,不過錦書姑娘好像有心上人了。”
“沒有!”柳清歡一愣,急忙搖頭:
“這點我最清楚了,錦書姐從未喜歡過哪個男人。”
“也未必是男人。”方正開口:
“我對這點沒什麼偏見,當然……落在自己身上我肯定接受不了。”
柳清歡張了張嘴,俏面通紅、眼神閃躲,身體不停的扭動,似乎渾身上下哪都不自在。
“東家!”
就在這時,老劉的聲音從後院門口響起,也算是幫柳清歡解了圍:
“衙門來人請您過去一趟。”
“衙門?”
方正皺眉,無奈搖頭。
他最不喜歡的就是衙門來人,不是有事要方府出力,就是找各種藉口要錢,不給還不行。
總之無事不登三寶殿。
“這就來!”
嘆了口氣,他從軟椅上站起,朝柳清歡點頭示意:
“我有事,先過去看看。”
“嗯嗯。”柳清歡連連點頭,不敢去看方正:
“你去忙吧。”
*
*
*
縣衙。
“方公子。”
知縣嚴大人剛剛送走一位客人,見方正行來,急忙伸手示意:
“坐,快請坐。”
“嚴大人。”方正拱手:
“您請。”
“哎!”兩人都已熟識,自不必客氣,坐下後嚴大人先是以一聲輕嘆開場,隨即道:
“身爲一方父母官,嚴某爲保百姓安寧,可謂絞盡腦汁、用盡心力,奈何總有處理不完的事。”
“是。”方正點頭:
“嚴大人辛苦,固安縣百姓都念着您的好,聽說已經有人籌備萬民傘,在大人離任的時候送上。”
萬民傘這東西現在已經爛大街了,哪一任知縣走的時候都會帶上幾把,不過總是個好兆頭。
“是嗎?”嚴大人雙眼微亮:
“他們有心了,也不枉嚴某操勞一場。”
方正皮笑肉不笑的擠了擠面上肌肉,拱手問道:
“嚴大人,不知今日喚方某來此所爲何事?”
“唔……”嚴大人輕捋鬍鬚,慢聲開口:
“方公子可是位於固安縣、三臺縣交界處的南堤?”
果然!
就知道是這檔子事。
“知道。”
點了點頭,方正道:
“方某有些田產就在附近,說起來還要多虧了大人,我才能入手任家留下來的產業。”
任家破滅,固安縣不少富戶吃的滿嘴流油,他也不例外,趁機入手了幾百畝的良田。
價錢只有尋常時候的兩到三成。
當然。
這筆錢一部分入了知縣大人自己的兜裡,一部分上下打點,給了府衙那邊的大人物。
“好說,好說。”
嚴大人笑了笑,道:
“前兩日,有人來報,南堤已現崩潰之狀,如果不做些什麼的話,一個月內定會坍塌。”
“屆時……”
“水患席捲數縣,不知多少百姓因此遭劫。”
說到最後,已是面色凝重。
“啊!”
方正面露‘驚訝’,急忙道:
“那該如何是好?”
“方公子莫急。”嚴大人擺了擺手: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只要在堤壩不支之前加固就不是什麼大事,但加固堤壩也非一句話的事。”
“需要勞動人工,需要搬運泥沙、青石,各方面都要花銷,沒個幾萬兩銀子是做不下來的。”
說着雙目炯炯看來,意思不言自明。
“幾萬兩?”方正聲音微頓:
“加固堤壩事關無數百姓的生計,方某的地也在附近,自也不想出現水患,既如此……”
“我願出五百兩銀子,以助固堤!”
“五百兩?”嚴大人眉頭皺起,搖頭道:
“杯水車薪。”
“方公子,你的方瓷生意日益興盛,年入數千兩白銀不止,何必吝嗇這區區些許銀兩。”
“真要堤壩崩塌,你的損失又何止五百兩?”
“嚴大人有所不知。”方正急忙道:
“方瓷非是方某一個人的買賣,還有其他幾人需要分紅,落到我手裡的收益其實並不多。”
“也罷!”
他嘆了口氣,道:
“一千兩,我願出一千兩白銀!”
嚴大人沒有吭聲,只是端起一旁的茶盅小抿一口。
艹!
還嫌少?
方正深吸一口氣,表情也變的有些難看,再次拱手開口:
“一千五百兩!”
“嚴大人,真的不能再多了,前段時間您說需要鋪路造橋,方某已經出了八百兩銀子。”
“再多……”
“方瓷也支撐不了。”
“一千五百兩。”嚴大人眼神微動,終於點了點頭:
“那就一千五百兩吧,勞煩方公子三日之內送到縣衙,這錢非是嚴某所需,而是爲了朝廷百姓。”
“是。”
方正點頭:
“嚴大人說的是。”
“先別急着走。”見方正起身欲要告辭,嚴大人伸手示意:
“還有一件小事。”
“嗯?”方正擡眉。
…………
嚴大人身邊有兩位高手,一位是有着武師修爲的龔護院,一位則是較爲神秘的單書生。
此人常做書生打扮,頭戴儒巾,麻布長衣經年不換,手中常拿着一柄摺扇,不時搖頭晃腦說上幾句之乎者也。
論地位。
單書生要比龔護院要高。
論修爲實力。
此人手段詭異,似法師似武師,很少出手,寥寥幾次出手無不陰風刺骨,讓人心頭髮寒。
許多見不得光的事,都是此人在做。
在對方的引路下,方正來到一處偏殿,這裡早有一人等候。
令狐家家主令狐安!
