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十四)
孫濤接到命令,合上手機。並不情願就此離開。
方纔看到的情景實在太過驚心動魄,他幾乎不能相信那是一個女人可以完成的動作,一氣呵成,完美如藝術。身爲軍人的他,無法不動容。
望遠鏡裡,她站在欄杆上,長髮飛揚,有如女神。然後,她將頭髮紮起,微微笑着,好象前往一場盛宴,腳步從容跨出,急速墜下。背景的燈光突然完全熄滅,爲這場精彩絕倫的好戲致以最高的敬意。
繩子劃開夜色,然後繃緊。因受力過大,而略爲回縮。她就着這勢頭,調整身體,一個空翻,柔韌的身體從心所欲的轉換成頭上腳下。繩子帶着她打向右樓,她雙腳收縮,在碰到牆壁的時刻用力一蹬,竟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帶動繩子擺開,跨越了兩樓之間幾十米的距離。
她又變換姿勢,如一支緊繃的弓,單腳筆直向前,向旁邊大樓上靠近自己的一個窗口踢去,喀嚓一聲,玻璃碎裂成千萬片,但是仍牢固的彼此結合在一起。然而並沒有剝落。她被回擊之力盪開,又是一撐,再踢,那可以阻擋子彈的玻璃粉碎炸開,而她再次被震回右樓。
蕩第三次的時候,她把整個身子拉直如脫弓的箭,快到缺口的時候,她的手在腰間一劃,繩子被割斷,人如箭矢,準確的疾射入缺口,而燈光,在這剎那間再次亮起。前後不過一分鐘而已。
歎爲觀止。他難以剋制自己的驚訝,放下望遠鏡,跑到兩樓下,看着二十層高的大樓發呆。
不遠處站着一個男人,同他一樣震驚,他好象聽見那人激動的說:“是她?難道是她?她果然還活着。”
他循聲望去,那男子鷹一樣銳利的目光掃過來。即便做爲軍人,面對這樣的目光,也不由一寒。這是個英俊非常極之高大的男子,穿着黑色的大衣,整個人散發出極爲詭異的氣息。
那男子見了他,臉色微變,大踏步的走過來。他的手機在此刻響起,他接聽,然後說:“好,我馬上回來。”眼角餘光瞥見那男子逼近,似乎不懷好意,他立刻伸手握住腰後的配槍。
然而那男子突然疑惑的站住,盯牢方纔那缺口,一動不動,似在側耳細聽什麼。孫濤暗自冷笑:“這個人的目力和耳力真有這麼好?只怕他還不知道自己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剛回來。”這樣想着,雖然還想繼續關注事件的發展,還是遵照周於之的意思轉身離開,手還緊緊的按在槍上,不時回頭,以防那男子跟上來,但是對方只是一動不動的凝視着上面,臉上有種欣喜若狂的神情。
甘姜進入窗口,着地時在地上一滾,卸去力量,然後順勢站起,眼前猛然一亮,電力再次恢復。
頂樓裡並沒有人。一片柔和的燈光灑在樓道內。她的帽子上有個小小的攝像頭,耳邊有個微型對話機,默野她們齊齊坐在家裡電腦前,關注着她所有見聞。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極快的奔跑,身邊經過的每一扇門上的標識卻已盡收眼裡。而默野他們只覺得眼花,不由在那一頭笑着說:“原來做女超人頭會這麼暈。”
她抿嘴微笑,若是有人此刻見到她,雖然蒙着面紗,也可看見眼角眉梢那攝人心魄的晶瑩光芒。不知爲何,身體裡有東西在緩緩甦醒,使她愈發不似常人。
終於她在一扇門前停下,上面只是很簡單的寫:“非工作人員勿進。”“應在就是這裡。”默野指示。
她伸手一推,門應聲而開。她輕笑:“默野,你真厲害。”正要走進去,突然又站住:“你們有沒有聽見?”
“聽見什麼?甘姜,你時間不多了。要快。”那一頭急促的說。
她有片刻失神,然後笑笑:“也許是我多疑了。”
這是個巨大的實驗室。裡面還有樓梯,應該一直通到樓頂。整整佔據了這座大廈頂上三層的大半。白色光芒白色牆壁,還有空氣中過分乾淨的味道,都讓甘姜覺得不舒服。
紫簟指揮她:“去,找到試劑。”她四下查找,繞過一個又一個儀器,工作平臺,終於在一個玻璃櫃裡看見一排整整齊齊的成品。
同普通的營養口服液也沒什麼不同,顏色如同白水,每一支上貼着小小標籤“HH”,應該是海華的縮寫。她毫不客氣的拿了一打塞在口袋裡。想了一想,四處搜尋一番,找到幾支空瓶,對着水管灌了一氣然後放回去充數。
咚,咚,咚。
奇異而沉悶的聲音低低傳來。她猛的擡頭。“你只有兩分鐘了。”默野提醒她。
“你聽。”她循着聲音而去。那聲音漸漸響亮,地板竟有些微微震動,這次默野也聽見,只覺駭然。
那聲音先是極緩,然後越來越急,如擂鼓一般,還有刺耳的金屬撞擊之聲。 “甘姜,快,快離開這裡。”默野急切的呼喚。
然而那聲音愈發的響,中間竟隱隱有哭嚎之聲,好象來自地獄。
“不,我不能走。我能感覺,他呼喚我。”
甘姜如同中蠱一般,不受控制的一路走去。那哭嚎聲裡充滿急切,痛苦和絕望,撕扯心肺。紫簟在電腦前捂住耳朵,再也聽不下去。
甘姜緩緩走到發出這聲音的門邊,夢魘似的推開門,立在當地。
默野他們刷的站起來,幾乎撲到屏幕上,看着傳輸過來的圖象,失聲驚呼:“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