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諾一路出去,都沒人攔着。
走過的路,都有些血跡,全都是從她腳心蔓延出來的。
沒有命令,外邊的傭人也不敢說些什麼,只是眼神各異的看着她。
管家也垂手站在一側,看到她出來,眸色微閃,“季小姐,要不要先包紮一下?”
可季諾的腳步卻依舊未停。
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只知道一個勁的往前走。
腳心裡的疼痛似乎疼的狠了,就變得麻木了,季諾的眉頭一皺沒皺,攔了輛出租車。
看着她的樣子,出租車本想拒絕,卻在她塞過一百塊錢之後,才轉變了主意。
“小姐,要不先送您去醫院吧,要不這要是感染了的話……”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好奇的往後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道。
“不用。”
季諾側頭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開口道。
整個路途都格外的安靜,怔怔的一句話也不肯說。
木訥的像是個木頭娃娃。
開到了她出租房子的地點,司機看着她的背影,嘟囔了一句怪人,纔開車離開。
這一片比較起來,都算是貧民窟,外邊粉刷的牆壁都時不時的往下掉,還能聽到窗戶裡面吵架的聲音。
麻木的那陣似乎過去了,腳底板積攢的疼痛加倍的襲來,她忍着疼痛才走到門口,沒等開門,身後傳來聲音。
“這一整天沒見着,錢掙的怎麼樣了?”一個穿着低胸衣服的女人,抹着最豔的口紅,靠在門框那邊,有些尖酸刻薄。
沒得到任何的回覆,她嗤笑了幾下,“本來按規定,房租就是要交三個月的,你這一個月的也沒交上,就交了半個月的錢,以後打算怎麼辦?”
季諾纔打開門,門縫裡有張名片,上邊寫着林氏。
只看了一眼就扔掉了。
那女人還在背後撇嘴,“今天還有人來找你呢,也不知道找你幹什麼,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看着穿着挺好的,不如你跟她藉藉錢,先把房租給填上。”
“反正朋友嘛,大不了等着你掙了工資再給她是不是。”
後邊的人還在囉嗦。
季諾聲音很沙啞,也很冷,“我沒朋友。”
沒想到一向悶葫蘆的人也會說話,後邊的女人愣了愣,等着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的時候,才更加不屑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你可別跟我嘰歪尊嚴的問題,這話我得聽人說了百八十遍了,得,頂多給你三天時間,房租交不上,那你就另尋他處吧。”
緊接着就是哐當摔上的門聲。
季諾頓了頓,重新的開門進去,一步步緩緩的拖着身體坐在了窄小的單人牀上。
腳底板已經被磨的很嚴重了,她把棉棒和小鉗子拿出來,直接把腳心的玻璃渣挑出來,動作熟練流暢。
傷口才處理好,門哐哐的被敲響。
本來就劣質的門,被這樣敲,更顯得脆弱。
“找誰?”季諾啞着嗓子開口,聲音幾乎破音。
門口是比較年輕的女人聲音,似乎帶着疑惑和試探,“請問這是季諾家嗎?我是林家的,找她有點事。”
“找錯人了。”
季諾眼皮都沒擡,彎着身體抱着膝蓋,習慣性的動作,似乎只有這樣纔會有片刻的安全感。
“那您知道她在哪裡嗎?”
外邊還在堅持不懈的問,可是一丁點的回覆都得不到,再就是一陣腳步聲,似乎走了。
狹小逼仄的屋內,幾乎沒什麼光線,季諾也不在意,當初在監獄裡更加糟糕的環境都嘗試過,怎麼會受不了這點事情。
手機嗡嗡的震動了幾下,是她之前預存的夜場老闆的電話。
瞳孔才微微收縮,接通電話。
本以爲的訓斥沒有到來,老闆的聲音反而比最開始應聘的時候好的多,似乎有些後怕有些小心翼翼。
“從今天開始你就不用來工作了,工資的話直接結算這一個月的,到時候打在你卡里。”
不用工作了?
季諾的手攥緊了手機,啞着嗓子,略帶哀求道:“我很需要這份工作,希望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她有監獄的檔案,很多人不會願意接受有案底的人,唯一能接受她的就是夜場這種亦正亦邪的地方,各路人都有,也不會在乎很多。
可現在,甚至這份工作都要沒了。
那邊很重的嘆息,“不是我們不用你,是實在上邊有命令,我這還是從這裡多給你預支的薪水,其他的是真幫不上忙了。”
說完,電話掛斷。
根本沒商量的餘地。
還能因爲誰,她心裡早就有答案了。
腳底板在一陣陣的疼,後知後覺,她的手死死的掐着膝蓋,才把那些差點翻涌的情緒壓下去。
明明她都失去了那麼多了,爲什麼還不放過她!
喉嚨裡發出低聲的類似於嘶吼的聲音,她的指甲甚至摳破了膝蓋,依舊不知休止,各種不堪骯髒的回憶,終於壓不住,都涌上來。
當初她只知道傅席宸父母雙亡,沒了權勢,卻不知道是她家做的,一門心思的去幫助他,甚至甘願付出一切。
“我從來都沒愛過你,娶你也不過就是爲了親手把你家弄垮,把你送到監獄。”
熟悉的冷沉的聲音在耳邊,不停地回放,一遍遍的。
“別說了,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季諾捂着耳朵,頭疼欲裂。
那聲音像是魔咒,時時刻刻的纏着她,幾乎窒息。
門再度發出咔吧聲音的時候,是被外邊打開的。
季諾的眼睛還通紅,蜷縮在牀上,看向外邊。
還是女房東,打開她的門,有些厭惡的掃了一圈,才落回到她身上來,“我這邊正好有個活,你要是能做的來的話,房租就免了,做不來的話,這幾天麻利的給我找工作去。”
剛纔的情緒過於壓抑和沉重,季諾還未完全緩過神來,只看着門口的人,每個字艱澀的從喉嚨蔓延,“什麼活?”
女房東拿了根菸叼在嘴裡,說話含糊,“今晚你就知道了,記得打扮的漂亮點,沒化妝品的話等會兒我把我的借給你用。”
說完,門重新被哐噹一聲摔上。
牆皮簌簌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