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預料中的一樣，紅毯現場的直播畫面已經傳遍網絡了，再加上你在頒獎典禮上和krystal小姐相互耳語的畫面也被放送了出去，現在網上，包括現實裡針對boss你和krystal之間的輿論已經阻止不了了，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負面的評論。”
“沒有辦法在事情徹底發酵之前，把輿論的導向糾正過來嗎？”
“與其說是把輿論的導向糾正過來，不如說是我們需要在事件徹底定性之前，在衆多負面的議論中加進點其他的東西，混淆一下民衆們的視線。”
電話那頭尹執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淡然而冷靜：“這是目前最具有可行性的方法，畢竟你們兩位是在直播放送中，被那麼多雙眼睛看到，一味否認一切是不可行的，不如趁着民衆們還半信半疑的時候，由我們提供給他們其他的一些可能性，這樣一來，至少可以把影響降低不少。只是……”
“只是？”
“只是，由於boss你過去那些比較‘負面’的記錄，再加上接二連三的緋聞爆發，即便是我們再怎麼努力控制輿論，估計還是會產生很大的不好影響。”
聽到電話那一邊女經紀人通過手機輕輕傳來的話音，略顯昏暗的夜色下，韓宇一手拿着手機，站定在自家大門口前，不由就抿抿嘴，臉上的神情顯得既無奈又有點沒好氣。
說是“很大的不好影響”，可尹執的語氣卻沒有絲毫的起伏，甚至……從自家這位女經紀人剛剛的那句話中，韓宇總覺得自己還隱約聽出了那麼一絲幸災樂禍的意味。
說起來，她今天的表現還真的是有點奇怪。
“呀，話說回來，按理來說，你的反應不應該那麼慢的纔對吧？從紅毯開始，到現在也過去幾個小時了，你怎麼直到現在纔打電話給我？”
一邊掏出鑰匙開門，一邊韓宇就在門口那盞黃澄澄的門燈照映下，拿着手機走進了家裡，微低的話音聽起來有些不善。
“就算我打了電話，對事情能有什麼幫助嗎？”
電話那頭的尹執用標準的首爾話乾脆地噎了某人一句——本來以前她和韓宇說話都是用英語的，但後來也許是因爲環境的變化，所以也漸漸轉變成了一樣的韓語，一開始的時候韓宇還挺驚訝於她一個華裔能夠說出這麼一口流暢的韓語，不過後來想想自己這位女經紀人以前的工作環境，他也就隨之釋然了。
“說實話，這次的事情和以前不太一樣，krystal小姐是‘王國’的成員之一，你又是我的老闆，關於你們兩位之間的私事……我作爲一個小小的worker（打工者），還真不知道是不是該插手進來，更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因爲你們兩位或許……嗯……”
“啪。”
伸手打開一樓的燈，霎時滿堂明亮的光芒刺激得他雙眼一眯，想了想，就索性把其餘的燈給關掉，只留下客廳天花板頂上的那一盞燈。
柔緩的燈光通過水晶裝飾的折射，淡淡散發着點點璀璨迷離的光彩，映在客廳的幾條沙發和前面的茶几上，於暖色調的照明之中透出了一種孤零零的冷清。
“呀，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你老闆好吧？”
就連一向正經的尹執都難得地開起了自己的玩笑，光是聽她那故作猶疑的口吻，韓宇就明白她想說什麼，當下就隨手把外套放在客廳的沙發靠背上，搖搖頭坐了下來，“不要瞎猜什麼，至少，現在什麼都沒有。”
“哦？也就說……以後可能有了？”
“……呀，你真的也要這樣嗎？”
實在受不了自家女經紀人那副清冷的調侃語氣，韓宇頭疼地擡起手揉了揉眉心，道：“我今天晚上心情已經很煩躁了，你不要也來湊一腳。”
似乎是聽出了他還算平靜的聲音深藏着的那股莫名疲憊，電話那頭的尹執在沉默了一下後，聲音也終於恢復成了以往那種程序化的感覺：“既然你確定只是誤會的話，那麼，我們接下來的公關方向就朝親故或者其他的親近關係引導了？”
面露一絲遲疑，片刻後，他還是深吸一口氣，抿抿嘴，拿着手機點頭道：“嗯，就這麼做吧。”
“咚……”
一聲輕微至極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讓人不自覺地想要回頭看去，結果這時耳邊又傳來了尹執的聲音，把他的注意力又吸引了回去。
“d社那邊已經寫好稿件了，我覺得還是先聯繫一下sm那邊，看看他們的態度再說，畢竟，公關這種事情還是輿論雙方先達成一致會比較好處理。”
“嗯……”
拿着手機，用眼角的餘光無意識地瞄了一眼身後的那一片漆黑，除了模糊靜止的輪廓之外好像就再也沒有其他的異樣。
於是也就不再在意，繼續輕皺起眉頭，韓宇低聲說道：“總之，這件事就麻煩你們先處理一下了，不用太着急地下什麼定論，因爲情況……可能過幾天，會有什麼改變也不一定。”
“嗯？過幾天？”
電話那頭尹執的聲音顯得相當沉靜，似乎是聽出了他話中的猶豫，只是恰到好處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疑惑。
“嗯……”
抿抿嘴，繼而又直起身來，微吸一口氣，他像是決定了什麼，語氣肯定下來地對着手機說道：“其實就是明天。明天之後，情況可能會有所變化，所以今晚到明早的這段時間，就麻煩你們儘量控制一下情況了。”
