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席宸頓時愣住了，甚至是臉上的表情直接僵住，微微開啓的脣角之下，有一抹難以察覺的情緒漾開。
季諾看着他，眼睛甚至一直沒有眨動。
兩個人對視了許久，她才緩緩的起身，坐在病牀上，上下打量着傅席宸。
似乎篤定了要比較心理素質一般，兩個人都沒說話，就這樣看着對方，直到是最後，季諾收回了自己眸光，垂下眼皮，“你果然，早就醒了。”
這種調調，只能是那個愛着自己的季諾。
傅席宸心中一緊，伸出手，輕輕地按住了她的雙肩，隨後，將人拽住了懷中，緊緊的摟住，那種恨不得將她揉入骨血的感覺，讓季諾也覺得有些心驚。
他的頭低垂在她的耳邊，溫柔地含住了她的耳垂，氣息炙熱，“諾諾，我沒想騙你，只是，不想你離開。”
傅席宸很少這樣的深情。
很多時候，他更是毒舌冷淡，在她的面前，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甚至，沒有半分熱情。
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淡，也習慣了他的喜怒無常，習慣了他的絕情。
可是現在，在她習慣了一切之後，他忽然讓她不習慣了。
這種深情，這種熱情，就像是一團火，將她已經沉寂的內心，忽然點燃，那些荒蕪的土地，如今已經被完全被煉成了岩漿，在內心深處，不斷的激盪，每一次晃動，都會灼燒她的心臟，讓她難以安定。
季諾擡眸，神色之中有不解，有不懂，也有一些無奈。
“你到底，還想利用我做什麼呢？”季諾別過臉，不想去看他那雙深情的眸子，那種灼灼的目光，總是能讓她真的誤會。
其實這段時間，傅席宸對她的忍耐性增高，甚至對她來說，是這半輩子之中，最美好的時候。
她可以肆無忌憚的揮霍他的耐心，卻從來不會被責怪，甚至，她可以毫不猶豫的去利用他，就算是他知道，也不會有任何的不願。
有點時候，她甚至有種錯覺，離了婚，他們的相處，反而更加的和諧，更加的自然。
甚至，她在晚上睡不着的時候，也會想到，要不要復婚？
可只要是記憶回到當初的監獄，她就會對婚姻有種恐懼感。
以前，傅席宸也曾經對她好過。
追求她的時候，她甚至以爲，自己就是愛情事業的雙贏家。
可是結婚之後，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哪有這麼多的愛情，從來，都是利益相關。
現在呢……
離婚後，傅席宸對她的好，是真的，還是要在跟她復婚之後，拿走她更多的東西？
她是一種出於本能的害怕。
“季諾，”傅席宸捧着她的臉，兩個人再次對視，他的眸光，要比剛纔還要熱切，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臉頰，“不會利用你，諾諾，我只想讓你在我身邊而已。”
季諾愣了一下。
男人深沉的聲音緩緩襲來，“我要你，是要你跟我一起，喜怒哀樂，都是因爲我，嗯？”
季諾推開了他。
垂下頭，聲音恬淡，“傅席宸，你跟我，都不是二十歲的少男少女了，”她嘆息一聲，起身，轉過身來，看向窗外。
窗外的陽光正好，萬丈光芒灑落，整個世界都是暖洋洋的，真是這些光澤落在季諾的身上，卻像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滲透進去，最後只能反射出去，格外的刺眼。
“不是因爲一句兩句的情話，就可以激動很久，也不會因爲一個人兩個人，就會傷心很久，你跟我之前，愛過，傷害過，隔着好幾條人命，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
“有！”傅席宸大步過來，將她掰過來，緊緊的抱住她，“諾諾，以前的事情，是我一葉障目，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
這三個字，季諾期待了很久很久。
在監獄裡，她看着冰冷鐵窗的時候，被人打的要昏迷的時候，她無比的渴望他像是天神一樣，從天而降，帶着她離開這個深淵。
可是，三年的時間不長不短。
她在監獄裡面，學會了死心，學會了絕情，也學會了狠！
“你也沒有對不起我，”季諾沒有掙扎，也沒有試圖想要離開他的心思，“在商言商，你這樣做，的確是可以讓季家一蹶不振，目的很明確，而且，我也不覺得你錯了，商人重利，我只是那個不被看重的。”
“季諾，”傅席宸氣息微沉，臉色越發的冷凝。
季諾倒是微微一笑，只是那份笑意，永遠達不到眼底，“傅席宸，我真的累了。”
頹然的推開他，轉過身，坐在一邊。
