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蘇南星心裡有人，便是她此生不嫁皇家人，這個梗，他們都絕無可能。
但，畢竟是老皇帝提出來的事情，她自當還需謹慎迴應。
“回皇上，殿下身份高貴，又是雪茶的師父，一日爲師，終生爲父，這自古，便沒有師父娶徒弟的道理，是以，還請皇上，三思。”
老皇帝卻是不以爲然，“師父娶徒弟的事例，雖然不是很多，但也沒有你說的，絕無僅有。
兩人若是真心喜歡，即便在一起了又何妨，我天陳國的子民，豈會有不通情達理之人？”
林雪茶聽此，眉頭更是皺起。
她的名譽，早已破敗不堪。
而蘇南星卻是名動天下的神童才子。
以父母的心態來說，自己的孩子優秀，想必，自己孩子的夫人，又或者是夫君，便該也是優秀的。
否則……
這世間，怎會有，門當戶對一說？
即使，她的父親安平侯，手握兵權。
可老皇帝身爲天子，再怎麼樣，亦不會忌憚他到，要把自己賞識的孩子的婚事，就這般隨意的，拋出去罷？
他難道沒有想過，若是她喜歡蘇南星，並同意嫁與蘇南星。
而蘇南星卻是不喜她，老皇帝偏要蘇南星迎娶她的話……
其後果，是否會造成，兩個家族利益的傷害？
見林雪茶遲遲不答，老皇帝稍稍變了變臉色。
“難道說，丫頭，並不喜歡朕的老九，嗯？！”
末尾的一句淺淺的反問，語調雖輕，氣勢卻是很重。
林雪茶忙跪下，伏身，姿態卑微。
“皇上多慮了，雪茶只是覺得，成親一事，事關重大，且不說家父尚未歸京，便是殿下那裡，雪茶覺着，此事，皇上是否要先問過殿下爲好？”
老皇帝眼中閃過精光，面色卻依舊嚴肅陰沉。
“你不必過問老九，朕只問你個人的意見。”
林雪茶不知，老皇帝爲何執意要她一個意見。
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想湊合她和蘇南星，結爲夫妻。
這到底是爲什麼？
蘇南星是他所喜愛的王爺。
而她，卻是他該忌憚的權臣的嫡長女。
按理說，他該是最爲反對，她和蘇南星有往來的。
可是……
沒有。
非但沒有。
還一直撮合。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林雪茶不會輕易拿自己去冒險。
而且，蘇南星心裡有人。
若是她應了老皇帝，成了他的九王妃。
蘇南星怕是會惱得，連與她的師徒關係，都會斬斷罷？
但，老皇帝她亦不能隨意得罪。
有些話，還是要打圓了來說。
是以，林雪茶模棱兩可的回道。
“殿下，雪茶固然是喜歡殿下的，但，婚姻大事，自古由父母做主，家父很快便會歸京，不如屆時，雪茶再問問父親的意見，皇上覺着，可好？”
……
老皇帝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只是揚了揚龍袍，示意她退下。
走出宣事殿，林雪茶看了眼天色，如釋重負的呼出了口氣。
好在之前，她進宮過不少次，出宮的路線，背的滾瓜爛熟，這纔沒有迷了路。
眼下是帝京的午時，天色卻是異常的黯淡，看樣子，像是要下雨一般。
陰沉的，令人心中鬱結。
林雪茶一個人，慢慢的走在出宮的路上。
一雙明亮清冷的眼瞳望着前方，眸色極爲沉靜。
忽然，她的視線裡，走進了一個人。
林雪茶眸色微動，只是靜靜的回視着他。
那人身着一襲深藍色的衣袍，他步履緩慢，一隻手放在腹部上，一隻手背在身後。
書生氣息，撲面而來。
只是，他的脣角卻是不羈的勾着，弧度把握的很好，要笑不笑，又似笑非笑。
目光一直跟隨着林雪茶。
待兩人身形走近，林雪茶便頓住了步子。
她朝那人俯身施禮，“雪茶，見過五王爺，王爺安好。”
五王蘇安眉眼一彎，“郡主如此多禮，不知爲何，頗讓本王感覺，有點怪。”
他沒說起身，林雪茶卻是自行站起站直。
她深深的看着他。
良久後，她緩緩走到他的跟前，伸出手，在他的面上比劃了一下。
同時遮住了他的下顎和額頭。
只露出他的眼角來。
五王蘇安也不惱，就靜靜的看着她動作。
似是得出了結果，林雪茶收回了手。
她的眸色極爲冷淡，冷冷的瞥了一眼五王蘇安後，便繞過他，往宮外走去。
“怎麼，玥兮郡主沒有什麼，想要問本王的麼？”
她的身後，響起一道響亮的聲音。
聲音不大，卻足以令林雪茶聽清楚。
她頓住了腳步，也不回頭看他，只是道，“若是雪茶問了，王爺便會答麼？”