“令狐前輩!”
“方公子。”
“兩位。”單書生輕敲摺扇,伸手示意:
“都不是外人,坐吧。”
“是。”
兩人應是,各自尋了個位置坐下。
任家出事後,固安縣自是以令狐家爲最,方府則是後起之秀,勉強能跟上令狐家的腳步。
關鍵是,
令狐安有意更進一步,家族精英大都去了兆南府,這幾年也一直佈置在府城的產業。
方正則不同。
方瓷、雲織的生意紮根固安縣,與諸位吏員、捕頭乃至城中富戶聯合,根基在這裡。
時間一長。
提及固安縣兩大家族,方府已然能與令狐家並列。
“都水使王彪本是一介水匪,其父當年乃是水匪二頭領,因與另外兩位水匪頭目心生嫌隙,秘密受朝廷招安,偷襲殺死了結義兄弟,拿兄弟的人頭換來了都水使的官職。”
單書生慢聲開口:
“此人違逆朝廷,謂之不忠;殺兄招安,謂之不義;做視堤壩顯出崩潰之兆禍亂百姓不聞不問,謂之不仁。”
“如此不忠不義不仁之輩,當殺!”
方正挑眉。
“單先生。”令狐安眯眼:
“嚴大人要殺王彪?”
“不。”單書生搖頭:
“是單某看其不忿,打算與兩位聯手,除掉此寮,也算是爲附近數縣的百姓除去一害。”
呵……
方正輕呵。
這話沒人相信。
單書生與那王彪無冤無仇,更不是什麼行俠仗義的性格,不過既然對方如此說,他們也無意見。
“單先生。”
令狐安搖了搖頭,道:
“王家老太爺可是修成護身罡氣的高手,就算已經年老體衰,也不是我等能應付的。”
“不錯。”方正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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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某更是不濟,單先生怕是找錯人了。”
“哎!”單書生先是看向方正,笑道:
“方公子現今年不足三十,就已修出真氣成就武師,未來前途不可限量,何必妄自菲薄。”
“至於王家老太爺……”
“此人早在八年前就臥牀不起,八年過去即使不死還能有幾口氣?”
方正、令狐安對視一眼,沒有吭聲。
人的名樹的影,王老太爺年輕的時候可是附近數縣一霸,就算是任家在他面前也要老老實實。
對方是老了。
但還沒死!
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一位無漏境界的武師,就能輕而易舉虐殺大周天,誰也不敢冒險。
“據我所知。”
單書生展開摺扇,道:
“王家這些年行事霸道、魚肉鄉里肆無忌憚,附近的豪商早就心生不滿,積怨極深,暗中聯合起來欲圖顛覆王家。”
“王老太爺更是從去年開始,就拿參精吊命,時日已然無多。”
“兩位。”
他目視兩人,道:
“由那邊的富戶豪商打頭陣,爾等不過在一旁協助,此外還有三臺縣的幾位高手出動。”
“怕什麼?”
令狐安挑了挑眉,顯出意動。
他對此也略有耳聞。
王家早些年霸道慣了,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自從王老太爺病重,就有人暗使小動作。
尤其是這兩年。
王家對外態度緩和許多,更是拉攏四方豪強,奈何……
當年的事別人可沒有忘記,許多人都在等着王老太爺去世,屆時怕就是王家傾覆之期。
方正則一如既往不爲所動。
“還有一事。”
單書生繼續道:
“當年王老太爺偷襲兩位兄弟,吞沒了水匪諸多財產,其中不乏金銀珠寶和頂尖武學。”
“甚至還有道法傳承!”
嗯?
方正眼神微動,緩緩坐直身體。
令狐安更是雙目一凝,下意識開口問道:
“當真?”
“十有八九。”單書生並未說死,道:
“當年王老太爺兩位結義兄弟,一位是法師一位是無漏武師,他當初不過是大周天武師。”
“正是因爲用計襲殺了兩位兄弟,得了水匪遺產,他才進階無漏武師。”
“能成法師、無漏武師的傳承,自然不凡。”
“令狐兄?”
他看向令狐安,問道:
“你意下如何?”
令狐安眼神閃動,良久方道:
“如若有其他人打頭陣,王老太爺也確實無力出手,在下可以出手,但得手之後除了金銀財物之外,王家的功法傳承要分我一份。”
“這是當然。”單書生面露笑意,點頭道:
“以令狐兄的實力,佔一份理所應答,而且除了可能有的真意觀想圖,傳承可以複印。”
隨即轉頭看來。
“方公子?”
“抱歉。”方正輕嘆:
“方某心有餘而力不足,在下剛剛進階武師,底蘊還不紮實,貿然前去不過是送死。”
“再說……”
“有諸位高手前往,多方某一人、少方某一人也無關係。”
“方公子過謙了。”單書生笑了笑,話鋒一轉:
“我聽說,奔雷手文泰來與方公子關係不錯,曾數次出手相助方府,不知能否請他走一遭。”
?