背對着男人，像是跟他說，又像是在跟自己說，“剛剛結婚，我每天都盼望着你能回來看我，跟我一起，談談人生，說說理想，兩個人的三觀契合，很多地方理念相同，算是一個很好的拍檔。”
但是，她每天坐在客廳裡面，看着自己做好的飯菜，一點一點的涼了下去。
熱氣騰騰，到冰冷刺骨。
而她每天，就是吃下那冰冷刺骨的飯菜，然後面無表情的沖洗碗筷。
一次次的獨守空房，她已經學會了很多。
“我知道，就算是你不會來，也是忙着工作，我懂那種工作來了，推都推不開的感覺，”曾經帶領過一個公司，季諾理解，“但是後來呢，你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徐若雅，又是如何找上門？”
說到這裡，似乎是那些記憶太過傷感，她已經有些承受不住，“她登堂入室，還懷着你的孩子，阿宸，我的心裡委屈，你知道嗎？”
她是明媒正娶的傅太太，終究，要給小三讓位。
她是不甘心，可也從來沒有動過殺念。
“她的孩子沒有了，你從來不調查，就將我送進了監獄。”季諾苦笑着，“我一開始不明白啊，你是一個睿智的人，心機從來都不淺薄，那樣一個生硬的圈套，你怎麼就能中了？”
她苦笑着，一點一點的分析，“歸根究底，你不想我繼續出現在你的身邊而已，而那個時候，季家上市出現危機，也正是你需要的時機。”
“你不分青紅皁白，不是你分不清楚，而是你根本不想分，”季諾擡眸，淚眼汪汪，“我在監獄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想明白，你爲什麼會這樣相信了徐若雅的話，是真的愛着徐若雅嗎？我第一年是這麼想的，但是千帆過盡，我走出監獄，再次見到你，我知道，你對徐若雅的感情，不像我想的那樣。”
季諾說到這裡，一直沒有得到傅席宸的回覆，停頓了一下，看着男人。
傅席宸已經在她的身前坐下，一直在認真的聽着。
不用否認，他知道，季諾說的是真的。
也正是因爲如此，他一直對季諾的感情，極爲的複雜。
當初她出獄之後，做了端酒的小妹，他看着她被欺負，看着她墮落成那個樣子，他就心中酸楚。
他也憤怒，一個光芒萬丈的女人，居然變成了如此。
不想讓季諾這樣，他以爲，只是因爲歉疚。
可當季諾提出離婚，要離開他的時候，那種瘋狂的佔有慾涌現出來，他才明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這個女人，已經在他的心底，只是可惜，他知道的太晚。
季家跟傅家的恩怨，當他知道真相的時候，卻已經在傅千山的圈套之中。
難道現在，一切不能挽回了？
季諾脣角微微的一動，有些乾涸的脣瓣起了皮，“傅席宸，你跟我之間，婚姻許久，只是聚少離多，你的傷害，我不可能原諒，也不可能忘記，我的父親，雖然是徐若雅的算計，可終究，因爲你我而死，我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吞嚥了一口唾液，舌尖輕輕碰了一下脣瓣，她才覺得好了一些，繼續說道，“所以，你跟我的婚姻，無論是出於任何的目的，都沒有繼續的必要。”
她起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所以，你要跟我在一起，完全沒有可能。”
“既然沒有可能，那就我跟你在一起，你不用跟我在一起。”傅席宸順着她的話，忽然摟住了她。
季諾蹙眉，“什麼意思？”
傅席宸眉毛一挑，淡笑，“我跟你在一起就好，你可以當做，沒跟我在一起。”
季諾“……”她剛纔的那些話，都是白說了？
傅席宸將她掰過來，讓她坐好，“既然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你跟司墨城的婚禮，我可以不管，但是，我會跟在你身邊，除非我死。”
季諾“……”她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傅席宸不放棄，繼續說道，“季諾，你可以做你任何喜歡的事情，我在，是保證你好，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季諾苦笑，面色瞬間染上了一層的嘲諷，“你要跟在我的身邊，傅總，你難道不覺得，您跟着就是一個電燈泡？”她看過去，對男人深沉的臉色視而不見，繼續開口，“我們親近的時候，你也要看着嗎？”
“這是我的底線，諾諾。”傅席宸盯着她，眉眼不動。
“人都有自己的底線，”季諾不看她，真是臉色陰涼，“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