身後的男人似是笑了笑，“郡主不問問，怎麼知道，本王不會答你？”
林雪茶沒有心情，與他繞圈子。
既然對方這麼說，她自然也不是一個，不把握時機的人。
她轉回了身子，視線重新凝在男人的身上。
脣角勾起的弧度，近乎沒有溫度。
林雪茶道，“那雪茶便要問問，五王爺何以，要如此待雪茶和璟然殿下？”
何以，要蒙上面巾，將他們逼下斷崖？！
或許，五王蘇安，與她有過一段不好的淵源。
畢竟，雙方都是自幼，就被綁在一起的人。
互相不識對方，看對方不怎麼順眼，還被強項綁在一起，着實是令人氣惱的。
加之，他也有一個心上人。
若是娶了她，他對她的意見，就更大。
這點，她認。
可，畢竟，他們的婚約還是解除了，不是麼？！
五王蘇安，憑什麼還要與她過不去？！
她招他惹他了？
竟想要取她性命。
五王蘇安雙眸微閃，他將放在前面的手，往身後背去。
負手而立。
“那日的事情，你怎麼知道，那是本王的意思？”
“不是王爺的意思，”林雪茶冷冷的笑了笑，“難道是雪茶自己的意思麼？”
五王蘇安，也不計較林雪茶的無禮，但也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而是道，“看你長的還不錯的份上，也看在你我，曾經有過婚約的份上，本王勸你，離皇家人遠一點。”
林雪茶眯了眯眼。
這種話，她不是第一次聽見。
曾幾何時，代史大人李初然，亦曾與她說過這樣的話。
可是，爲什麼？
離皇室中人遠一點，這是人人都知道，都明白的事情。
卻爲何，都要與她說上一遍？
李初然，她便當他是心存目的。
李初然，她便當他是心存目的。
與其說，他會跟她說那種話，不過只是想試探她的反應。
試探她，是否足夠機靈聰明，能夠覺察不對。
那麼，眼前的這個人呢？
又是爲了什麼。
林雪茶揚目看着五王蘇安。
她的聲音冷靜鎮定。
“所以，王爺之所以追殺雪茶與殿下，是爲了給雪茶一個警告，對麼？”
“怎麼會是警告？”
五王蘇安看了她一眼，低低的笑。
“不過，你也可以這麼想，畢竟，你還活着。”
呵……
林雪茶忍不住的勾脣冷笑了一聲。
難道說，她的命，在他們這些人的眼裡，就那麼廉價？
沉靜的黑眸染滿了涼意，林雪茶卻是又笑。
“王爺口口聲聲，要雪茶遠離皇家人爲好，然，雪茶不明，何以王爺，只要雪茶遠離？
雪玉妹妹的身份，與雪茶所差無幾，爲何王爺，不勸勸雪玉妹妹，也遠離一下皇家人？”
林雪茶的身份，固然和她所差無幾，但，林雪茶自己心下，亦是十分清楚。
她和林雪玉，始終是不一樣的。
她會這麼問，不過就是想知道，五王會怎麼回答。
從而判斷出，他究竟，是不是站在皇后身邊的人。
“她是她，你是你，怎可相提並論？”
提及林雪玉，五王蘇安的聲音，瞬間低了八度。
他看着林雪茶，“看在你是雪玉妹妹姐姐的份上，本王再勸你一次，你若是想平安無事，一世安寧。
最好便是現在，就向父皇提出，你要嫁給一個不知名的小子，他可以有文學，有禮數，也可以有錢，但前提，他一定得是個碌碌無爲之人。
如此之後，你便算是，徹底退出了皇宮這個漩渦，自然可保安穩。”
哦――
合着，她就適合嫁一個，碌碌無爲之人。
而她的妹妹，就可以飛上枝頭當鳳凰。
什麼樣的人，配什麼樣的人，是這個意思罷？
不得不說，五王蘇安的這份勸戒，還真是招人討厭。
雖然，她本身亦無有多大追求。
待她查明真相，將皇后扳倒之後，說不定，她就跟聽竹一起去雲遊四海，誰還想着嫁人？
但，聽他這麼一說，自尊，實在是有種受辱的感覺。
安穩……
呵。
她林雪茶，從來就不是個安份的主。
若她真想追求安穩，當初就應該留在尼姑庵裡，不回帝京，不見皇后，那不是很安穩麼？
又何苦回來？
林雪茶眸中的涼意觸目可見。
她定定的望着五王蘇安，不見喜色，亦不見怒色，聲音平靜如常，回問道。
“若我不願，又當如何？”
五王蘇安淡淡的回視着她。
林雪茶身着淡青色的長裙宮裝，墨黑的長髮盤成精美的髮髻。
她的髮髻上，精緻的梅花簪子輕插，流蘇搖晃，使她整個人都淡雅的，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般，清美。
只是，她的眼眸是倔強的，亦是冷漠的。
對他所言，毫無認同之感。
“能如何？”
五王蘇安笑。
他慢慢的，慢慢的朝她俯身，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