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能讓離崖子等待的事情不多。
但當邪天說出我想試試，隨即盤坐於地時，他看了眼沒有反對的邪刃，便願意等了。
因爲他與邪刃的賭約，對他來說有些重要，即使他並不清楚邪刃的來歷，邪刃究竟有多強，邪刃是否能幫自己。
他只知道，邪刃在他面前翻不了天，所以這場賭約，會在他絕強修爲的籠罩下順利進行。
不過，他依然好奇。
“由他做主，你不後悔？”離崖子看向邪刃，淡淡問道。
“爲何後悔？”
“因爲你輸定了。”
邪刃沉默良久，才輕顫一聲：“輸也無悔。”
“爲何？”
“對他而言，失敗也是一種成長。”
離崖子笑了笑，瞥了眼邪天，對邪刃道：“你能知曉尋源寂滅眸，絕非一般存在，卻如此在意他，說不通。”
“有些事，你並不清楚。”邪刃輕顫。
“我只需清楚一件事，”離崖子淡淡道，“哪怕得到勾魂天眼神技，再觀老夫尋源寂滅眸，也無人能在半個時辰內習之。”
一人一刃的對話，並未迴避老爹，所以癱坐在地的老爹，心都涼了。
他哪裡會聽不出來，別說離崖子，便是自己這方的邪刃，對邪天都不抱什麼希望。
且不說賭約輸了，邪刃會付出什麼代價，光是無法借用傳送陣一事，都足以讓他與邪天絕望。
“若無法借用傳送陣，那幫小屁娃只能當道匪，而老頭我畢生心願，在時隔三千年後，又將以絕望收場……”
幾息之間，老爹彷彿又老了一頭，身上甚至出現了一絲頹敗的氣息，他看着忘我盤坐的邪天，天機眼裡滿是黯淡與愧疚。
“老頭行將化道，達不成心願也沒什麼，卻連累了你……”
邪天整整盤坐了一個時辰，方纔睜開血眸，擡頭看向化爲星辰的漫天殺眼。
這一個時辰，他再次加深了對勾魂天眼的感悟，所以他更加肯定，勾魂天眼的核心，絕對不是魂字。
“勾魂天眼，一眼勾生靈之魂，看似魂術，實則……”
邪天眉頭漸蹙，想了想，開始全力施展邪情，與此同時，他挑選了頭上萬千殺眼中的一隻，凝神觀望。
離崖子並未阻止。
半個時辰，是他唯一的要求，也是他的底氣所在，除此之外，哪怕邪天當着他的面破入上三境，甚至成就陸仙，他都不在乎。
因爲即使是陸仙，若不明悟勾魂天眼的本質，亦無法習之。
更何況，天上的萬千殺星，與尋源寂滅眸幾乎毫無關係，看個夠。
邪天一看就是三個時辰。
看夠了的他，血眸中滿是疲憊，他再次閉上血眸靜養，一個時辰後睜開了平靜如淵的血眸。
“前輩，開始吧。”
話音剛落，離崖子睜開了雙眸，下一刻，眉心上的猩紅之眸，兀然睜開。
睜開的瞬間，邪天身上的黑色光罩濃郁百倍，浮於邪天身旁的彎刃，也遁入他體內。
這便是尋源寂滅眸的恐怖，連邪刃都不敢有一絲大意，他很擔心一個不慎，邪天在這世上的一切氣息、存在痕跡，通通會被抹去。
這種抹去，連如今的他都束手無策。
邪天的視線，與尋源寂滅眸對上的第一時間，心神便已恍惚，無思無想無念無爲。
這是九州上三境修士極其羨慕、比忘我之境更高一層的魂遊之境，對邪天而言，卻異常恐怖。
因爲邪天不是道尊，他的神魂沒有成就真我，所以沒有根。
沒有根的東西，最容易迷失。
“邪刃，趕緊阻止他！前輩，我們認輸！”老爹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亡魂大冒地厲喝道！
邪刃無動於衷，離崖子表情淡然。
他們都清楚，這就是邪天半個時辰領悟勾魂天眼的頭一道關卡，此關不過，根本踏不上領悟之路。
當然他們更清楚，這一關對邪天來說並不困難。
在邪刃眼裡，邪天一路經歷的磨難，至少有六分之一比這道關卡困難，而在離崖子眼裡，體內擁有鴻蒙氣息的邪天，亦能安穩過關。
時間彈指流逝，十六個彈指後，邪天無神的血眸，突然綻出一絲光亮，這絲光亮仿若生機之火，將血眸中的灰暗，瞬間燃燒殆盡。
