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如今,她就是我最大的野心
85_85699清晨,鳥兒伸着脖子在枝椏上面叫了幾聲,愛玩的孩子在桌子上立着雞蛋,想着那些有關於立夏的故事,卻只剩下嬉戲和打鬧,昨夜裡,有些人睡得並不安生,看了一出驚悚戲的人們盯着厚厚的黑眼圈,顫巍巍地推開了自家的門,卻沒有看見地上有一絲血痕,使得昨天夜裡的事情不真實的像是一場夢,井邊依舊是往日的模樣,不過是少了一些打水的人和嬉戲的孩童。
人們揉了揉眼睛,想要刻意的去迴避着昨天的事情,繼續着自己忙碌的生活,畢竟,這又是新的一天。段里長昨夜裡封了衆人的口舌,如今,要是亂說了話,或許脖子上面,便就沒了腦袋。
小五在藥鋪裡面看着大家排着隊等着治療瘟疫,與其說是瘟疫,其實也不過是一場井水投毒案件引發的烏龍,也不怕什麼傳染不傳染的,大家都排好了對,等着拿毛家的藥。
毛郎中執意不收大家的費用,小五的嘴角抿了抿,看着越派越長的隊伍,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高興的是,大家終於不在拒絕毛家藥鋪,傷心的是,得病的人越來越多,不知究竟到了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段晟軒不知何時捏了把扇子站在門前,手掌一揚用扇子忽閃忽閃地扇了兩下,晏小五的嘴角勾了勾:“得,里長大人也不怕我們藥鋪的病多?這時候還來視察病情?”
里長大人脣角輕勾:“無妨,我自小妖神不敢近前,病症不敢侵體。在你們這,也爲你們全都避避邪。”
小五捏了捏下巴:“這倒是,里長大人本身就是一隻妖孽,誰敢近的了您的身。”小五笑了笑,看着眼前的段晟軒,不正是一隻流︶氓到了無法無天的妖孽。
段晟軒的嘴角微微揚了揚,擡頭看了看眼前的姑娘,也沒將她的話放在耳邊,只是開口道:“昨個晚上,我把吳大牛抓了一個現行,他知道自己犯了事情,狗急跳牆,便自己投到了井裡面去,喪了命。”
小五一愣,卻還是點了點頭,怪不得今日藥鋪裡面來看病的人這麼多,原來是吳大牛的事情昨夜裡處理了乾淨,雖是大家還是無言,可是心裡已經明鏡,還了毛家藥鋪一個清白。
小五的嘴角抿了抿,段晟軒的喉結輕動,那枚袖箭,他不敢對小五提起,只覺得吳大牛死前的狀況還停留在段晟軒的眼前,如今,里長只希望,它成爲一個永遠的秘密。
段晟軒剛想說些什麼,卻是看着自家的小廝走進了毛家藥鋪,眼前的小廝瞧見段晟軒的時候先是一愣,隨後還是向着小五走上前來,段晟軒微微皺了皺眉頭,眉目裡面帶了幾絲懷疑,扇子合在了手裡面,看着眼前的小廝道:“怎麼了?”
小廝的頭微微垂了垂:“大人,咱家裡面來了客人,想要見小五姑娘。”
小五一愣,手上的活還忙活着沒有停下來,段晟軒的眉頭又是緊了緊,瞧了瞧小廝:“家裡面又是來了人?”
小五的嘴角輕抿,瞧着眼前的段晟軒,半開玩笑的說:“若是又是你家的那位親孃,我可沒福氣再去見一次,陸離不是說,下次見我的時候讓把他也捎上,你們去傳信了沒?”