方正挑眉。
奔雷手文泰來其實就是他用人皮面具僞裝的假身份,這兩年時不時冒頭,竟是打響了名號。
他略顯遲疑:
“這個……”
“不行?”單書生眉頭一皺,音帶不悅:
“此事幹系重大,單某是信得過方公子才願意談及,若是被王家所知,怕是難免掀起風浪。”
“是。”方正輕嘆,這是一定要拉自己下水,不然得不到對方信任,姓單的更是音帶威脅。
別讓方某逮到機會,不然有你好看。
念頭轉動,他點頭道:
“這幾日,方某會邀文兄前來一敘。”
“甚好。”
令狐安點頭:
“能得奔雷手相助,此行又能多出幾分勝算。”
…………
行出縣衙,令狐安拉住欲要告辭的方正:
“方公子可是府上有事?”
“這……”方正一愣:
“倒是沒有什麼要緊事。”
“既如此,何必着急離開。”令狐安笑了笑,伸手朝不遠處招了招:
“秋蟬,過來見過方公子。”
“方公子,這是小女秋蟬,她此前多數時間都住在山上,前不久才下山返家,你們認識一下。”
令狐秋蟬身材嬌小、面色白皙,眼神中有着少女般的清澈,柔柔弱弱讓人心生憐惜。
她從馬車旁行來,屈身一禮,聲音婉轉:
“秋蟬見過方公子。”
“哎!”
令狐安擺手:
“叫方公子見外了,叫方大哥就行。”
“是。”令狐秋蟬應是:
“方大哥。”
“秋嬋姑娘。”方正拱手回禮。
“你們隨便轉轉。”令狐安笑着上了馬車,叮囑道:
“晚飯前回去就行,有勞方公子了。”
“不敢。”
方正目送對方遠離,方朝令狐秋蟬示意:
“秋蟬姑娘,我們四處轉轉?”
令狐秋蟬怯生生看了他一眼,隨即俏面微紅低下頭,點頭道:
“好。”
她知道父親的安排,想讓自己嫁給面前這位,一來給自己找個好人家,二來對家族也有好處。
富家聯姻,這是常事。
令狐家要去往府城發展不假,卻也不會捨棄固安縣的根基,嫁女入方家,相得益彰。
方正現今還未娶妻,若是令狐秋蟬嫁過去,就是正房主婦。
現在看。
對方相貌不算出衆,氣質卻頗爲不俗,加之是位武師還有諸多家產,勉強算是如意郎君。
“秋蟬姑娘竟然是術士?”
一路行來,有過些許瞭解之後,方正不由面露驚訝:
“你師父還是法師?”
“是。”
令狐秋蟬點頭:
“家師九源上人,師承神水宮,我們這一脈人數稀少,多是山野修士,不入江湖朝堂。”
“因而家師雖是法師,卻甚少有人知道。”
“我出生時身體不好,被診斷難以活過六歲,爹爹爲此奔走許久,終於找到師傅那裡。”
“師傅憐惜,收我爲徒,施法化解我身上的先天頑疾,才能活到現在。”
“可惜!”
她輕嘆一聲,道:
“因爲先天根骨太弱,我修行至今也不過是中階術士,精血匱乏,更是不敢輕易施展法術。”
術士施法,大都需要放血。
而令狐秋蟬面色白皙,甚至可以說是慘白,確實不能像方正、張明瑞這般經常性放血。
“原來如此。”
方正瞭然,隨即好奇問道:
“據方某所知,法器對術士、法師來說至關重要,一件好的法器,能讓修行之人實力大增,甚至能越階殺敵。”
“不知這法器從何而來?”
這個問題他也問過張明瑞,奈何對方並不清楚。
張明瑞只是純陽宮外門弟子,不入真傳,知道基礎的修行知識,稍微深一些就兩眼一抹黑。
“法器?”
令狐秋蟬側首:
“能煉製法器的材料,都是天材地寶,極其罕見,如千年雷擊木、靈蟲遺蛻、先天之金等等……”
“再輔以特殊法門,方有可能成型。”
“總之很罕見的。”
方正若有所思,緩緩點頭。
“師妹!”
就在這時,前方突有一個焦急的聲音傳來,方正擡頭,就見一位年輕道人匆匆來到令狐秋蟬身邊。
“師妹,你讓我好找!”
?
方正看了看來人,又看了看錶情尷尬的令狐秋蟬,面泛無語。
*
*
*
深夜。
方正盤坐地底暗室。
周遭幾臺高壓發電機早已啓動,肉眼可見的電弧不時跳動,時不時落在方正的身上。
藉助電力修行元音雷法,效果就如吃了十全大補丹,進度喜人。
“嗯!”
伴隨着一聲悶哼,方正手臂一震,電線撞擊開關停下運轉的發電機,面上露出沉思。
“不對勁……”
現如今,元音雷法他已修至四雷之境,距離五雷之境不過一步之遙,卻發現難以跨越。
擡起手臂,皮膚上隱現雷痕。
“難不成,是因爲我修行進度太快,導致肉身跟不上進度,強行修煉竟然有身體崩潰之兆。”
搖了搖頭,方正百思不得其解。
武者之時,他因爲百日築基根基紮實,進階武師後又得發電機輔助修煉,段段時日就進階二雷之境。
數月後,
證得三雷之境。
此時已是小週天圓滿。
一年後。
成就四雷之境,成爲大周天武師。
不足兩年的時間,從初入武師到進階大周天,進度之快對於尋常武人來說自然是匪夷所思。
不過自從證得四雷之境,進度越來越慢,明明電力調整並未出現問題,身體卻頻頻出現症狀。
“終究是沒人指點,就算出現問題也無從請教。”
嘆了口氣,方正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
“從現在的情況看,雖不知原因,卻是我的肉身有些不適應元音雷法的境界,只能在這方面想辦法。”
“若是有蘊養肉身的丹藥,壓制崩潰之狀,當年助我跨入五雷之境。”
“唔……”
“萬寶閣陳家之約,看來是不去不成了,沒有完整的傳承,就連修行出現問題都不知問題在哪。”
“不過不急!”
