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灰影掠過長空，輕輕落下。
卻是徐行客。
他叼着煙，深深吸了一口，眯眼看着四周情景，開口道：
“永恆任務完成了？”
不遠處的女子停住劍。
“是的，老師，我正在接下一個任務。”
她手中的長劍微微顫動，將劍身上殘留的那些細微血肉全部震散。
長劍光亮如新。
“其實可以適當休息一下，你這麼拼，萬一身體受不了，豈不是前功盡棄？”徐行客問。
他這樣說着，心頭微有嘲意。
事實上。
自己對待手下和學生，從來都是很嚴苛的。
沒想到今日自己會勸別人休息。
實在是這少女殺的太猛，太過於兇殘，三天三夜都不曾休息。
不遠處。
平原上全是怪物屍體。
她一個人，一柄劍，殺穿了整個平原！
此刻她還不想停。
她還想借着永恆任務的力量，繼續提升自己的實力！
連自己也沒見過這樣的劍客！
“不礙事的，老師。”
只聽蕭夢魚恭敬說道：
“沈夜恐怕從來都沒怎麼休息過，我必須要追上他的前進步伐。”
徐行客目光一轉，望向平原的盡頭——
在那灰濛濛的霧氣之中。
一個龐大的身形緩慢地朝平原移動着。
那是上古時代，毀滅與永恆大戰之中的強大怪物。
它是傳說中的存在！
“你的下一個任務，是對付它？”
徐行客問。
“是的，我一個人不是它的對手，所以想請老師幫個忙。”
“我也出手？”
“不，想請您呼喚一個人前來。”
“誰？”
“劍姬。”
許是怕徐行客不理解，蕭夢魚急忙解釋道：
“每當我實力提升的時候，我所修習的劍術也會立即隨之提升，向我展現出更加廣闊高深的前景。”
徐行客讚歎道：“那你一定是得到了某種傳承——只有傳承纔會出現這樣的情形。”
“是的——我現在領悟了一門劍術，但以我的實力無法施展它，需要另一名劍客與我組成劍陣。”蕭夢魚道。
“你願意把自己的劍術傳給他人？”徐行客訝然道。
蕭夢魚誠懇解釋道：
“這門劍術之所以變成了劍陣，就是因爲它需要更多的劍修去掌握和學習它。”
“而我學到這個層次，通過了劍術的種種考驗，所以這劍術才允許我來挑選另一個傳人。”
徐行客沉吟道：
“……這也太高明瞭，我沒聽說過這樣的劍術，也罷，我也想看個究竟。”
他抽出一張卡牌，輕輕拋出去。
嘭！
卡牌化爲召喚之術。
一瞬。
空間膨脹產生的煙霧散開。
一名正在朝嘴裡擠辣條、腰間掛着七八柄長劍的時髦女子出現在兩人面前。
正是劍姬！
“嗯？老徐你找我？”
她詫異地問。
“是這樣的……”徐行客簡略的解釋了一番。
劍姬望向蕭夢魚，笑着搖頭道：
“不必傳授給我——我的劍術夠用了，但你若有什麼不懂，我可以幫你看看。”
鏘！
蕭夢魚抽出洛神劍，遠遠地指着劍姬。
“哦？要切磋一二？”
劍姬以手按劍，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但是很快。
她臉上的笑意消失了，輕聲囈語道：
“你這是什麼劍法……”
徐行客詫異地看了看蕭夢魚。
——蕭夢魚只是舉着劍，一動也沒動。
什麼情況？
“如果有問題，我建議還是別——”
徐行客沒說完，便被劍姬打斷了。
“老徐你先別說話。”
劍姬漸漸認真起來，神情嚴肅，一步一步朝蕭夢魚走去。
她的右手搭在一柄劍上，很快又放在另一柄劍上，不斷調換，但最終沒有抽出任何一柄劍。
數息之後。
她已經走到了蕭夢魚面前。
