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秀、秀晶吶……”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沒有稱呼oppa，更沒有再叫他leo。
電話那頭的鄭秀晶語氣有些急促地打斷了韓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的複雜話音。
她緊緊地將手機貼在自己的耳邊，光着腳丫坐在自己的牀邊。
來自於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燈光柔和地灑落在了她的身上，將她此刻眼眶中泛起的晶瑩光芒，以及手中那部被收攏的纖長五指給牢牢握住的手機給映得清清楚楚。
隨後，一道略帶着點鼻音的聲音，就在電話的兩端，輕緩而清晰地響了起來。
“首先，我得向你道歉，不管是最開始對你來說的欺騙行爲，還是我之後在過程中的自以爲是，所有都……所有的事情，我都要向你道歉……對不起。”
不自覺地擡起手握成拳按在嘴脣上，韓宇一隻手依然拿着手機放在耳邊，一張俊朗的臉龐在頭頂澄黃明亮的燈光照映下，隱隱繃緊着，就像是努力在剋制着什麼。
只是，這一次，他似乎放下了自己之前想要快點結束談話的焦慮心態。
沒有再開口打斷什麼，而是選擇了繼續安靜地等待，等待着電話那頭的那個人，把她心底要說的話徹底對自己說出來。
“……其實，我真的很固執，很討厭，對吧？”
在短暫地停頓了一下之後，她又忽地這麼說出了一句話，語氣聽起來很低沉，甚至已經讓他能夠聽到一些明顯的哭腔了。
只是……
被手遮住的嘴脣不易察覺地抿了抿，他仍未能開口說出什麼。
“對，我知道……”
聽着耳邊電話中那道落在自己耳中變得分外清晰的呼吸聲，鄭秀晶在眼眶發紅的同時，略顯蒼白的臉蛋上就露出了一個像是想哭，又似是在笑的表情。
她緊咬着嘴脣，眼眸中漣漣的淚光在這一刻讓她顯得就像是一個完全孤獨無助的孩子一樣，只能依靠着耳邊電話那頭的那個人，他一點點表示存在的呼吸聲，才讓她得以繼續擁有維持情緒穩定的力量。
“我知道……這樣的我，肯定很討厭，我知道的……”
“在一個月前的那天，當你得知真相的時候，心裡面……肯定恨死我了對吧？”
“不用否認……我瞭解你的。”
就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她輕輕的一句話，就讓他張開的嘴再次欲言又止地慢慢閉了起來。
“怎麼會不恨我呢……唔……或者應該說，生氣？”
毫不避諱地吸了吸鼻子，鄭秀晶眼眶裡含着快要滿溢出來的淚珠，拿着電話，低頭看了看這部自己從那個人手中明搶過來的手機，嘴中用一種近乎呢喃的聲音小聲說道：
“就像你瞭解我一樣，世界上應該沒有比我們兩個更瞭解彼此的人了。我知道你有多討厭別人欺騙你，更別說……欺騙你的人，是我了。”
“我也根本不想爲自己辨明什麼了。到了今天我終於明白，不管怎麼樣，我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我可以向你道歉，向你請求原諒，但不可以否認自己做過的事情。”
“可是……可是吧，我、我——”
話說到這，她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聲音中的顫抖了，連忙仰起頭，讓淚水不至於流出來。
空氣與眼中淚水的接觸，一點點的沁涼，讓她覺得自己的眼眶周圍有些冰涼涼的感覺，腦中的思緒似乎也變得越發清晰了起來，就像是在極力地促使一樣，讓她將藏在心裡的話，總算是脫口而出地說了出來——
“可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想跟你說，是真的……leo……是真的……”
心臟就像是被一柄小小的錘子，一下下地輕輕叩擊着，不知不覺中，他的氣息也變得紊亂了起來，緊繃的臉色似乎都要保持不住了。
而就在他耳邊傳來那句她用異常認真的哭腔說出的話之後，一雙同樣微微泛紅的黑眸，倏地，忍不住睜大了些許……
“leo，我、我……”
鼻音已經十分濃重的聲音中帶着點不明顯的哽咽，她連續深呼吸了好幾下，纔在眼眶中的淚水順着臉頰流下來的同時，讓自己能夠有勇氣說出那一句話：
“leo，我……我想對你說，哪怕我之前有再多的謊言，可是、可是……我喜歡你的事情是真的！我愛你的事情也是真的！還有……還有，我想當你女朋友的事情，和我曾經說過想跟你永遠在一起的事情，全部……全部都……全部都是真的！！”
“……”
當電話那頭傳來這道滿懷哭腔到近乎嘶啞的聲音時，他就像是心口被人重重地砸了一拳一樣，猛地咬緊牙關，努力保持着臉上的平靜。