“陳九娘說是修至三雷之境就去找她,陳家底蘊深厚,若想有自保之力,最少也要修至五雷之境。”
“元音雷法是頂尖傳承,尤其擅長錘鍊肉身,五雷之境的肉身足可硬抗大周天圓滿武者。”
“屆時……”
“就算陳家想要做些什麼,自己也無需畏懼。”
“噼啪!”
“轟!”
場中雷聲轟鳴,下一瞬陡然一滯,方正擡頭朝上看去,眼神微動,隨即一個翻身躍出暗室。
從牆上取下一個信箭,展開看去。
片刻後。
方正換了一套衣衫,帶上人皮面具。
身形微微蠕動,施展易筋換骨之法讓自己的體型變的更加壯實,眨眼間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奔雷手文泰來!
“喝!”
口中悶哼,他閃身躍出方府,化作一抹虛影直奔約定的地點而去。
剛剛得到消息,王家老太爺已經去世,不過王家選擇秘不發喪,現今正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王家也有修至無漏境界的傳承,若能入手,說不定還能解決自己修行上的問題。
————第147章 變故
今夜月光暗淡,反倒是羣星格外璀璨。
星光灑落,也讓寒夜多了份柔和,殊不知這份柔和之中,內藏濃濃殺機。
方正身化一道虛影急速前衝,奔行之際少林寺步步生蓮、武當派陸地奔騰術融爲一體。
騰空之際,
隱約可見隨風扶柳、梯雲縱的身法。
現代社會傳承的諸多法門在他身上融會貫通,又得真氣加持,已然顯出幾分超然之姿。
就像是影視劇中演繹的那般神奇,可以高來高去,再非尋常武技。
心意拳,
也已功成圓滿。
“唰!”
掠過幾株大樹,方正的身形當空一折,施展千斤墜的身法,直直朝着下方地面落去。
臨近落地,身法陡然一變,如清風拂面,悄無聲息落地。
“好身法!”
讚歎聲響起,腰懸長劍的令狐安從樹後行來,輕擊雙掌喝道: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奔雷手,勢如奔雷、舉重若輕,如此輕功身法,在下真是自愧莫如。”
“令狐安?”
方正帶着人皮面具,聞言面上肌肉抽了抽,刀疤隨之蠕動,明明在笑卻讓人感到猙獰:
“久仰大名,區區身法不值一曬。”
“文兄過謙了。”令狐安搖頭:
“動靜隨心、快慢如意,此等身法何等了得?”
他並未刻意誇讚,而是真心實意。
自古以來,某一功法的創始人,往往是把這門功法修至最高境界的人,不是沒有道理。
創造功法之人,所創法門會自然而然貼合創造者的體質,舉手擡足間運勁無有不暢。
換做二人,就沒有這等效果。
心意拳是方正自己所創,自然能夠做到運轉如意,單單這一點就遠超同儕,大佔上風。
而且心意拳名稱叫拳,實則包羅萬象,拳、掌、身法、兵器盡數融入其中,也讓他臨敵之時有諸多選擇。
“文兄。”
令狐安拱手:
“久聞大名,奈何一直無緣得見,今日既然見到,不知能否討教兩招,見識一番奔雷手的威能?”
“嘿嘿……”方正嘿嘿一笑:
“何必拐彎抹角,閣下不就是擔心文某實力不足,去了幫不上忙反成累贅,所以想試探一二。”
“來吧!”
“哈哈……”令狐安大笑:
“文兄快人快語!”
“既如此……”
“請!”
話音未落,場中陡起一抹寒芒,凌厲劍氣乍現,劍意如山洪席捲,瞬息間籠罩而來。
黑水劍訣!
好!
對方劍意不發之時內藏不顯,動輒如黃河決堤勢不可擋。
兩年未見令狐安交手,此人實力又有不小長進,怕是距離修成無漏之體僅有一步之遙。
方正眼神閃爍,動作卻未遲疑。
五指微收,雙掌形如漏勺,沉雷雷聲自掌心涌出,他的手臂也在一瞬間變的堅如鋼鐵。
“崩!”
“崩……”
肌肉拍打、骨節脆響,方正的雙手悍然與來襲長劍撞在一起。
霎時間。
兩人身週數丈的地面都微微一顫,塵土飛揚、落葉起伏,兩道人影瞬息間交錯數次。
令狐安手中劍光閃爍,如流水涌動,入無隙之間;方正掌勢剛猛,大開大闔,時而猛崩數拳。
拳如雷霆,劍如流水。
“轟!”
勁氣爆散,兩人同時後退。
“好一個奔雷手!好一個文泰來!”令狐安抖手收起寶劍,眼中寒光一閃而逝,讚道:
“文兄的淬體功法堪稱不凡,看來傳言未必是真,文兄不是小週天武師,應該已經證得大周天之境了吧?”
