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秀晶的頭上也正戴着一副耳機，很顯然，自己兩人剛纔的歌聲應該也被她聽在了耳中。
可看着她稍稍低着頭，臉上那副彷彿始終不悲不喜的平靜神情，韓宇就總覺得自己心底在涌動着一股莫名的情緒。
再悄悄地轉過頭去，瞧了瞧自己身邊貌似毫無異樣，脣邊帶着一抹欣悅笑容的鄭秀妍，他淡淡皺起的眉頭就像是又深刻了幾分。
事實上，他之前就很想開口向鄭秀晶詢問一些事情，比如她爲什麼會突然來這裡。
但礙於種種原因，他到底是沒有開口。
本來以爲就算自己不開口，秀妍那丫頭也會出於驚訝地詢問一下。
結果沒想到，這倆丫頭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
從他們幾個人還在討論的時候開始，鄭秀妍就如同全然看不見自家妹妹一樣，根本沒有主動和鄭秀晶搭話，也沒對她做出什麼囑咐，任由她留了下來。
而鄭秀晶也和姐姐差不多，除了剛來的時候打了聲招呼外，兩姐妹就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韓宇估計，方時赫和金伊娜兩人也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疑問，可他們兩人和鄭氏姐妹之間的關係遠比自己要陌生得多，自然更不好開口問什麼。
時間長了，就似乎成了一個默認的事實。
大家都選擇無視了某個高冷丫頭的存在，該做什麼做什麼，沒人去領頭去當第一個打破沉默的人，也好像沒有人想去打破。
除了……某人。
黑邃的眼眸中，深邃的眸光似有閃爍。
可沒給韓宇留出太多的思考時間，方時赫的聲音就再一次通過對講音箱傳了過來，他只好暫時放下這些思緒，把精力重新集中到了錄製上。
“那麼，三十秒倒計時。兩位再看看歌譜，找一下感覺。”
有點心不在焉地低下頭，看着面前的歌譜，就這樣過了幾秒後，韓宇眼中的目光沒由來地變得深沉起來，視線凝聚。
他短暫性的神色變化並沒有逃過鄭秀妍的留意。
她眼睫眨了眨，沒有說話地扭頭盯着那張緊皺一下眉頭後又鬆開的俊朗側臉看了一會兒，隨即就用自己的手肘，偷偷戳了戳某人的腰間。
等到韓宇轉頭看向她時，她也不吭聲，就是用那雙明亮的眼眸直勾勾瞅着他。
“……沒事的。”
沉默了一下，像是看懂了她目光中的含義，韓宇低聲說了一句。
“真的？”
嘴裡輕輕地問了一聲，她眯起雙眸，臉上沒有什麼異色，眼神中卻有意不加掩飾一般流露出了一絲絲可愛的狐疑。
“嗯。”
“……”
板着臉，眯眼打量了他一會兒，最後鄭秀妍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也將目光放回了自己面前的歌譜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
突然間，看着歌譜上的那些歌詞，她腦海中好像也模模糊糊地閃過了什麼念頭，卻太過短促，沒有把握住。
“好了，倒計時十秒鐘，兩位各就各位了。”
不自覺抿了抿紅脣，因爲能和他一起唱歌而變得很好的心情開始敏感地生出了點異樣的情緒。
但鄭秀妍知道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所以在迅速壓下那些雜亂的心思後，她就深吸一口氣，好好地再次站定在了錄音麥克風的前面。
“好——那麼，最後五秒，五、四、三、二、一！”
隨着耳機中經過簡化後的前奏響起，數秒後，在方時赫兩人目不轉睛的注視中，錄音棚裡那道站在韓宇身邊的嬌小身影就閉上了雙眼，時間把握精準地輕啓紅脣，開始深情地淺唱起來——
“說不定在這世上，”
“我們就是不能在一起吧。”
“怎麼就，怎麼就~”
“變成了虛幻的夢，”
“失去了空氣一般的你……”
控制室里正在認真聆聽的方時赫忽然皺了一下眉頭。
因爲就在剛纔一瞬間，一段很正常的發音部分，他卻聽到鄭秀妍的聲音中出現了一個很細微的顫音。
雖然不明顯，但這對於一首收錄於發行專輯的歌曲來說，已經可以作爲重錄一遍的依據了。
怎麼回事？
