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子清先是一愣,隨即大驚:“葉家?”
莫不是那個葉家?鄭子清心裡頭生出一股不安。
靈子被鄭子清的模樣弄得一愣一愣的,只是下意識點頭:“是啊。”
“哪個葉家?”鄭子清心裡着急,一把扯住靈子的衣衫,很是急切。
“除了靖州葉家,還有哪個葉家?”
這個姑娘反應這麼大,着實奇怪得緊。靈子稍稍提高了警惕。
鄭子清這下完全傻了,一下坐到麻袋上,臉色刷白,自顧冷笑着,嘴裡不停喃着:“居然是葉家的船,怎麼會是葉家呢?”
她費勁心思離開靖州就是想離葉家遠點,竟沒想到還是躲不過,老天果然不放過她。
靈子細細看着鄭子清慘敗的臉,有些雲裡霧裡的,直覺覺得這個姑娘與葉家不簡單,便問:“姑娘,有什麼問題嗎?”
鄭子清搖搖頭,再問:“請問這船上都有些什麼人?”
靈子越聽越不對勁,不由得心生懷疑,越發小心着:“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鄭子清知道靈子懷疑了,也是自己剛纔反應太大了,便自然了幾分:“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一個外人,怕衝撞了葉家的哪位貴人,所以纔想問清楚。”
乍一聽也在理,靈子是個閨閣丫鬟,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見人姑娘面善,也就沒再多想:“這樣啊,船上是我們府裡的七少爺。”
“葉鳳然?是他?”鄭子清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冷靜又一次消失殆盡了。
真是冤家路窄,好死不死,葉家那麼多少爺,偏生讓她鄭子清遇上了葉鳳然。
靈子被鄭子清的一驚一乍弄得莫名其妙了,問出了自己的疑問:“姑娘難道識得我們家七少爺?”
鄭子清想也不想,順口就接話了:“自然不識得,只是我也是靖州人,聽過一些葉家的人事。”心裡慶幸,還好葉家名動天下。
這個理由倒讓靈子信服:“也是,我們葉家在靖州自然是最有名氣的。”驕傲之色顯而易見,靈子心花怒放,對鄭子清也完全信了,便柔聲安撫,“姑娘好好在這將養着,你懷着身孕就不要出船艙了,而且我們七少爺進來心情不好,萬一衝撞到了,也不好。”
懷孕?鄭子清懵了一下,半晌才冷靜下來,想來是大夫看過了。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讓葉鳳然知道。
“多謝靈子姑娘提醒,我會謹記的。”
靈子嫣然一笑:“不用那麼拘謹,我也只是個促粗使的丫鬟,你喊我靈子就是了。”又歡歡喜喜地問,“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鄭……小青,我叫小
青。”
出門在外,還是小心爲上。
靈子是個善良又好相處的姑娘,這幾天都是靈子來照顧鄭子清,兩人相處得也算融洽,除了不能走出船倉這一方狹小之地,其餘的都還不錯。
這夜裡,風平浪靜,船上燈火通亮。一輪明月照進船坊,那白皙瓷壺剔透,淡淡酒香瀰漫。
船坊裡侯了一屋子的人,有站着的,有跪着的,唯獨一個坐着的,舉着瓷杯,湊近脣邊,然後一口飲盡,再伸手,一旁的侍女再添新酒。如此反覆,一杯一杯下肚,男人眸光也一點一點迷離。
一邊侯着的福伯看得着實心驚,如此喝法,簡直是自殘。
“七少爺,少喝點,別傷了身子。”福伯上前,極小聲地提醒。
那人拿着酒杯的手一頓,“都出去。”
葉鳳然一聲大喝,福伯心肝亂顫了,連忙領了一干人等出了船坊。
人都退出去了,只剩下獨自飲酒的男人,拿起酒壺,大概醉了,幾次都沒有倒準,酒灑了一桌。
“呵。”輕笑一聲,葉鳳然直接拿起酒杯就往嘴裡灌。
此時,葉家船坊的另一側,不同於上層的奢華,底下船倉潮溼又昏暗,鄭子清已經住了幾天了,還是有些不適應這樣的環境,起身,往外走。
門口正好靈子有進來,詫異道:“青姑娘去哪啊?”