這時徐行客才明白過來。
——蕭夢魚的劍，透着一股劍意。
那意志大而無形，不知其磅礴如何物，唯有認真去感應，纔可以感應到。
法相？
不，不是法相。
究竟是什麼等級的劍術？
不清楚。
“你要如何傳授？”
劍姬問。
“且別問我如何傳授，且說說你要如何學這一劍。”蕭夢魚道。
劍姬想了想，開口道：
“無數劍客白活一世，永遠無法抵達此劍境界。”
“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
“我今見聞此劍，當恭敬受持。”
她單膝跪地，抱拳行禮，神情恭敬，面目靜穆嚴肅。
蕭夢魚臉上浮現出笑意。
“以敬畏心修習此劍，出劍時，便可令一切存在敬畏於你。”
她收了劍，並指在劍姬眉心一點。
“劍姬姐姐，請助我一臂之之力破那平原之外的怪物。”
“好！”
話音落下。
兩女騰空而起，朝着平原外那怪物的方向飛去。
徐行客站在原地。
他默默的看着這一幕。
直到兩女的身形在天空中化爲小黑點，遠遠的墜向那龐大怪物。
一瞬。
天地皆空。
但見兩縷金芒乍閃即滅，緊接着，無窮的劍影轟然綻放，化爲接天連地的倒流之瀑，又化爲天地間的海洋之幕。
罡風倒灌。
平原上一切屍體被劍意斬成虛無。
徐行客手持一面大盾，抵擋着那無窮無盡的劍意。
——他退了又退，一直退出數百里，才脫離了那劍術的餘波。
“多麼驚人的劍術……”
“是誰？”
“我見過無數天下豪傑，卻從未見過有人施展此等劍術。”
“今日一見，生平無憾。”
“卻不知這一招劍術，其名如何。”
徐行客默默慨嘆，忽然心頭一動，抽出一張卡牌。
卡牌是塔羅之塔的戰鬥記錄之牌。
自己就在戰場旁，而且戰鬥的一方是塔羅之塔的成員——
所以這次的記載應該比較詳盡！
他低頭望去，只見卡牌上浮現出一行行提示符：
“塔羅之塔的成員劍姬、蕭夢魚融合雙人之力，以劍陣催動了劍術：”
“秘劍，畫影。”
“——以劍畫影，其影繁多，畫之無盡。”
徐行客屏息看了一陣，忽而又點起一根菸，抽了口，喃喃道：
“這樣的劍術在我們這一邊……”
“真是相當的幸運。”
“——她應該可以去見沈夜了。”
……
另一邊。
黑焰城。
衆人正在緊張而忙碌的搭建新的祭壇。
沒辦法。
城裡大部分人都戰死了。
上一任城主也死了。
能跑的也都跑了一部分。
剩下的人本就不多，只能全部動員起來。
好鴨鴨此刻還不知道蕭夢魚已經快來見自己了。
它踩在前任城主的雕像頭頂，大聲道：
“快！”
“再快一點！”
“——必須要合適的祭壇，纔可以獻上合適的祭品，然後得到毀滅大劫的關注！”
這是真的。
作爲原始毀滅之靈，自己天然知道如何跟毀滅意志打交道。
誠然。
如果只是自己的話，現在已經能直接跟毀滅意志接觸。
但要爲了這座城——
那就必須用更嚴肅、更正軌的儀式，迎接毀滅大劫的降臨。
終於。
祭壇搭建完畢。
“尊敬的原始之靈，我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一名職業者道。
“是嗎？”
白色羽毛的好鴨鴨飛起來，落在那祭壇前仔細察看。
憑藉對毀滅的天然感應，它很快就指出了幾處搭建錯誤的地方。
職業者們心悅誠服，立刻修正各種錯誤。
終於——
這一次的降臨祭壇完美搭建成功！
在場的每個人，都從祭壇上感受到了那種截然不同的力量。
“毀滅之力都快從祭壇上溢出來了——真是一件傑作。”