唱歌會顫音普遍是因爲情緒緊張之類的原因，那是新手纔會經常犯的錯誤纔對，不應該出現在鄭秀妍的身上。
不過沒等方時赫有時間多想什麼，由鄭秀妍開頭的那部分歌詞就已經結束了，接下來就輪到了韓宇接唱的部分。
不由抱起了雙臂，和身邊的金伊娜一同看去，方時赫微微皺眉地凝視着那道默默站在原地的修長身影。
下一秒，那道修長身影稍顯遲鈍地動了動頭，像是這才意識到已經來到了自己部分，好在沒有錯過節奏，在方時赫兩人有些提心吊膽的表情中，他及時地對着面前碩大的麥克風開口了。
“下輩子的我們，”
“無論如何，”
“也要在一起。”
“怎麼就……怎麼……”
耳邊那輕唱的歌聲猛地漸漸弱了下去。
霎時間。
方時赫和金伊娜的臉上都下意識露出了怔愣之色。
他們沒注意到的是，也就在這一刻，從之前開始就一直默不作聲地坐在控制室角落裡的那道倩影在韓宇開口之後就擡起了頭。
那雙好看清澈的眼眸眼圈泛着一點點微紅，以一種無法言明的複雜目光，也透過了那層阻隔的玻璃，怔怔地看向了錄音室裡面。
方時赫剛按下對講的按鈕，還沒說什麼，一道似乎帶着一股莫名情緒的低沉男聲就率先通過音箱，從錄音室裡面傳了出來。
“抱歉……我感覺有點不對，我們能不能休息一下？”
話是這麼問，只是他話說着，就自顧自地摘下了頭上的耳機，走向了與控制室相通的那扇門，打開後走進控制室裡。
無論是站在控制檯前愣神看來的方時赫兩人，還是自另一個方向那道暗暗投來的癡怔視線，亦或者是自己身後，還站在錄音室裡，那道臉色複雜的嬌小身影，他都選擇了視而不見。
整個人一語不發地走向了錄音室的門口，開門走了出去。
“韓演員他這是……”
“那個，對不起。OPPA他可能是……一下子沒能適應這種錄製工作，再加上他本身是對自己要求很高的人，所以就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在這裡我先替他向兩位道歉了。”
“啊，這樣啊……也是，畢竟韓演員他不是專業歌手。”
“沒事的，西卡你也不用道歉，可能是我有點趕了，剛纔的錄製很順利，我們時間還很充裕，錄製的話，就舒服地來進行吧。”
跟在後面同樣走出了錄音室，在先面露歉意地對方時赫兩人鞠身道歉後，鄭秀妍就沉默地眼簾微擡，轉頭看向了旁邊那個還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看到她替某人道歉的舉動後還忍不住蹙了一下眉頭的丫頭。
“你不出去嗎？”
本來微微蹙眉的白皙臉蛋上一下子露出了點愣神之色。
鄭秀晶下意識掃了一眼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識趣地結伴走到另一邊去的方時赫兩人，就抿住了紅脣，看着姐姐，嘴中很不客氣地壓低聲音反問道：“我爲什麼要出去？”
“我們都明白是怎麼回事，難道你覺得自己不該出去和他談談嗎？”
一道也壓低音量、聽起來很平靜的聲音傳進了耳中。
鄭秀晶擰着眉頭，和姐姐對視了一會兒，像是想要從那張沒有什麼表情的美麗面容上找出些許蛛絲馬跡，“歐尼……你覺得我應該出去嗎？”
鄭秀妍不說話地看着妹妹，片刻後，就稍稍垂下了眼簾，淡淡說道：“現在不是我覺得你應不應該出去的問題。”
她又愣了一下，而後，她好像馬上意識到了什麼，脣角倏地就翹了起來，配着清冷的面容，那笑容顯得淺淡而冷豔，隱約中，帶着一絲得勝似的感覺。
不過，還沒等鄭秀晶開口，她就聽到自己身前又緩緩地傳來了一句話，讓她臉上有些孩子氣的神情才顯出來就變得有些凝滯。
“因爲我覺得他現在更需要你。”
整個人深吸一口氣，鄭秀妍終於也蹙起了眉頭，不斷細細抿動的雙脣讓人看出了一絲絲掩飾極好的不爽快。
“鄭秀晶，你最好給我動作快點，本來把自己男人暫時讓給其他女人，我心裡面已經很不高興了。”
兩姐妹的神態出奇的相似。
在聽到這話之後，鄭秀晶也纖眉一擰，漂亮的五官配合着冷冷的臉色讓別人看了恐怕一時都會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然而，也就這麼一下之後，鄭秀晶還是在姐姐靜靜的注視下，轉頭看向了已經緊閉上的錄音室大門，目光中，再一次涌出了一片難言的複雜……
