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看得直搖頭。
這個老匹夫,明明怕的雙腿都在打顫,話都說不利索了,竟然還死裝放狠話。
“老祖!等等我們!”
萬獸宗幾個弟子跌跌撞撞地追在衡陽老祖身後,其中一人被樹根絆倒,慌亂中抓住同伴的衣角,兩人一起滾進泥坑。
衡陽老祖頭也不回。
枯枝劃破他的道袍,在臉上留下數道血痕,卻比不過他此刻蒼白如紙的臉色。
轉過山道時。
他迎面撞上匆匆趕來的楚驚鴻一行人,葛老舉着招魂幡的手還懸在半空。
“老祖!您果然來了!”
楚驚鴻雙眼放光,“有您坐鎮,陸堯那老東西這次……”
“啪!”
一記耳光重重甩在他臉上。
楚驚鴻踉蹌着跌坐在地,半邊臉頰瞬間高高腫起,嘴角溢出鮮血。
他捂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衡陽老祖。
對方白髮蓬亂,渾濁的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
“蠢貨!十足的蠢貨!”
衡陽老祖擡腳踹在他胸口,獸皮靴底的泥土糊了楚驚鴻滿臉,“十絕陣崩了!陸堯根本不是大乘期!”
轟!
楚驚鴻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炸開一樣。
等等……
陸堯不是大乘期?
那豈不是說,他現在是方圓千里之內,唯一一個可以使用靈力的修行者?
“老、老祖……”
楚驚鴻的聲音突然卡在喉嚨裡,瞳孔猛地收縮。
只看到一頭渾身燃燒着幽藍火焰的妖獸,在三丈外轟然炸裂。
血污血跡炸了他一臉。
楚驚鴻慌亂驚恐的一抹臉上的血污。
“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他明明看到陸堯在那頭也沒回,甚至都沒出手,那這隻妖獸是怎麼回事?
待他回過神來。
眼前的場景已經徹底顛覆了楚驚鴻的認知,他這個人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成百上千的妖獸屍體堆積如山。
楚驚鴻瞪大雙眼,看着眼前宛若修羅場的景象。
漫山遍野的妖獸嘶吼聲震得他耳膜生疼。
可在這洶涌的獸潮中。
一個雙手化作炮管的小孩卻如魚得水,上躥下跳間金屬手臂不斷變換形態。
“哈哈!再來!再來!”
小六興奮得滿臉通紅,金屬關節靈活轉動,在妖獸頭頂翻了個跟頭,落地時雙炮齊發,兩頭鐵甲犀牛瞬間被轟成碎肉。
血雨紛飛中,他還不忘對着目瞪口呆的楚驚鴻做了個鬼臉。
淡藍色眼眸裡滿是戲謔,“呦,又來一個送死的?”
楚驚鴻喉結滾動,雙腿不受控制地微微發顫。
他終於明白爲何衡陽老祖會如此失態——
沒有靈力的妖獸。
在這詭異的小孩面前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老祖!等等我!”
楚驚鴻突然扯着嗓子大喊,也顧不得擦拭臉上濺到的獸血。
轉身就往密林深處狂奔。
葛老舉着招魂幡的手都在發抖,被他一把拽得踉蹌,“少主!斷生劍……”
“狗屁斷生劍!”楚驚鴻頭也不回,“命都沒了要劍有什麼用!”
身後傳來小六歡快的笑聲,夾雜着妖獸的垂死哀嚎:“別跑啊!我還沒玩夠呢!”
楚驚鴻感覺頭皮發麻。
跑得更快了。
“小六的玩心,還真是一點都沒改。”
蘇淺望着遠處肆意戰鬥的少年,脣角不自覺揚起一抹寵溺的笑意。
圍觀羣衆也都在發抖。
“我們……跑嗎?”
獨眼修士喉結滾動,握劍的手滿是冷汗,劍尖不住顫抖着指向滿地獸屍。
他身旁的錦衣男子早已癱坐在地,錦袍沾滿血泥,聞言機械地轉頭。
瞳孔裡還殘留着小六將妖獸轟成齏粉的畫面。
嘴脣動了半天,才擠出一句:“往哪跑?那、那根本不是人能對抗的……”
陸堯在破解禁術,抽空看了他們一眼。
“本座向來恩怨分明,今日之事,若不曾助紂爲虐,金庭山絕不濫殺。”
他的聲音不算高亢,卻字字清晰地傳入衆人耳中。
像是給慌亂的衆人服下了一劑定心丸。
原本躁動不安的人羣微微安靜下來,獨眼修士握緊的劍慢慢垂下。
他望着陸堯專注破解禁術的背影,喉結動了動,終於將劍收入鞘中。
“都說陸閣主是嗜血魔頭,可今日所見……”
他頓了頓,繼續開口:“傳言果然有誤。”
“是啊!”
錦衣男子掙扎着從地上爬起,錦袍雖沾滿血泥,眼中卻閃着激動的光芒,“我等被丹陣殿和萬獸宗矇騙多年,今日才知真相!陸閣主不僅不濫殺,還護着我們這些不相干的人!”
他攥緊拳頭,義憤填膺道,“那兩個宗門,打着除魔衛道的幌子,行的卻是抓捕無辜、煉製邪藥的勾當!”
“這些年來,修仙界多少冤案都扣在陸閣主頭上!”
其他修士也開始義憤填膺。
“什麼屠戮門派、搶奪資源,全是丹陣殿和萬獸宗的栽贓!”
他猛地抽出劍,劍尖直指天空,“我等今日親眼所見,若不將真相昭告天下,誓不爲修!”
“對!還陸閣主一個清白!揭穿那兩個僞善宗門的真面目!”
羣情激奮,衆人紛紛握緊手中法器,眼中滿是憤慨與堅定。
陸堯只是淡淡瞥了眼羣情激奮的衆人,繼續破除禁術。
蘇淺看着陸堯平靜如水的側臉,忍不住輕笑出聲,指尖輕輕勾住他的衣袖:“這麼多人急着給你洗白,你倒好,連個表情都沒有。”
她眉眼彎彎,“換做旁人,早就昭告天下證明清白了。”
陸堯頓住腳步,轉頭望向她,眸中泛起溫柔的漣漪:“黑也好,白也罷,對我來說,都一樣。”
“外人的評價,對我來說,無所謂,都已經習慣了。”
蘇淺怔了怔,隨即恍然。
這些年陸堯揹負着“嗜血魔頭”的罵名不少。
丹陣殿與萬獸宗的栽贓、世人的誤解,以及還有各種惡名。
如果他真的在乎所謂的名聲評價,以他的能力早就讓那些人閉嘴了。
“可我在乎。”
蘇淺認真地望着他,“那些髒水往你身上潑,我心疼。”
明明他是那麼好的人。
“淺淺。”
陸堯怔了怔,看着她眼底的認真與心疼之色,整個心都暖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心疼他。
“謝謝。”他喉間泛起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