“我們從沒有搭成過這種等級的祭壇！”
“沒錯，原始之靈果然不一般！”
衆人竊竊私語。
好鴨鴨飛上祭壇，輕咳一聲，開口道：
“行了，現在我爲你們召喚一位真正的話事人——”
“他扛着一把大刀——”
“他來了！”
嘭！
虛空一動。
少年沈夜閃亮登場。
“各位好，我是巴克斯特，傳說中的吸血鬼。”
“我的身高是保密的，平時喜歡吃泡麪喝可樂，喜歡的女明星是——”
“停！”好鴨鴨大叫道。
“怎麼？這裡不是野炊現場？”沈夜茫然道。
“見鬼了你，我是專門拉着你來救場的——這座城就要被D-0314號世界的怪物們摧毀了。”
“你必須救一救這座城市！”
好鴨鴨大叫道。
沈夜看了鴨子王一眼，又看看祭壇下方的那些職業者，冷笑道：
“就這些人？讓我出力？憑什麼？”
他的態度激怒了職業者們。
一名職業者跳起來，大聲道：“乳臭未乾的小子，你到底算個——”
鏘！
話纔剛說一半，職業者就被一抹刀光斬中，渾身鎧甲盡碎，整個人飛出七八米。
職業者站着不動，上下摸了摸自己。
沒受傷！
對方一刀斬裂了自己所有的防禦，打飛出去七八米，卻沒讓自己受到絲毫傷害。
這是何等的技藝！
再仔細回想——
剛纔他出刀了？
沒看見啊。
自己沒有對方出刀的記憶。
不記得有這件事。
可是自己真的被斬出了這麼遠。
——不對！
職業者再低頭一看。
自己渾身甲冑完好，整個人已經回到了剛纔所站立的地方。
“剛纔——”
職業者下意識地問身邊同伴。
同伴臉上滿是無法抑制的恐懼，輕聲道：
“我記得你被斬出去了，但你卻還站在這裡，我也不知道是我的記憶出問題，還是你真的沒有被斬。”
“是斬出去了。”另一人道。
“沒有，你看他還在這裡，起碼我不記得他被斬中了。”又一人道。
到底斬了沒斬？
衆說紛紜，議論聲轟然而起。
但很快。
一切又陷入死寂。
——連斬沒斬，自己這些人都搞不清。
這個人的刀法簡直太恐怖了！
“我已經手下留情了，再出言不遜，我就殺光你們。”
沈夜冷笑道。
衆皆啞然。
沒一個人敢接話。
佩阿索的聲音在沈夜心頭響起：
“建造祭壇已經用了太多時間。”
“不要再演他們了，否則一會兒怪物來了，連防禦都來不及。”
“——怪物是專程來殺你的！”
好鴨鴨頓時跳起來，大聲說道：
“各位！”
“不必再說，想活的話，就集中城市裡的所有資源，請這位大高手坐鎮。”
“——你們活路的機會只有這一次！”
“如果你們不願意出錢——”
“他可是隨時會走的。”
“我也會離開！”
“快做決定吧，否則一會兒怪物來了，連防禦都來不及！”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
一名爲首的職業者起身朝着沈夜行禮：
“還請閣下搭救我們一二。”
“我們願意獻上這座城市裡剩下的所有資源，只求一條活路。”
沈夜卻不看他，轉而望向好鴨鴨。
好鴨鴨噴着口水大聲道：
“你記不記得二十年前的大明湖畔，是我救了你一次，這次你就留下，就當是償還當年的人情。”
沈夜不爽道：“哼……你這鴨子，老是拿人情說事。”
“留下？”好鴨鴨問。
“行吧！”沈夜勉爲其難地說。
好鴨鴨頓時歡呼起來。
其他職業者見這位刀法恐怖的存在願意留下戰鬥，不由也是心頭安定了數分。
“按照原計劃，所有人行動起來！”好鴨鴨大叫道。
人羣動了。
一部分人去收集資源，獻給沈夜。
另一部分人負責進行獻祭儀式的準備工作。