“僥倖。”方正拱手,音帶忌憚:
“比不得令狐家主。”
對方剛剛並未使出全力,僅僅只是試探,就幾乎逼得他用盡五雷手,不愧是固安縣百年不出一位的武學奇才。
不過……
也印證了元音雷法的了得,以四雷之境就能與大周天圓滿武者硬抗,若是進階五雷當絲毫不遜對方。
“能得文兄之助,此行勝算再增一籌。”
令狐安滿意一笑:
“我等前去與三臺縣的幾位朋友匯合,你我同爲固安縣來人,到時還望相互幫襯纔是。”
“當然。”方正點頭: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除了該文某得的銀子,王家的功法典籍我都要抄錄一份帶走。”
“功法……”令狐安審視了一下方正,道:
“理所當然。”
一門可以修至無漏武師的功法傳承,足可作爲傳家基業,價值非是區區銀兩可估算的。
兩人商議好,不遠處又有三人走了出來。
其中兩位是令狐家的老人,另一位做道士打扮,有些眼熟,赫然令狐秋蟬的那位師兄。
好像叫葉南秋?
此人相貌出衆,年紀輕輕就是高階術士,潛力也不凡,只不過不知爲何不得令狐安的青睞。
“家主。”
一人牽馬行來,躬身道:
“該走了。”
“嗯。”
令狐安點頭,示意讓人給方正送上備好的馬匹:
“文兄,請!”
“請!”
…………
都水使王家所在,緊鄰三臺縣。
王家作威作福,倒黴的自是三臺縣百姓,就連富戶、豪商都免不了受到王家的壓迫。
自王老太爺病重,王家的行事作風就收斂許多,不過當年的仇怨不是說沒就能沒的。
“姓王的以爲這段時日討好我等,就能讓我等忘記當年的欺辱?”
“做夢!”
潘家家主潘然鋼牙緊咬,鬍鬚亂顫:
“現今老傢伙已死,單憑王彪一己之力難以支撐偌大家業,正是我等報仇雪恨的時候。”
“不錯!”
白家武行的白海已經年過六旬,提及王老太爺依舊氣憤填膺。
這位乃是大周天武師,本應是一城之霸,奈何遇到了蠻不講理的王家,多年來一直被王家壓得死死。
白海本人更是受盡欺辱,苟且偷生至今,不知多少次在心中想着扳倒王家、一雪前恥。
而今,
機會來了!
“王彪有一妹妹,嫁給了四品都臺,此番老傢伙秘不發喪,就是想等着那位都臺趕來。”
潘然道:
“老傢伙死之前就已遣人送信過去,不過那位遠在青州,最快也要三日後才能趕到。”
“三日……”
“足夠了!”
“且慢。”方正眉頭一皺,道:
“滅了王家,那位都臺會不會報復我等?”
“放心。”白海冷哼:
“王彪與他妹妹的關係並不好,自嫁出去頭兩年還回來過,如今不知多少年未曾回來過。”
“就連老頭子病重,也只是遣人送來了一些草藥。”
“而且……”
“青州的都臺,可管不到冀州的百姓,我等只要做的乾淨,事後絕不會有什麼麻煩。”
“不錯。”潘然點頭,介紹道:
“王家現今有王彪一位大周天武師,另有一位大周天供奉,不過那人外出爲老傢伙尋訪靈藥還未回來。”
“就算回來,我等也不懼!”
說着,看了眼衆人。
三臺縣一方。
白家武行的白海白老爺子老當益壯,是大周天之境,另有一位頭戴斗笠的無名劍客,乃是潘家衆人花大價錢請來的大周天武師。
固安縣來的人雖少,卻都是精銳。
令狐安大名鼎鼎,‘奔雷手’文泰來也非弱者,單單大周天武師,己方就足有四位。
小週天更多。
加之籌備多時,定能功成!
*
*
*
夜已深。
一個人睡意最深的時候,不是剛剛入睡的時間段,也非快醒之時,而是夜晚兩三點。
這個時候,
最不易被驚動。
“嘩啦啦……”
樹葉晃動,一道道人影接連出現。
“前面就是王府了。”
白海微眯雙眼,低聲道:
“王家當年爲了在城外立宅,霸佔了我等百餘畝的上好良田,更是平了兩家的墓地。”
“不止耗費了多少銀錢!”
“諸位。”潘然面露凝重,道:
“王家水匪出身,懂一些行軍佈陣之法,府上定然設有陷阱、攔截,萬不可大意輕心。”
“是!”
“我等明白!”
“……”
衆人紛紛應是。
“我們兵分三路。”潘然伸手比劃:
“武館、商行的門人弟子從前門進攻,吸引注意力,潘某帶精銳由側院攻入,直搗龍潭。”
“幾位……”
他側首看向方正、令狐安幾人:
“等到王家大亂,勞煩諸位擒殺王彪等人,潘某若是所料不差,他應該在後院坐鎮看守老傢伙的屍體。”
“好。”
令狐安點頭應下:
“就這麼辦!”
潘然點頭,大手一揮:
“着甲!”
音落,後方衆人紛紛打開背上揹着的厚厚包裹,裡面赫然是一件件打造精良的甲胃。
粗略一掃。
着甲之人竟有六七十!
其中多是換血武者,有些更是有着二血、三血的實力,還有一部分人背有強弓勁弩。
好傢伙!
這是要打仗啊!
