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九天蒼生什麼的……
都是可笑的。
但這一趟，孔老二必須要走。
他想要的並不多。
在這場大變故中，找到一株目前看來絕對不會倒的大樹，然後抱住——至少，也要女兒抱住。
至於諸般大帝是何等想法，他並不在意——哪怕尊陸家爲主這種說法，在他看來尤爲可笑。
“也不想想，若陸壓真有此念，何須今日爾等上門找我，當日攜手弒鴻、玄二帝之威讓爾等跪下，爾等敢不跪下，呵……”
目送六位大帝百般不捨地離去，孔老二臉上毫無表情，內心卻在冷笑。
可惜，孔晴看不到這冷笑。
她看到的，只是父親和六位大帝在謀劃着什麼。
很顯然，這謀劃和陸家有關，甚至和她有關。
再聯想到父親在九州界時的胡說八道，什麼都沒看到沒聽到的孔晴，已然氣得眼珠子都紅了。
“爹！”
“嗯……嗯？”反應過來女兒語氣不善，孔老二焉能不知，當即笑道，“怪爹？”
“怪罪不敢，可是……”想到父親見到自己生還時的悲喜交加，孔晴心頭一軟，“可是無論如何，爹不能做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孔老二有些啞口無言。
討厭不討厭的，其實不重要。
再怎麼說……
因爲樂見自己女兒和公子尚成雙成對的孔老二，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一直都是孔晴口中討厭的人。
是非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便失去了意義。
身爲一宗之主的孔老二，思考的縱然不是九天大事，那也至少是宗門的興亡，家族的興衰。
甚至可以說……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轉變，到底因何而生。
因爲公子尚殺了自己的女兒？
縱然憤怒，縱然怨毒……
可在陸壓手刃兩位天帝的天蠍城外，他對九天九帝完全沒有滋生出敵對的情緒。
所以能夠讓他此刻站在九天九帝對立面的……
依然不是女兒口中的快意恩仇，而是如何活下去。
“是啊，不能成爲自己討厭的人……”孔老二唏噓一嘆，“爹沒有這樣做。”
“沒有？”孔晴狐疑，認真道，“既然如此，那浩然書海封山，爹您也不準出去，更不準去先鴻山！”
孔老二苦笑道：“可我答應了那六位大帝，必須去……”
“爹！”孔晴臉色變了，“你可是想拿女兒去做交易？別說女兒和陸飛揚沒什麼，即便是有，你這樣做對得起女兒麼！”
孔老二認真注視着孔晴，良久才幽幽一嘆。
“我是你父親，我寧願什麼都沒有，我寧願什麼都不要，我寧願身死道消，只要你能成爲陸家的少主夫人，都不需要爭什麼大頭，哪怕只是妾，但……”
孔晴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彷彿不認識親爹了一般：“但，但什麼……”
“但你認爲，這可能麼？”
孔晴怔住。
“你和今世的陸飛揚，是青梅竹馬麼？”
“你是大帝麼？”
“你救過今世陸飛揚麼？”
“你爹是天帝麼？”
“不是，什麼都不是……”孔老二拍了拍孔晴的肩膀，悠然升空，“所以我們想要在大變中活下來……比想象得還要難上無數倍啊，女兒……”
孔老二走了。
留下孔晴一人發呆。
孔老二臨走前的話，對孔晴不能說沒有打擊……
因爲這番話，說穿了就是邪天看不上孔晴的原因所在。
但這些原因，並不是孔晴有哪兒點不被邪天看重，而是從邪天爲何要和那五位少主夫人成婚得出來的。
“所以爹一直都明白，我不可能成爲陸家的少主夫人……”
孔晴長長吐了一口氣。
這口氣，談不上失落，卻也談不上鬆了口氣。
“大變，活下去……”目送父親早已消失的身影，孔晴喃喃道，“還沒完麼？”
這是一場幾乎沒有波及到九天寰宇衆生的大變故。
能夠被波及的，至少都是準帝。
因爲只有他們，有資格站在天蠍城外，目睹九天九帝和陸家的鬥爭，以及兩位天帝的隕落。
但對準帝來說，也就如此了。
他們不會去想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九天九帝少了三位，這片寰宇已經不配被稱爲九天寰宇，僅此而已。
只有大帝以及各宗宗主，才能嗅到掩蓋於如今平靜之下的驚濤駭浪。
九帝會甘心麼？
不會。
上古沒死成，今世被陸飛揚在邪帝傳承裡將了一軍的邪帝會甘心麼？
不會。
遠道而來找陸壓麻煩，結果被陸壓嚇跑的魔妮兒，會甘心麼？
也不會。
兩位天帝的隕落，非但不會結束大變，反而讓大變朝真正的深淵走去。
這深淵，是諸般大帝都無法避開的。
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自救。
在這種情形之下，先鴻山不再是山，而是一艘方舟，一艘通往生的救命之舟。
這一點，即使在浩帝看來，也是如此的。
當然，這不是他思考出來的，而是陸壓親口告訴他的。
此刻的他，就圍着先鴻山打轉。
一圈。
兩圈。
十圈。
不知逛了多少圈後，浩帝終於選擇了放棄，並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呸，故弄玄虛，不就是一座山麼！”
這讓始終跟在浩帝身後的陸傾，有些尷尬。
其實他很想問一句親家，先鴻山不是山，你以爲是什麼？
不過想到對方曾經變成了一顆珠子的遭遇，他就覺得自己可以原諒對方，並緩緩介紹起來。
“親家公有所不……”
“嗯？親家公？”浩帝猛地回頭，冷笑道，“你是誰，叫我親家公？”
陸傾也不自卑，笑道：“我們五個是一體的，再者……”
“再者什麼？”
“再者都是一對五，大家就當扯平了嘛，哈哈……”
當浩帝明白過來一對五的意思，是指邪天有五個老婆，而他有五個親家的時候，陸傾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陸家沒一個好東西！”
“沒一個！”
“老子說的！”
“呸！”
惡狠狠地又啐了一口先鴻山，浩帝直接殺向九州界。
一腳剛踩進去，就看到一道血色身影朝自己撲來。
他冷笑一聲，準備依仗自己壓制到道祖的氣息撞飛對方……
嘭！
“哎呀！”
小鈴鐺回頭瞅了眼飛出去的陌生人，轉頭又叫道：“哇呀呀呀……爹，你欺負人！有本事讓我雙手雙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