小廝恭恭敬敬地低下了頭:“客人沒說要請陸公子。”
段晟軒的眉毛挑了一下子,若是自己的孃親,眼前的小廝又怎會不認識,一口一個客人叫在嘴邊,里長大人直起了身子看着眼前的小廝:“你們倒是勤快,平日裡面本官讓你們做什麼也沒看你們有這樣的上心,怎麼如今來了客人就敢不通報我一聲正大光明地往屋裡面帶不說,還幫着客人出來請人去家裡面做客。”
小廝聽了段晟軒的話,額頭上嚇得出了些汗:“不是不是,小的本來也是想攔的,可是那客人說是老夫人在京城裡面的朋友,也是從小看着大人長大的,還拿出了四品大人的牌子,小的,小的就是有幾個腦袋,哪裡敢攔呀。”
段晟軒的眉目輕挑地看了眼前的小廝一眼:“區區一個四品的牌子,就把你調教的這麼乖巧,明天我也去換塊牌子,上面好好地刻上‘一品’兩個大字,天天叫你來請小五姑娘去家裡喝茶。”
小廝的頭又是低了低,不敢看着眼前的段晟軒,諾諾道:“大人,小的不敢。”
段晟軒的眉目撇了撇,小五的嘴角勾了勾,對段晟軒道:“四品的牌子,你家的親戚?你幾品?”小五記得,陸離說過,段晟軒的孃親,是一品夫人。
段里長的扇子在手裡面捏顧着:“本官正在努力混到九品,話說,本官怎麼不記得本官有個四品的親戚,來人可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大人帶着幾個侍衛?”
小廝的腦袋搖了搖,聽着段晟軒的喉嚨裡面發出的一個:“哦?”字,只得對段晟軒如實說:“里長大人,來的客人是兩個女人,小的瞧着一個是稍微年長些的,一個與里長大人年紀相仿,穿着都是一般,但是……”
段晟軒聽了小廝的話,臉色剎變,喉結也是動了幾下子,小五看着段晟軒的反應一怔,擡手輕輕搖了搖段晟軒的胳膊,段晟軒的眸子狠狠地瞪着,伸手竟是出格地一下子握住了小五的手掌,小五一愣,趕忙掙扎了兩下子,把手掌從段晟軒的手裡面抽了出來,再擡頭,卻瞧見段晟軒的臉色微微有幾分難看,眸中帶了幾分焦急,脣角一張一合,只向着晏小五說道:“你先去避避風頭,我回去解決些事情。”
段晟軒又回頭對小廝說道:“我和你回去,記住了,回去就和客人說晏姑娘不在辣條店也不在毛家藥鋪,不知道去了哪裡,你也找不到她,恰好碰見了本官。”
小廝的腦袋擡了擡,帶了幾分無奈的瞧了瞧段晟軒:“大人,這……”
段晟軒的脣角抿了抿,焦急地瞧着眼前的小廝:“這什麼這,我是大人還是你是大人?吞吞吐吐的可是記住了?”
小廝低了頭,又是諾諾地稱了一句:“是。”段晟軒捏了兩下扇子,轉身就是急匆匆地向着屋外面走了去,卻怎知晏小五伸手抓住了段晟軒的胳膊,段晟軒一愣,回頭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晏小五,脣角還帶着一絲笑,這絲笑意明顯是給小五看的,小五瞧着段晟軒,看着他眸子裡滿滿的擔憂,卻還是聽着段晟軒故作輕鬆的聲音:“沒事,小五你也別太擔心我,我段晟軒長得俊俏,沒準就把那兩個來我家做客的女人迷得神魂顛倒,也就忘了找你。再加上,雖說是三個女人一臺戲,可這三個女人在家了一個美男,再好的戲不也不好看了?”
晏小五的嘴角抿了抿,段晟軒的油嘴滑舌她早就習以爲常,如今卻是覺得有一絲的心疼:“我和你去。”
段晟軒一愣,剛想說什麼,卻看見眼前的女子眼眸裡面多了一絲堅定:“我雖然不知道來了你們家的人是誰,但是估摸着他們也是來找我的,要是讓你去了,你袒護我的事情總有一時會被捅出來,咱們村上鎮上就這麼大的地方,我就算是躲還能躲到哪裡去,我又不認識他們,我去了,他們還能拿我怎麼樣,若是上次你娘提的那個問題,倒是好玩了。”
段晟軒抿了抿嘴角,卻是小五已經幾個大步走了出去,看着來通報的小廝:“走吧。”
小廝瞧了小五的模樣,腦袋依舊低着,點了兩下頭,在前面帶着路,段晟軒咬了咬脣角,腦袋狠狠地搖了兩下:“哎,等等我。”
身後磨藥的姑娘垂了腦袋,他什麼時候,才能看的見她?