方正眼眉跳動,面露驚訝。
有沒有着甲,對於武者來說差距天壤之別,着甲的三血甚至可以正面硬抗真氣武師。
畢竟武師也是肉體凡胎,而鋼鐵甲胃卻是實打實的金屬,就算是大周天武者也不能輕易破壞。
幾十位着甲武師一起衝鋒,令狐安也要暫避鋒芒。
更何況。
其中還有武師。
不過一旦證得大周天,着甲的用處就已不大,畢竟如方正的肉身就已經能硬抗小號槍械,不亞於鋼鐵之軀。
着甲反到會影響移動速度,反倒不便。
到了無漏境界……
護體罡氣堪比當世最頂尖的甲胃,手撕鋼鐵輕而易舉。
‘果真是王朝末世,單單一個三臺縣就有那麼多的甲胃,要知道尋常時候私藏甲胃可是滅門屠族的大罪,而今……,若是局勢動盪,有人登高一呼,匯聚千軍萬馬絕非難事。’
‘此界武德充沛,遠比自己所在世界古時候要強,六百年魏朝,已經壓不住下面的人了。’
‘強殺朝廷命官,這羣人都能面不改色,朝廷對下面武人的威懾力越來越弱,動亂……在即啊!’
方正念頭急轉,就見披上甲胃的潘然大手高舉,朝下狠狠一揮:
“動手!”
他話音剛落,王家大宅正前方當即冒出一道道人影,其中十餘人推着一輛撞車撞向大門。
數千斤的原木,在撞車加持下就如高速行駛的大卡車,與大門相撞。
“轟!”
巨響震耳欲聾,下方煙塵四起,那足有一尺之後的實木大門搖搖晃晃,一頭栽倒在地。
“譁……”
下方人羣大譁。
“衝啊!”
“殺王賊,分家產!”
“上啊!”
不知多少手持刀劍、槍矛的人影從黑夜中衝出,由王家大門衝進去,揮動兵刃砍向護院。
這些人來勢洶洶、殺機濃郁,其中還夾雜着些許高手,倉皇迎敵的護院瞬間死傷慘重。
“什麼人?”
“好大的的膽子,竟敢闖入都水使官邸殺人,爾等想造反不成?”
如此動靜,自也驚動了王家的高手,當即有兩位修出真氣的武者躍出,呼喊着衝向人羣。
他們武功了得,普通人在他們面前毫無抵抗之力。
“動手。”
潘然眯眼,面露獰笑:
“一個也不放過!”
“是!”
在他身後,衆人點頭應是。
下一瞬。
地面震動。
數十位披甲之人大踏步朝王家大宅衝去。
遙遙觀之,他們就像是一個個重達千斤的鋼鐵傀儡,匯成一道洪流,轟然闖入王府。
“殺!”
喝聲如雷,氣血滔滔。
刀光劍影在場中縱橫,但凡攔截之人,在這羣鋼鐵洪流面前,眨眼間就被碾成粉碎。
就算是武師……
也不例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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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安身後的葉南秋口發悶哼,下意識倒退一步。
他是術士,體質要比武人差上不少,感知卻格外敏銳,被場中氣血一衝,面色不由發白。
這種情況下,就算勉強施法,法術威能也會銳減。
‘難怪師傅說大軍衝鋒百無禁忌,眼下這羣人絲毫不懂軍陣之法,單憑氣血就能壓制法術。’
‘若是大軍在此,我怕是連動都不敢動。’
念頭轉動,葉南秋面上不由顯出懼意,這一幕同樣也被令狐安看在眼中,面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
“諸位。”
白海深吸一口氣,摸出兩柄短刀拿在手裡,慢聲道:
“該我們了!”
此時王家護院都被驚動,高手也被捲入戰場,衆人居高臨下,能清晰看到直通後院的道路。
“走!”
令狐安腳下輕點,身上衣衫飄飛,一躍數丈朝下躍去。
白海、無名劍客、方正也同時動身,身法各有不同,卻同樣迅疾,掠過人流直奔後院。
“王彪!”
身在半空,白海仰天長嘯:
“速速前來受死!”
這位老爺子被王家壓了半輩子,心中不知積攢了多少鬱憤,今日總算有機會發泄出來。
雙刀當空交錯,成逆十字迎風斬落,刀光一閃,一位攔截的王家護院就被生生撕成四片。
鮮血、碎肉飛濺。
“白海!”
場中人影一閃,身着孝服的王彪出現在近前,怒目圓睜看來:
“老傢伙,我就知道你不甘心!”
“早知今日……”
“當年就不該手下留情饒過你們白氏武行,這麼多年在我爹面前伏低做小,你倒是演的出好戲。”
“哈哈……”白海狂笑:
“事到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何用?我忍辱負重幾十年,終於把你家那個老傢伙熬死了。”
“現在,就要把王家踩在腳下,方能消我這麼多年的屈辱!”
“受死!”
雙刀一轉,直奔王彪而去。
白家的正反陰陽十字刀乃是一絕,據聞來自某位頂尖高手,刀法凌厲、招式正奇相合。
白海本人更是老辣。
但見場中刀光縱橫,瞬間把王彪籠罩在內。
“唳!”
場中陡有鶴唳聲響起。
不遠處的方正微微側首,好奇看來。
鶴唳九天神功!