“這艙底有些悶,我出去透透氣。”之前肚子裡的孩子還算安靜,這些天越發鬧騰,鄭子清此刻便覺得胃裡酸得很。
靈子見鄭子清臉色不太好,也沒阻攔,而是提醒道:“這個時辰雖然沒什麼人,但是姑娘還是小心點。”
“嗯,我省的,不會走遠的。”
鄭子清就是算好這個點大家都睡了,她纔出來的,自然更會小心,她可不想衝撞了那位‘貴人’。
船外果然除了值班的水手就沒有其他人,鄭子清也就放心地往裡走,忽然,腳步一頓,傳來一個熟悉卻讓她心驚的聲音。
“丫頭,你爲什麼要逃?”嗓音迷離,帶了微醺。
鄭子清心都揪到一塊兒了,這聲音是……鄭子清緩緩探出了一部,擡眸看過去,頓時臉色慘敗了。
果然是他,陰魂不散的男人,葉鳳然。
葉鳳然依着船頭的護欄,身子搖搖晃晃的,手裡還提着一壺酒,嘴裡一直含糊不清地念着:“我對你不好嗎?爲什麼要離開我。”
鄭子清這下可以確定,這人十成是醉了,而且醉得厲害。
男人還在喃喃自語:“我對你那麼好,我什麼都依你,你爲什麼還要跑?”
鄭
子清心頭軟了一分,看着那仰頭飲酒的男人有些於心不忍。
葉鳳然喝完那壺酒,隨手扔了酒壺,忽然就咬牙發起狠來,扯開嗓子大罵:“最好別讓我抓到了你,否則爺一定辦了你。”罵完,整個人癱軟在木板上,嘴裡還在輕輕呢喃不斷,“辦了你,辦了你……”
鄭子清才稍微軟下來的心下一刻就冷硬了,眯着的眸子有些凌厲。
辦了我?哼!鄭子清在心裡嘲諷,轉身就走,不因爲走得急切匆忙,腳下猝不及防被繩索拌住,只聽見砰的一聲,鄭子清踉蹌一下,險些摔倒。
“誰?”
後面迷醉又急促的一聲,鄭子清下意識就回頭了,不偏不倚撞進一雙迷離朦朧到驚心動魄的眸子,心忽然莫名其妙地抽了一下。
對面的男人顯然也怔了一下,半晌,腳步虛浮地走過去。
“小青。”
不知道他是醉了,還是醒着,嗓音茫然卻慌張。
那人越走越近,不知爲何,她忘了所有動作,甚至思緒。
“小青。”
又一聲纏綿到繾綣的呢喃,驟然,鄭子清如夢驚醒,連忙回身逃離。
只是已經來不及,手腕被那人擒住,嗓音溫柔似月光寂寞,她下子就恍惚了,只聽見耳邊一聲夢囈般的軟語:“是你哪?小青。”
嗓音帶了小心翼翼,有種不確定的慌張失措。
鄭子清想,這男人到底醉沒醉,口齒凌亂不清,動作卻這麼用力粗魯,她掙扎了幾下根本沒用。
鄭子清還在埋頭拽葉鳳然的手,忽然身體一傾,被人緊緊抱住。
這人!鄭子清剛要去推,耳邊傳來男人癡癡喃喃的嗓音,似乎帶了蠱惑,他說:“我想你,別走。”
我想你……我想你……鄭子清足足懵了十幾秒腦中反反覆覆都是這一句話,她突然覺得,醉酒了的葉鳳然讓她很無措,還有點於心不忍。
誒,人爲什麼要長良心這種麻煩的東西?
好吧,就一會兒,任那人抱着,鄭子清嘆了一句:“你又何必呢?”
葉鳳然不知道咕噥了一句什麼,鄭子清沒有聽清,肩上越來越重,葉鳳然的呼吸也有些重了,鄭子清無奈:“葉鳳然,因果是循環的,你我之間最好不見,不念,如此便能不愛不恨。”
“葉鳳然,忘了我。”
忘了愛恨,自此陌路,兩不相干。
那沉醉的男人似乎醒了幾分,擡頭用一雙迷離的眼看鄭子清:“小青?”
這人語帶疑問,還不算太清醒。
鄭子清不說話,在想着是不是該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