“……是，我明白了。”
沒有過多去詢問什麼，尹執輕聲回答了一句，緊跟着，她像是因爲什麼原因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沒有……什麼問題吧？”
到底，她還是沒能耐住心裡的情緒，一絲由衷的關切夾雜在簡單的問話之中。
原本她也以爲今天只是和以前一樣的那種意外罷了，但現在和他經過一番交談後，她就感覺到，事情貌似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臉上的神色微訝，顯然是沒有想到尹執會對自己表示關心，儘管來說，自家這位女經紀人即便是在關心，說話的方式也有點符合她自己風格的隱晦。
沉默了一會兒，接着韓宇就拿着手機微微一笑，低下頭去，語氣中涌出點欣慰地輕語道：“不用擔心，倒不是什麼麻煩事，就是……讓人挺糾結的。”
話說着，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嘴角的那抹笑意就逐漸泛起了點苦澀的感覺。
“……如果是以前的你，不會說出這種話。”
同樣沉默了一下，結果尹執就拋出了一句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的話來。
不過，眼下的韓宇卻並無心去多想什麼，他聞言眨眨眼，腦中回憶了一下理查德那傢伙的樣子，頓時就不禁搖搖頭，微微苦笑道：“確實……以前的‘我’，恐怕對什麼事情都很有自己的主見吧？像這種猶豫不決的情況，應該沒有出現過吧？”
“不。恰好相反，在我看來，他經常猶豫。”
電話那頭的尹執給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回答。
在韓宇略顯訝然的神色中，她語氣平靜地說道：
“他的性格你現在應該也有所瞭解了。我們公司內部曾經流傳過一句話，‘he’s_a_great_dictators.（他是一位偉大的獨裁者）’。中國有一個詞彙，叫作‘剛愎自用’，用來形容他的性格雖然不算恰當，但在我看來，也足以詮釋他性格里的一部分內容。不過，一個人把權利攥得越緊，他身上所承擔的壓力也就越大。在過去的時間裡，他的一言一行，都決定了成千上萬的員工將來的命運。他是一個驕傲而強硬的人，這點我從不否認，但同時，他也是一個過於溫柔的人，每個決定所產生的後果都成了他會猶豫的理由。只不過……和你不同，他的猶豫，從來不會對外人表現出來，哪怕是我也一樣，所以我剛剛說，如果是以前的你，不會這樣說。”
不知從何時起，從女經紀人的口中，他已經被涇渭分明地區分了出來，只是此時正在交談的兩人，好像誰也不曾察覺到。
安靜地聽着尹執一字一句非常清晰的話語，聽完後，韓宇的眉峰就稍稍動了動，嘴中用一種意味不明的語氣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比過去……變得更加軟弱了嗎？”
“不。我的意思是……您能有這樣的變化，實在是——太好了。”
韓宇聞言一愣。
不止是因爲尹執少見地對他用上了敬語，更因爲她話中的內容。
“猶豫並不能證明什麼，但一味地封閉自己的內心，並不是作爲領導者該做的。因爲，那隻會讓你這位‘獨裁者’，變得更加孤獨。”
深邃的眸光似是泛起了一點點難以形容的波動，他緊緊抿住了嘴脣。
只是，還沒等他考慮好該說些什麼時，就聽到電話那頭的女經紀人似乎微微吸了口氣，繼續說道：
“我今晚多言了。您的私事我並不打算參與。只是……希望您能在做出任何決定之前，先正視一下自己的內心，不要後悔，就行了。那麼，我還有事請要處理，就先掛斷了。”
“誒……”
沒有來得及開口，耳邊就傳來了一下果斷的掛斷聲，坐在沙發上愣了一會兒，將手機拿到眼前一看，俊朗的面容上纔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淡淡的苦笑。
也不知道，自己這位女經紀人這麼雷厲風行的個性，究竟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尹執今晚的話，還真的給了韓宇一些啓發。
坐在沙發上擡手無意識摩挲着下巴，韓宇皺着眉頭沉思了許久。
“沙……”
一點點細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但此刻他的心思卻全然放在了那件事情上，所以並沒有留意到。
過了一會兒，坐在沙發上扭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
時間已經臨近深夜了，距離零點的期限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抿嘴思忖，最終，他還是深呼吸了一下，重新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頓了片刻，就按了下去，撥出了一個號碼。
“嗯……是我，秀晶。”
一句簡單的輕聲問候，讓他身後那片黑暗中，那兩雙明亮的眸子情不自禁地相互對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