這不是小五第一次來段晟軒的家裡面,卻是第一次覺得段家的府邸如此的陌生,小廝們站在門前不說話,整個段府就像是一座沉睡的宅邸,明明人滿,卻空蕩蕩的。
小五看了看天,明明沒有前幾日的燥熱,只是聽說今日立夏,卻是有幾點汗珠從額頭上面滑了下來,順着臉頰一直滑到了小五的下巴,癢癢的,很是不舒服。小五看了看太陽,瞧着這時辰,土翼,大概已經把事情告訴陸離了吧。
小五的嘴角抿了抿,小廝的手掌向着前面緊閉的木門伸了兩下子:“姑娘,就是這裡了,客人說,要單獨見你。”
小五點了點頭,看着小廝向着後面退了幾步,像是想要拼命地逃離這個地方,小五一怔,上前想要打開眼前的木門,手掌微微地帶了幾分僵,小五咬了咬牙,伸手剛要觸碰眼前的木門,小五一愣,瞧着眼前的段晟軒緊緊的抓住了自己的腕子,段晟軒的眉目皺了皺,嘴角輕抿,帶了些憂愁地瞧着晏小五:“若是不願意,就不要爲難自己。”
小五的脣角劃開一絲笑意,向着段晟軒搖了搖頭,還未來的及說話,眼前的木門,卻是吱呀的一聲,自己打開了。
晏姑娘愣了,段里長愣了,開門的人也是愣了,唯有屋裡面的一雙眸子,像是穿透了一切,只是靜靜地瞧着段晟軒握着小五手腕的手掌,不言語,卻像是一陣寒風,輕輕吹過在場的每個人。
小五一愣,趕忙尷尬地把自己的腕子從段晟軒的手裡面抽了出來,眼前開門的姑娘笑意盈盈,一雙眸子裡面天生便是裝了不知多少魅惑,要讓多少男人斷魂,段里長的眉頭輕鎖,倒是晏小五微微怔了怔,瞧着眼前的人,總算是明白了段晟軒剛剛那般擔心的原因。
小五的嘴角抿了抿,看着眼前的人,脣角,不自覺的又是掛上了一絲輕笑:“姐姐,好久不見了,如今還是給別人做了童養媳?”
對面的女子雙眸盛笑,膚若凝脂,再加上眉宇之間的熟悉感,不是陸雪又是何人。陸雪脣角微勾:“若是我去哪家做了童養媳,那家人怕是十族都株得。”小五自那日知了陸離乃是當今太子,如今算起來,陸雪也該是公主,裡面的那位……
晏小五一步踏進屋內,任憑陸雪將門合在了身後,小五跪地:“兒媳叩見母后。”
段晟軒也是掃衣而跪,微微帶了幾分詫異地看着眼前的晏小五,屋內坐着的婦人手中端了一碗茶湯,眸中帶寒,一身素衣,染了幾點滄桑,雖是和胡豆晏老太差不多的年紀,可婦人的一雙眸子敲在小五眼中,卻註定盛不得家長裡短那般雞毛蒜皮的小事,眉心輕勾,婦人的臉頰滑出一點痕跡,眸子依舊不過是瞧着手中的茶湯,段晟軒叩首,只道是:“臣段晟軒叩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段晟軒的傷口被狠狠地扯了一下,身子,微微帶了幾分寒意。
婦人的手掌一頓,將茶湯擲在一邊,聲音中夾雜了少許本不該屬於女子的東西,可又是讓人隱隱約約說不出那些究竟是什麼:“段家小子離京數年,禮節,倒是還算記得乾淨。”
婦人的手掌輕拍,連看都未曾看晏小五一眼,嘴角未抿,挑出了一絲冷笑:“聽雪兒說,你聰敏,見了她,自然知道朕的身份,可惜,卻還是農家之氣!俗不可耐!這一聲母后,可是你叫的?”
小五手掌輕擡,嘴角抿了抿:“母后,您是陸離的母后,自然是小五的母后,小五雖如聖上所言,不過村婦,可小五認爲,這聲母后,是禮節,還是要叫的。”
聖上的指尖未動,擡眸瞧了小五一眼,喉間不知如何發出了一聲冷哼,小五的手掌握的緊緊地,只覺得手指都帶了些許的顫抖,陸雪站在聖上的一邊,眼睛帶了些擔憂,靜靜地看着眼前的晏小五,聖上的眸子又是動了動:“朕的皇兒,自是找最好的來配,而你,不配!”