……
站在走廊上，推開窗戶，被吹進來的一陣涼風刺激得眯了眯雙眼，精神一振。
眺望着下方那繁華的街景與明媚的陽光，整個人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總算像是把心中的那些鬱氣給吐出去了一點。
不過，沒等他靜下來，整理一下腦中的思緒，身後就傳來了一道很熟悉的清冷聲音，帶着點沒好氣的生硬，也帶着一絲叫人說不清楚的感覺——
“怎麼樣？自己唱着唱着，也覺得很對不起我，對吧？”
眉頭皺了皺，回頭看去。
看着抱着雙手，冷着一張臉，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後的鄭秀晶，韓宇的臉上並沒有露出驚訝的樣子。
他只是微微皺眉地看着她，然後忽然就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這歌……是你挑的？”
聞言愣了一下，旋即鄭秀晶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好看地挑挑秀眉，用一種挑釁意味很濃的眼神看着他，說道：“之前歐尼的專輯製作本來我也有參與進來，你只是臨時加進來的人而已。不過事前看出來的人也只有我而已。”
鄭秀晶在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看起來像極了一隻在嘚瑟擺尾的小貓，很張揚，很驕傲，這是自己難得在她身上看到的模樣。
可韓宇在看到後卻只是沉默了下來，低下頭去，一會兒，就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這丫頭的這番話，在外人聽來很莫名其妙，但聽在他耳中，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歌不是她挑的，只是她也看出了這首歌背後和他們倆之間的關聯，卻沒有對鄭秀妍說破。
看來……她今天是有意來找自己麻煩的？
“一首歌就讓你這樣了，我跟你說，等下還有一首呢，那首《我不愛你》，歌詞可要比這一首還……”
“你今天怎麼會過來這裡？”
“啊、嗯？”
沒等這丫頭像是變回了以前在自己面前時的傲嬌模樣，喋喋不休地把話說完，他就面無表情地擡起頭來打斷了她的話。
在蹙起眉頭，眼神不善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後，鄭秀晶就抿抿嘴脣，抱着手，偏過頭去冷聲說道：“我喜歡。”
一句話的回答，潛臺詞就是——你管得着嗎？
在微愣間，俊朗的臉龐上也不禁隱隱閃過了一抹非常無奈的神色。
還真是……符合她性格，簡單而粗暴的一個答案。
壓下心中的些許無語與熟悉的柔軟，他想了想，又猶豫着低聲說道：“我知道，我今天不該出現，不過我也沒想到你會過來……畢竟還有錄製的工作，你要不……先出去走走？我想，現在這個時候，我們兩個應該都還不想和對方碰面。”
“我不要。”
韓宇愣了一下，接着就說道：“那我走吧，錄製就下一次……”
“我也不要。”
皺皺眉，臉上露出點無語的好笑神色，韓宇看着這丫頭，問道：“爲什麼？”
“我喜歡。”
又是一句這樣的回答。
“呀，你好像沒有非要待在這裡的理由吧？”
“我喜歡。”
“……你們組合就沒其他事情嗎？我記得今年要回歸了吧？”
“我喜歡。”
“那你就打算一天都待在這裡，看着我和你歐尼嗎……哎行了，我知道了。”
這句話剛問完，韓宇就緊抿了一下嘴脣，擺擺手，用一種隱隱氣笑的表情看着她，說道：“還是‘我喜歡’，對吧？”
“不。”
結果，鄭秀晶卻是給出了一個讓他愣了一下的回答。
她回頭來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忽然就一臉認真且堅定地說道：
“是我喜歡你纔對。”
文中的歌《不能說的秘密》——空氣男女，大家聽一下，也許更能體驗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