可眼中顫動不已的眸光，已經徹底把他自己給出賣了……
……
是的。
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裡，手裡拿着已經變得滾燙的手機，而另一隻手上，卻緊握着屬於那個人的這部外殼有些冰冷的手機。
鄭秀晶低着頭，在努力咬着嘴脣的同時，晶瑩的淚水已經怎麼也抑制不住地從眼眶中不爭氣地涌了出來，從臉頰上滑落下來，打溼了衣服。
在剛纔看到某人曾經那麼笨拙地留下的那則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記不記得的備註信息之後，鄭秀晶才真正地意識到一件事。
原來……對那個人的那一份感情，那一份她無視了多年，又潛意識中保護了多年的感情，一直深藏在她的心底。
她啊……其實老早就喜歡那個人了。
真的很早很早。
早在她抱着開玩笑的心態對那個人說自己是他女朋友之前，早在她要出道之前，早在……她被那個人當作妹妹用心呵護來往的那幾年，她就已經喜歡他了，非常……非常的喜歡！
所以，在那個時候，當那個人用遲疑不定的試探口吻向自己詢問那個問題時，她纔會鬼使神差地給予了他肯定的回答。
原來……不止是因爲玩笑的心啊！
其實，她很早就喜歡那個人，不……應該說是“愛”纔對。
因爲對那個人的愛意，讓自己產生了不好的“野心”。
爲什麼直到現在才認清楚自己的心意？
在之前試圖打電話聯繫上他的過程中，這樣的疑問一直重複地在鄭秀晶的腦海中涌現着。
後悔與沮喪不斷侵蝕着她的內心，但同時……她又突然覺得很慶幸。
她慶幸着，自己至少沒有到徹底失去那個人的時候才醒悟過來。
同時，她也明白了自己爲什麼會在這段時間裡那樣的焦躁不安。
因爲……她很清楚，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他們兩個人到時候真的和好了，可那也不是真正她想要的和好。
如果真的讓韓宇帶着對自己的不滿、憤恨，哪怕是最終本來就性子溫和的他因爲心軟而選擇原諒了自己，可心中的痕跡，留下了，就再也抹不去了。
即使是和好，他們之間也再沒有任何可能了。
這，纔是真正讓鄭秀晶深深感到害怕的地方！
她絕對，絕對不願意放棄那個人。
這是她無法讓步的堅持。
在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後，她再也沒有比現在，還要想去緊緊地擁抱住那個人。
能夠把自己的臉埋進他的懷裡，只要靜靜地哭一會兒就好，就是這樣的事情，也成了她此時心中最美好的願望。
所以……縱然是要做出這樣對於往常的她來說可以說非常不可思議的死纏爛打的行爲，她仍然願意“厚着臉皮”，哪怕被說是乞求原諒也好，她也要對他說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因爲，因爲……
……
“可是，秀晶……我發覺自己，不愛你呢。”
突然，一道毫無徵兆響起的聲音，不僅讓電話這頭滿臉淚痕的她呆了一下，也讓電話那一邊，本來還裝模作樣地拿着一本時尚雜誌的丫頭瞬間一怔，眼神有些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了坐在沙發另一端的那道高大身影。
結果這一看，鄭秀妍臉上的神色又是忍不住一愣，不由倏地咬住了嘴脣——
此時韓宇已經放下了自己按在脣上的那隻手，拿着手機微低着頭。
從他微皺的眉峰間，讓人尚且可以看出他內心的些許複雜，可是，從他臉上神情中透露出來更多的情緒，卻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平靜。
對的，平靜。
就像是決定了什麼一樣，他低垂着眼眸，深邃的眸光中，盡是一片慣有的溫柔，拿着手機輕聲說道：
“抱歉秀晶……沒想到我們之間的關係，會變化得這麼快，但就算是這樣，我覺得我也應該對你說聲對不起。”
“對於你的告白……真的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說實話，有點恍然，也有點說不清楚的高興，至少……我知道自己當初不是因爲被當作了傻瓜，才讓你和我之間發生這樣的事情的。”
驀地。
似是被他這話給小小地刺激了一下，鄭秀晶好像終於是回過了神來，一張蒼白而留着淚痕的小臉上一下子閃過了一抹濃郁的慌張，緊跟着她就紅着眼眶想要拿着電話說些什麼。
然而，電話另一頭的那個人，卻並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
僅僅是一句簡單的搶白，他就輕而易舉地擊潰了她剛剛鼓起的勇氣……