一言落,像是命令,沒有絲毫的溫度,小五的嘴角抿了抿,只覺得心裡面憋了一口氣,壓得她難受,段晟軒跪在一邊,瞧着小五的模樣,眼神之間露出了些許的擔憂和不忍。
眼前的聖上指尖動作似是無意,不過是手執茶杯的模樣,卻像是無形之中製造了一張網,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晏小五的手指微微有幾分顫抖:“聖上,小五不才,但覺這世間根本沒有什麼配或者不配,也沒有什麼最好與最差,兩個人在一起,相逢,本就是緣,相愛,更是無意,晏小五不是想攀附皇家的高枝,兒媳不過是恰好遇見了那個人,遇見了那個註定終生的人,而他,也不過恰好,是您的兒子。”她的聲音沉靜,卻像是帶了一種力量,女帝的眸中帶了幾分不一樣的東西,眼神輕輕地在小五的身上游移。
小五的掌心又是向着前面推了推:“母后,兒媳與陸離兩情相悅,不管您是否接受,小五都是您的兒媳,無法改變!”
女帝的脣角輕輕地勾了勾,段晟軒像是鬆了一口氣,陸雪的眉頭,卻是緊緊地皺了起來,眸子,只瞧着跪在地上的晏小五,茶杯輕輕掃過女帝的嘴角,高高在上的女人彷彿生來就有壓人一頭的氣勢,緩緩開口,語氣中卻是帶了幾絲嘲笑:“兩情相悅?”
晏小五咬了咬牙,像是把所有的恐懼全部嚥到了肚子裡面:“正是。”
女帝嘴角輕抿,緩緩起身,繡袍掃過桌角,本是不重的動作,卻是把茶杯帶到了地上,瓷杯破碎的聲音在屋子裡面格外的刺耳,小五的眸子定定瞧着地上滿地的碎片,茶水溢滿了地面,加上幾點茶葉沉在低下,卻也是太過深綠饒了人的眼眸,小五的嘴角抿了抿,竟是擡起頭來,正視着這個一步步向着自己走來的女人。
她的眉目本該清秀,入陸離一般似是絕美,可偏偏清秀的眉目裡面帶了幾分英氣,掃過額頭,映入眼眸,上了年紀的女人載着歲月的痕跡,卻偏偏又爲她增添了幾分高貴,一雙帶了些渾濁的眸子靜靜地瞧着眼前的晏小五,竟是連茶杯翻倒也是不顧。
小五的牙輕輕地咬在一起,只覺得眼前人的眸子裡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讓人臣服,小五的眸子輕輕閉上,再睜眼,她不怕,她不懼,她只是這樣看着女帝,這個全昭陽國最尊貴的女人站在小五的身側,眸中略微帶了幾分詫異,她記得陸雪和她說過,離兒的嬌妻,很是不一般,她記得段家夫人和她說過,離兒的嬌妻,傲慢無禮!
她也記得那些宦官遞交上來的文件,離兒的嬌妻,野心勃勃,於是,她拋下滿堂公務,竟是跑到了這樣的一個小山村裡面,明明,她隨手一揮,這個叫做晏小五的女人就可以跪在她富麗堂皇的皇宮大殿裡面,可她不願,她一定要親眼瞧一瞧,邊疆的鄉野女子,究竟是有怎樣的能耐。
如今,她站在晏小五的身側,晏小五擡眸瞧她,毫無懼色,她好像看到了三十對年前,她剛剛進宮的時候,瞧着當時聖上的眸子,也是這般,不知所謂。
但,這世上,這昭陽國,有一個女帝,足矣!
小五微微揚了揚下巴看着眼前的婦人,陸離的手掌扶着桌子,向着前面探了探身子:“母后……”
女帝的手指輕輕挑起了晏小五的下巴,小五的嘴角微抿,眸子靜靜地瞧着眼前的帝王,女帝愕然,這女子眼中的倔強,竟是絲毫不減,段晟軒也是嚇了一驚,擡眼看着眼前的兩個女人:“聖上……小五她……”
女帝的眸子微偏,看了看跪在身側的段晟軒:“剛纔,朕好像還無意瞧見,段家小子握着你的手掌,傷風敗俗!鄉野村婦!皇家的事,怎有情愛!”
段晟軒的身子微微的一怔,擡頭看着女帝幾乎是咬着牙說出的這幾個字,晏小五的脣角勾了勾,嚇傻了屋子裡面的人,陸離咬了咬嘴巴,自己的弟妹,莫不是瘋了。
女帝挑着晏小五下巴的手掌都是一僵,小五的嘴角輕勾,劃出了一絲淺笑:“皇家的事,就該沒有情愛?那聖上,也從不知情愛的滋味嗎?”