這就是王家的傳承,王老太爺憑藉此功穩坐附近數縣第一高手的交椅,就算是重傷臥病在牀,也無人敢捋虎鬚。
今日,
算是見識到了。
但見王彪雙手十指捏在一切,好似鶴喙,出招之際勁風相隨,竟是敢於白家雙刀硬碰硬。
與方正肉身強悍不同。
鶴唳九天錘鍊肉身的效果遠不如元音雷法,但修出的真氣浩瀚凝聚,真氣如有實質。
出招之時,真氣覆蓋皮肉,這才能無懼刀劍之利。
甚至還有一股螺旋勁力潛藏其內,在與敵接觸之際猛然爆發,讓白海的刀法難以盡展。
“嗯?”
雙耳輕顫,方正的身形陡然在原地消失不見,一道劍光憑空乍現,如同蛛網交織當頭罩來。
“還有心思管別人?”
來人聲音尖利,出劍似狂風驟雨:
“你的對手是我!”
方正擡手,五指連環點出,五雷手中的彈指驚雷瞬息間連點十餘記,生生逼退對手。
他收招後退,雙眼收縮:
“大周天武師?”
來之前,計劃中可沒有這麼一位高手。
“不錯!”來人止步,面上同樣露出驚疑、凝重之色:
“好強的肉身,閣下是誰?”
“奔雷手文泰來。”方正拱手:
“未請教?”
“好說。”來人點頭:
“排教謝東漸。”
“排教?”方正眼神微閃:
“閣下何必插手我等與王家之事?”
“哈哈……”謝東漸朗笑:
“好叫閣下知道,王家老爺子出身排教,乃是我教在此地分舵的前舵主,他出殯謝某豈能不來。”
“爾等竟敢欺辱到排教頭上,真是取死之道!”
方正搖頭。
排教與丐幫類似,都是江湖大派。
據傳,
排教教主、丐幫幫主都是傳聞中的武道宗師、術法真人。
王老太爺是水匪出身,排教又號稱內陸水上第一大幫,兩者暗中有些關係並不奇怪。
不過排教結構鬆散,有十八分支之稱,各個分支各自爲政,倒也不必擔心引來報復。
再說……
就算報復,也是找奔雷手文泰來,找不到方正頭上。
“好。”
點了點頭,方正雙目一凝:
“接招!”
五雷轟頂!
他腳下一點,地面轟然炸裂,泥土翻飛之中,人影瞬間逼至對方近前,拳如重雷砸下。
拳意涌現,五指內藏雷光。
“轟!”
明明肉眼可見並無不同,感知中卻猶如雷霆翻滾,從天而降劈向自己。
好!
謝東漸雙目一縮,身體陡然一轉,就像是一條扭動的水蛇,軟劍錚然一聲刺了出來。
毒蛇吐信!
寶劍洞中藏,神仙也難防。
此人劍法之精,已至極高境界。
“叮……”
拳劍相撞,竟是發出金鐵交擊之聲,甚至還有火星濺射,也讓謝東漸心生一抹驚懼。
這是什麼肉身?
竟然能硬抗自己的寶劍?
對方的修爲應該不如自己,但所修法門極其了得,肉身之強匪夷所思,而且武道意志更是不凡。
兩者加持,反到自己落入下風。
另一邊。
令狐安揮舞長劍與一位手持棍棒的老者戰在一起,老者手中棍棒虎虎生風,不落下風。
三臺縣衆人花大價錢請來的無名劍客,也被兩個相貌、身材幾乎一樣的女子攔住去路。
雙胞胎女子雙劍合璧,竟以小週天之境讓劍客難以寸進。
果然!
方正眼神閃動:
‘就知道不可能那麼順利,王家幾十年基業,老爺子更是懂得順應局勢的高手,豈會沒有準備?’
‘不過……’
‘如果只是這樣,終究難逃一劫。’
場中的局勢看似平局,實則令狐安和那無名劍客都未出全力,都留有一手有備無患。
而且,
外面的局勢已經明朗。
在三臺縣衆多高手的圍攻下,王家護院已現不支,崩潰不過是早晚的事,呼喝聲也越來越近。
“哎!”
眼見形勢再無變故,後院大殿陡然響起一聲輕嘆。
“想不到,固安縣也來了人,嚴大人這是要拿我王家背鍋啊!”
聲音悠悠,不疾不徐。
卻讓場中衆人面色大變。
“呼……”
寒風盪漾,一人突兀出現在無名劍客身前,大手前伸、五指朝前虛按,場中陡起鶴唳之聲。
鶴唳九天神功!
恐怖的掌勁與劍客手中長劍相交,罡勁爆發,那精鋼長劍竟是吃力不住當場碎裂開來。
“彭!”
無名劍客吐血倒退。
大周天武者,竟是在來人面前不堪一擊。
“王虎陽!”
白海嘶聲大叫:
“你沒死?”
“沒有你下去陪我,老夫走的豈會甘心?”來人轉身,赫然正是已經‘去世’的王家老太爺王虎陽。
他踱步行向白海,咧嘴笑道:
“姓白的,你可知當初我爲什麼不殺你?”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我知道你對我心懷怨恨,但我就喜歡看你心裡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表面上卻要畢恭畢敬感恩戴德的樣子,每次看到你的模樣,我心裡就舒服就暢快。”
“這麼有趣的人,殺了豈非可惜?”
白海面色鐵青,身體微微顫抖,多年來被人壓制的恐懼和屈辱讓他的表情扭曲變形。
“可惜!”