十六個彈指，是能讓離崖子眉梢微挑的時間。
他原本以爲，邪天要花一半的時間脫離魂遊之境。
“若心性堅毅，就是你不阻止他的原因，”離崖子淡淡開口，“那老夫覺得，此刻我們該談談賭約的事了。”
“時間未到，你急什麼。”
“半個時辰，眨眼即過。”
“我是說距離你脫離神氏神奴之印的日子。”
此話一出，離崖子老眸驟縮！
“知道尋源寂滅眸，知道啓道，知道神氏神奴之印，你究竟是誰？”
“尋源寂滅眸，偶聞之，空冥神氏，掌管四大仙域之一，誰人不曉。”
離崖子心中生出滔天警惕，冷笑道：“知曉不奇怪，但知曉之人存於三千界的九州大世界，就很奇怪了。”
“不奇怪，九州雖殘，底蘊猶在，否則神氏也不會派出族人君臨九州，更不會讓堂堂啓道神奴守護此陣。”
離崖子心中又是一跳，老眸中殺意隱現：“你知道的，比我想象得還多。”
“我還知道神奴之印的解法，你信不？”
“什麼！”離崖子差點驚坐而起！
“若因你的緣故讓他無法領悟，便是你輸。”
離崖子聞言，強壓滔天激動與狐疑，立刻平復心中激盪，一字一句傳音道：“半個時辰後，我要知曉這一切，否則……”
“等你贏了再說吧。”
離崖子聞言，冷笑一聲，閉眸不語。
“勾魂天眼，本質……”
全力施展邪情的邪天，早已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勾魂天眼，勾盡生靈之魂，卻毫無神魂波動，全靠肉眼而爲，這，怎麼可能……”
這世上，有許多獨特的眼睛，如獨龍的誅仙劍眸，如老爹的天機眸，前者殺伐凌厲，後者洞徹九幽，邪天都能理解。
可光憑肉眼奪魂，他無法理解。
“勾魂天眼，天眼……”
邪天明白，此神技的關鍵，一定就在天眼二字。
此刻，邪天心中有兩隻眼。
一隻是他花了三個時辰，拓印在心中的殺眼，另外一隻，則是透過他血眸，隱約在心頭呈現的猩紅之眸。
他很清楚，猩紅之眸便是天眼，甚至比天眼更玄奧，稱之爲尋源寂滅眸。
正因爲玄奧，所以他看不懂，只能看殺眼。
“這兩隻眼，其中有聯繫麼……”
這是他唯一的突破口，只要能從殺眼中悟出這絲聯繫，他就能結合對勾魂天眼神技的領悟，反推出天眼本質！
本質一現，勾魂天眼立成！
邪天深吸一口氣，斬斷萬千念頭，將邪情之下如沸水般活躍的心神，完全沉浸於殺眼之中。
時間，便在讓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一炷香……
一刻鐘……
老爹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天機眸裡的絕望猶如實質。
因爲離半個時辰的賭約，只有小半炷香，三十來個呼吸了。
“失敗了……”
沙啞一嘆，老爹眸中的絕望開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
“害了那幫小屁娃，老頭我死不瞑目啊……”
離賭約結束二十個呼吸時，離崖子睜開了雙眸。
他贏了，卻沒有得意，因爲這場賭局對他來說，本就毫無懸念。
不過他很興奮。
“此物殘敗，只具不死之威，卻知曉諸多隱秘，甚至連神奴之印……”
瞥了眼邪刃，離崖子不再壓制心中悸動，正欲張口，異響突生。
噗！
邪天右手食指，徑直插入了自己的左眸之中。
看到這一幕，離崖子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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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