“大膽!”拂袖!轉身!屋內的溫度早已降到了最低,女帝的臉頰轉了過去,身子背對着晏小五:“你不過鄉野村婦,莫不是在質問朕!好大的膽子!”
小五的嘴角輕抿,向着前面拱了拱身子:“母后,兒媳不是質問,兒媳只是好奇,皇家之人,依舊爲人,爲何就要平白遭受那些痛苦?正是因爲是皇家的人,母后纔要將陸離送到這鄉野裡來,讓自己體會這種母子別離的痛苦?若真是如此,還望母后恕兒媳大膽,向母后說一句不值。”
女帝轉過身來,瞧着眼前的晏小五,脣角劃出了一絲冷笑:“你還真是大膽!”
小五的嘴角抿了抿:“不過一枚腦袋掛在脖子上面,有些話,該說的還是要說的。”
女帝瞧了小五的模樣,手掌背在身後:“也好,既然你一心想着,如今朕就一忤逆之罪,判你凌遲之刑,可好?”小五的手掌僵了僵,眸子裡卻看不見一絲認輸,脣角輕勾:“若是如此,就能讓皇家滿意,也好。”
聖上看着眼前的女子,也是微微一怔,終於肯認真地看着晏小五,眼前的姑娘不過粗布麻衣,除了眉目帶了幾分清秀美麗的模樣,和普通的鄉野村夫看不出一點地差別,偏生得一雙眸子倔強,一枚脣兒任性,不讓人佔了絲毫先機去,女帝的手掌捏在身後,脣角輕勾,連連叫了三個好字:“既是如此,朕就成全你。”
陸雪趕忙上前了幾步,抓住了聖上的衣裳:“母后,這事……”
段晟軒的頭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兩下:“聖上,晏小五久在鄉村,不知禮數,您可別和她計較,您……”
聖上的眸子掃過段晟軒,自帶了一分冰冷:“朕瞧着,你和離兒一樣,都被這村婦昧了心,早已看不清虛實,若是她不死,你們兩個,遲早要墜入深淵!”
小五聽了女帝的話,腰背又是直了直,一雙眸子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女帝:“若是小五的死,能讓母后看清,那便是死了,也值得。”
女帝轉身:“你沒資格,雪兒,去找人,把她抓起來,明日凌遲,朕要親自看見,當街示衆!”
小五的指尖深深地嵌入到掌心,雙眸緊閉,段晟軒看着小五的模樣,想說些什麼,陸雪的手掌抖了抖,看了看晏小五,又看了看女帝,不知所措的模樣,聖上的眸子向着陸雪偏了偏:“還瞧着做什麼,還不快去找人!”
“母后……這!”女帝的眸子掃過陸雪,生生將陸雪後面的話壓了下去,陸雪的手掌抖了兩下子,嘴角輕抿,卻聽見門外傳來一聲福音:“母后來的這般匆忙,又要找人做什麼?”
女帝一怔,眉頭輕皺,瞧了瞧旁邊的陸雪,陸雪擺了擺手:“人,我都安排下去了。”
聖上的身子微微轉過去,小五的眸子依舊閉着,只覺得身子微微地有些癱了。
門前,陸離倚門而立,卻是兩個大步走到了屋子裡面來,袍子一甩,跪在了地上:“兒臣叩見母后。”
陸離的手掌輕輕動了動,拉住了身側的晏小五的手掌,小五的嘴角輕抿,卻還是勾出了一絲蒼白地笑意,向着陸離搖了搖頭,女帝瞧着兩人在自己面前的模樣,只覺得胸口的火氣更盛,袍子一揮,站在了陸離和晏小五的面前。
小五的脣角帶了一絲的蒼白:“聖上,你爲何不敢讓陸離在場?”