王虎陽先是調笑一般,隨即輕嘆:
“你心中執念太重,不殺你我王家後人難以心安,而且沒你陪着上路,我也感覺寂寞。”
“到了下面,我還想看你委屈卻又不敢動手的樣子。”
“今日我假死,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哪些人相對我王家動手,一併解決,也了卻後患。”
“啊!”白海嘶聲長嘯:
“去死!”
無邊悲憤涌入長刀,他的雙目也不知何時血紅一片,一正一反的刀光陡然凝而爲一。
王虎陽雙目收縮,再次擡手擊掌。
“彭!”
刀光碎裂。
白海口吐鮮血,踉蹌後退,隨即再次怒吼,揮刀爆斬。
“呵……”
王虎陽面泛不屑,擡手擊掌。
“彭!”
剛猛的罡勁瞬間擊潰來襲的長刀,餘勢不減繼續前行,落在白海頭頂後掌勁輕輕一吐。
“咔嚓!”
白海身軀一震,雙膝跪倒在地,面上七竅流血,即使如此,他那猙獰憤慨的表情依舊未變。
氣息,
已然消失不見。
兩位大周天武師,面對臥病在牀多年、假死偷生的王家老太爺,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嗯?
方正眼眉微動。
不對!
“錚!”
還未等他有所動作,令狐安已然拔劍。
漆黑的劍光把周圍的光暈盡數吞噬殆盡,一時間衆人感知中再無一物,唯有那一道黑色長劍。
“唳!”
就在這純粹的黑色之中,一聲響亮、通透的鶴唳聲響起,瞬間撕破黑暗,與劍光撞在一起。
“彭!”
一道人影打橫飛出,撞碎牆壁落在地面。
是令狐安!
而王家老太爺王虎陽……
“咳咳!”
他單手輕擡,口中輕咳,面色來回變換,最後無奈輕嘆:
“終究是老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啊!”
“噗!”
一道劍痕出現在王家老太爺王虎陽身上,就如打開了一個破口,他身上的氣機飛速消散。
眨眼間。
就如風中浮萍,飄然散盡。
“彭!”
屍體栽倒在地。
“果然。”
遠處。
令狐安從廢墟中站起,輕輕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塵,淡然道:
“王老爺子臥病多年實力早非當初,現今只是以秘法鎖住了自己的氣息,一旦被破就會當場身死。”
方正點頭。
擊潰無名劍客之時,這點還不明顯,他甚至已經準備撤退。
而白海的爆發,卻讓王老爺子顯出破綻,兩掌擊殺白海看似兇悍,實際上外強中乾。
面對令狐安的全力爆發,王老爺子終於顯出不支,雖然用盡最後一口氣擊退令狐安,自身秘法也被破。
當然。
也是令狐安夠強。
如果換做方正,沒有施展一字明心斬的情況下,不可能破掉王老爺子的秘法。
“轟!”
這時。
後院牆壁轟然坍塌,數位身披甲胃的武師砍倒幾位王家的護院,渾身是血衝了進來。
“爹!”
其中一人看到白海的屍體,不由驚呼一聲,隨即手臂一擡,數道勁箭直奔王虎而去。
潘然也帶人衝了過來,見狀眼神微閃,白家的老爺子也死了,以後三臺縣豈不是潘家說了算?
念頭轉動,他口中喝道:
“上!”
“不要放過任何一人!”
場中王家還有三位大周天武師,王彪、家族供奉、排教謝東漸,人數比方正、令狐安兩人要多一位。
但。
不能只比大周天武師。
令狐安實力了得,足可以一敵二。
再加上潘然等人也不弱,諸多武師一擁而上,就算是大周天武師一旦被圍也難逃一劫。
就如此時。
漫天箭雨落下,謝東漸不得不拼命閃躲。
那位手持棍棒的供奉眼神閃爍,更是無聲無息朝後退去。
王老太爺機關算盡,奈何力不如人,這次是真的死了,現今局勢已定,再待下去必死無疑,何不趁此機會趕緊離開。
“唰!”
方正五指伸展,猛撲王彪。
令狐安也持劍衝上,阻住王彪退路,至於另外兩位大周天武師,他們並不打算阻攔。
一來攔下來的機率太小。
萬一攔不下……
反到給自己招惹一大仇家,不如放對方一馬也算結個善緣。
“啊!”
眼見避無可避,王彪仰天長嘯,聲音中滿是不甘、憤怒,虎吼一聲逆勢朝兩人撲來,鶴唳九天神功全力以赴:
“我跟你們拼了!”
方正眼神微動,避開正面選擇與對方纏鬥,現今局勢已定,只要纏住對方勝利就屬於自己。
片刻後。
一衆武師一擁而上,眨眼間就把王彪砍成一對肉泥。
待到一切結束,王家人盡數伏誅,王府也幾乎成爲廢墟,諸多人影在其中走動,翻找值錢的東西。
“大周天武師雖強,與小週天武師的差距卻也不算太大,人數足夠同樣能輕易圍殺。”
“不過……”
方正側首,看向王老太爺的屍體:
“無漏武師則不同,護身罡勁讓他們幾乎能無視人數的差距,只要有罡勁護體就能不停殺人,差距會變的很大。”
“文兄。”
這時,令狐安的聲音響起:
“過來看看,此地可有你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