“不過，就是因爲這樣，因爲秀晶你這樣認真的態度，讓我也認真地考慮、回想了一下我們兩個過去一段時間的關係，然後我就發覺一個讓人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的事情……那就是，我好像不愛你呢，秀晶啊。”
“……”
手機中傳來的安靜貌似也並沒有出乎自己的意料，韓宇拿着手機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旋即還是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應該也覺得這件事很荒唐。”
“喜歡，應該確實是有一點的，可是愛……完全談不上。”
“秀晶你剛剛的話，讓我仔細審視了一下自己過去這段時間的心態，這才讓我發覺……我不是因爲接受了你，也不是因爲喜歡秀晶你，纔會像是真的對待自己女朋友那樣對待你。”
“我發覺其實這一切只是因爲……你對我說了，你是我女朋友，就這麼簡單而已。”
“說實話，這裡面我不可否認，秀晶你那時候曾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對我的感情起了很大的作用。那時候你撲過去想要接住那碗粥的樣子，給了我很大的震撼，所以我心裡面就下意識覺得，不妨真的先把你當作女朋友來對待好了。”
“至少，這樣不管真相如何，我都不算對你有所失誤了。”
“嗯……差不多就是因爲這樣的理由，才讓我在之前的那段時間裡，那樣地對待你。”
……接住那碗粥？
在思緒恍惚間，她聽着自己耳邊已經變得有些飄飄忽忽的他的聲音，腦海中恍然般想起了都差點被自己遺忘的那件事情。
原來……
原來是這樣嗎？
原來……是因爲這樣的理由，所以……所以那個人纔會，纔會那麼親切地對待自己嗎？
所以結果……原來只有自己像個笨蛋一樣嗎？
“另外……”
耳邊又傳來了他的聲音，可這時的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好了。
“另外……”
抿着嘴，微皺着眉頭，似乎很是遲疑的樣子，可最終，他還是低下頭去，拿着手機聽起來很輕易地說出了那番非常殘忍的話——
“另外，其實說是相信你，但對於秀晶你的話，應該是我的性格原因，我也並沒有完全選擇相信。你應該也有察覺到一些，我從來不敢對你做出真正非常親暱的舉動，因爲……潛意識裡，還沒有完全相信。所以……實際上我這段時間以來對你表現出來的大部分親近舉動，都是我表演……”
“oppa！夠了！！”
身邊驟然響起了一聲充滿冰冷的大聲嬌喝。
鄭秀妍一改平時那副有些呆呆的模樣，直接起身走過來，劈手奪過了韓宇手中的手機，瞪着韓宇的泛紅雙眸中涌出了些許似是完全不敢相信的失望。
可就在這時，電話那頭的鄭秀晶卻忽然開口了。
“歐尼……把手機還給他，讓他把話說完……”
“秀晶吶……”
“歐尼！”
鄭秀晶的聲音有些顫抖，但一字一句，卻說得非常清楚，“我想聽他把話說完……”
“……”
擡起纖手看起來非常煩躁地撩了撩烏黑的秀髮，鄭秀妍手裡拿着手機，目光冷冷地和一臉默然地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對視着。
最終，她還是隨手把手機丟了回去，然後就這麼抱手站在了他的面前，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這麼虎視眈眈般地緊盯着他，就像是在隱隱給他傳達着某種警告一樣。
只是，某人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在拿回手機之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頂着來自自己面前這個丫頭都快要殺人的目光，總結似的，最後對着電話那頭說道：
“總而言之……對於秀晶你的告白，讓我感到很受寵若驚，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認真。
可是……就是因爲你的認真，所以我纔不得不同樣認真地回覆你——對於你對我說過的謊話，我已經原諒你了。
但是我們兩個之間……可能只能做回，你記憶中我們曾經的關係了。
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
“嗯……我明白了。”
沉默了許久之後，當耳邊輕輕傳來了她這樣猶如囈語一樣的沙啞回答，面對着跟前毛毛在深沉中彷彿蘊含着無數怒火的眼神，他，終究是如釋重負一般地長舒了一口氣，往後仰靠在了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