聖上的腳向着前面走了一步,像是要踩在小五和陸離緊緊拉在一起的手上面,小五一愣,手掌向着後面移了移,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聖上的眸中像是染了火:“你來了,朕依舊可以將她凌遲,你姨娘說,你護她護的緊,或許是朕往日裡太過縱容你,才造成了今天這樣的局勢。”
陸公子的脣角輕勾,瞧着眼前自己的母后:“母后,兒臣無能,無心求妾,已求一妻,名喚晏小五。”
聖上的眸子瞧着眼前的人,眼眸向着晏小五偏了偏,小五的脣色帶着一點蒼白,卻還是揚着頭向着陸離勾脣一笑。
女帝的眉心輕皺:“離兒,朕記得,這是你第一次違背朕的話。”
陸離的眉心未動,身子向着前面推了推:“兒臣記得,父皇駕崩時,你曾對吳大人說,您要防着的,是兒臣的野心,如今,兒臣跪在地上,只是想告訴母后,自從遇見了晏小五,她,便是兒臣最大的野心。”
公子如玉,襯得屋躺似無物,段晟軒難以置信地看着這個和自己從小長大的人,陸雪的嘴巴快要掉到了地上,女帝的眸子輕輕地眯了兩下子,看着眼前的這個自己快要不認識的兒子:“你可知,你說的話,句句犯得都是死罪?”
陸公子脣角輕勾,眉目微微擡了一下,眸中隱隱做閃,看着女帝,小五曾問陸離,若是在這些人面前,他是不是需要永遠的懦弱和僞裝,那一天,陸公子告訴她時機未到,如今,時機可到?
小五偏了眸子瞧着身側的陸離,爲了自己忤逆皇命,何爲?
陸離的話語依舊雲淡風輕:“兒臣知道,兒臣也知,兒臣是破了皇姐設下的層層暗衛,纔來了這裡見您。”
女帝一怔,生生向着後面退了一步,明明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兒子,此刻卻是如此的陌生,猶記得他咿呀學語時可愛的模樣,如今,他卻牽着另一個女子的手掌,說着這般窩心的話。
陸離擡眸:“敢問母后,人,放還是不放?”
“你在逼朕?”
“放,還是不放?”
小五的手掌緊緊地捏着陸離,陸雪的手抓着眼前的椅子,像是要將椅子生生的抓破,段晟軒捏着衣服的布料,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女帝的眉目偏向了身側的段晟軒:“段家小子,朕要你的人把這兩個人全都抓起來,打入牢中,明日,朕要親自審理。”
陸公子的手掌始終輕握着小五的手掌,女帝拂袖而去,不待段晟軒和陸雪求情,卻是跪在地上的陸離緩緩開口:“母后,霖滄國大兵壓境,你可有了對策?”
無言,卻是聖上身子踉蹌,向着前面狠狠地倒了一下子,陸雪伸手去扶,聖上站直了身子,拂去了陸雪的手掌,嘴角輕勾,雙眸含血:“不牢你費心!”
陸公子一笑:“母后,兒臣之事,也不牢您費心。”
聖上回眸,卻是陸離拉着晏小五起身,向着屋外面走了去,女帝咬了咬牙,瞧着眼前的兩人:“整個昭陽,你們又能逃去哪裡?”
陸離抓着小五的手掌更緊了,脣邊自然地帶出了一絲笑意來:“昭陽,哪裡容不下兒臣?”
快步離去,不留餘地,女帝扶額,向着後面倒了去,陸雪伸手扶住了女帝,卻見眼前的人冷冷地笑了一下:“反了反了,爲了一個女人,反了!”
陸雪舔了舔嘴角,不知該說些什麼,段晟軒的眸子輕輕地賺了兩圈,眸中還是帶出了幾絲的擔憂,女帝的眸子瞧見了段晟軒,眉目輕挑,又是站直了身子,她的身份,又怎容的下她有半刻的遲疑,段晟軒的頭垂了下去,聖上發出了一聲冷哼:“叫你來此地觀察他,就是成了這般的模樣。”
段晟軒叩首:“臣,不敢。”
女帝的脣角抽了抽:“不敢?若不死段家三代,獨你一子,如今,你還是當年的段伶兒,長袖一揮,討笑賣唱,何來當年戰場風光,這份恩,是皇城給你的,朕還希望你記得清楚。”
段晟軒的齒緊緊地咬住了下脣,頭抵在地上,不知該說些什麼,陸雪伸手扶住了聖上,聖上又是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段晟軒的指尖緊緊地嵌在了掌心裡面,生疼,誰還記得,當年的段伶兒,小小年紀,水袖輕甩,只爲做那名伶的活計,這份恩,如何?
小五不知被陸離牽着走了多久,只爲一點點逃離了段府那樣的地方,小五的嘴角抿了抿,停在了原地,伸手拽了拽陸離的手掌,陸公子一怔,輕輕回頭瞧着她,脣角,依舊是一絲笑意。
“你的手抖了。”
“恩?”陸公子一愣,怔怔瞧着眼前的姑娘,姑娘的頭輕輕的垂着,小五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擡起頭來看着陸離的眼眸:“今天,就在剛剛,你和母后說話的時候,你的手是抖的,你爲了我,下了多大的賭注?”
陸公子一愣,瞧了瞧小五的模樣,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髮,她的頭髮很軟,摸起來那般的舒服,陸離脣角輕笑:“傾家蕩產。”
他說的靜,像是要再爲她買一隻簪子,小五一愣,擡頭瞧着眼前的陸離,陸公子擡眼瞧着剛剛飛過的燕子,伸手碰了碰天:“不,還剩一樣,你還在。”
小五抿了抿嘴角,隨着陸離回了家,狗子瞧見小五回來了,趕忙笑盈盈地迎上前去,還順帶着撓了撓腦袋:“爹?娘?”小五一愣,細想起來狗子確實好久都沒有見到晏老太和胡豆了。有些事情,小五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給狗子聽,只能伸手摸了摸胡豆的腦袋:“哥,小五給你做好吃的。”
胡豆點了點頭,看着眼前的晏小五,眸子還是笑盈盈的,小五舀了水在鍋裡面,擡眼又是看了看陸離:“聖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陸離輕輕地環上小五的腰肢:“你覺得?”
小五抿了抿嘴角,手裡面的活計也沒有停下:“我也說不清楚,只覺得她的眼眸微微帶了幾分不一樣的東西。”
陸離輕輕地嘆了口氣:“母后十五歲入宮,二十二歲榮登皇后,四十二歲繼位爲皇,若是說她眼中有什麼不一樣的東西,自然是僞裝。”
小五嘟了嘟嘴巴,向着後面瞧了瞧陸離的模樣,陸公子的指尖輕輕地敲在小五的鼻端,緩緩道來的像是別人的故事:“我自小被認爲是呆笨難成氣候,只因父皇駕崩之年,我在屏風的後面聽見的那段話,便掩了所有的鋒芒,只爲換的一世平安。”
小五的指尖輕輕碰在他的眸子上面,他的眸很好看,就像是上天無意墜入凡間的星辰,只有在僞裝的時候,纔會灰突突得讓人看不清模樣,陸離的眸子淡淡,脣角輕輕地抿了抿,內心深處的那段回憶,恰恰是他最不想觸碰的傷痛。
陸離開口,緩緩的,帶着沙啞的嗓音:“母后要捧我做帝,當年我不過小兒,在他們的眼中,我難成氣候,我坐了,老老實實地,對他們言聽計從,可是,這樣,還是不夠……”
小五的嘴角抿了抿:“母后,想要自己……”
陸離點了點頭:“她的野心,她的志向,註定讓她做不得平常的女子,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哪怕掌了權,她依舊心中念念,坐在那皇椅上的是我,而並非她,一年後,我被廢,情理之中,看着她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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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漸漸長大,哪怕刻意隱蔽,卻還是引了母后的疑心,她將我送到這等偏僻的小村莊來,說是要磨練我,可是真正的意圖,又有幾人知道?”
小五向着陸離的懷裡面窩了窩,忽想起陸離今日在聖上面前,句句威脅,鋒芒畢露,哪裡有一點原來的模樣,如今,陸離花了十幾年精心布好的棋,卻……這般破滅?
陸離瞧着小五的模樣,脣角輕勾:“無妨,如今戰事將起,他不敢拿我如何?”
小五眸間一疑,向着陸公子瞧了兩眼,卻是陸離伸手向着小五的懷中一指:“兵符,在你的懷裡。”
小五一愣,突然想起那一日陸離送給自己的那塊玉牌,眼睛眨巴了兩下子,擡頭瞧了瞧陸離,卻聽見陸公子繼續道:“女子爲帝,大臣自是不願,當年母后稱帝的條件甚是簡單,兵符歸我,帝位歸她,如今,這便是我的最後一道籌碼,我今日,傾家蕩產,就只剩下一個你。”
小五抿了抿嘴角,無奈地搖了搖頭向着陸離笑了笑:“沒事,我說過,養你,我晏小五腰纏萬貫,養你一個還是不成問題的。”
小五回身繼續給狗子做飯,還未來的及放調料,卻是狗子匆忙地向着屋裡面跑來,眼底加了不少的焦急:“妹……妹……妹妹!”
小五一怔,瞧着眼前的晏狗子,難不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