還有一部分人則去啓動整個城市剩下的所有防禦措施。
幾分鐘後。
獻祭儀式開始。
按部就班的完成了獻祭儀軌，然後取出奧古斯都那滿是觸手的身體——
的一根觸角。
獻祭！
轟——
在好鴨鴨的咒語念頌中，無窮的黑暗火焰在天空中倒映如海。
一道恢弘的意志降臨下來，對着那觸手一探。
無形的意念頓時出現在所有人心中：
“不夠。”
“整座城市，只斬下了這一根觸手，實在是——”
啪！
沈夜又切了七八截觸手扔進祭壇。
那股意念頓時一變：
“這座城市是用來防止那些傢伙搗亂的。”
“原本已經放棄了。”
“但看在你們建立了功勳的份上——”
“你們可以繼續存在，城市也繼續受到庇護，能夠施展毀滅的力量。”
轟！！！
整座城市騰起了熊熊的黑暗烈焰。
這火焰不會燒灼任何一個人，但卻將一個個被摧毀的建築恢復了原狀。
“大型炮臺的功能全部恢復了！”
“傳送臺上凝聚了空間轉移波動，已經可以再次傳送兵員！”
“毀滅之塔再次開始釋放毀滅加持！”
“武器庫存再次滿了！”
衆人飛快地稟報道。
沈夜有些詫異。
獻祭——
以獻祭換取毀滅意志的降臨，修復城市的各種設施。
這樣雖然不錯，提升了城市的整體戰鬥力——
但怎麼感覺有些熟悉？
一道靈光閃過沈夜的腦子。
他整個人如同過電一般，直接愣在了原地。
是了。
自己的無盡毀滅王座——
也是這樣的！
一個一個造物，代表了其擁有者的力量。
可是自己只凝聚了三個造物。
分別是挖坑兵工廠、真理毀滅大炮、裁判所！
毀滅意志呢？
它有許多個主神，無數的城市，每個城市又有數不清的戰鬥類建築！
——但是歸根結底，路子是同一個路子！
如果有一天。
無盡毀滅王座超越了毀滅大劫——
那又會怎樣？
難道換我來代表毀滅大劫？
沈夜收起心思，仔細觀察那些恢復的建築。
上一次。
這個城市的所有戰鬥建築都被毀掉了。
既然如此。
它們再次恢復又有什麼用？
遇見上次來的怪物，下場只會是再次被毀掉！
這可不行！
那些怪物在追殺我啊！
沈夜將大半個章魚——不是，大半個奧古斯都的屍體全丟進祭壇，高聲道：
“那個世界的怪物很快就會再次襲來，我們作爲毀滅的僕從，可不想再次失敗。”
“我們不想被怪物踩在腳下，指着我們說：”
“‘看，毀滅意志的手下都是一羣垃圾’！”
話音落下。
祭壇中。
奧古斯都的大半個屍體不見了。
轟隆隆隆——
城市中。
一個個全新的戰鬥建築拔地而起。
它們散發着兇悍的毀滅之力，其力量波動遠超過之前的那些建築。
恢弘意志降臨在沈夜心中，釋放出一個訊息：
“城市的戰鬥力增強了三倍！”
“如果能把那具完整的屍體給我，我還將單獨爲你賦予一項能力！”
“沒得說，給你！”沈夜痛快地道。
他把剩下的章魚屍體全部丟在祭壇上。
——反正奧古斯都的凋零要素已經被自己吸空，靈魂也在法相中繼續打工。
區區一具屍體，也沒什麼用。
……等一下。
自己好像忘記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
幸而此刻想起來了。
沈夜竭力保持冷靜，站在祭壇上靜靜等待毀滅意志的反應。
一息。
兩息。
三息。
章魚屍體不見了。
毀滅大劫的意志再次發出了迴應：
“祭品等級很高。”
“決定賜予你‘毀滅庇護之盾’。”
“——盾術可使用兩次。”
“每次使用，你可以完全抵消任何不超過你實力三百倍的存在的全力一擊。”
“守住這座城市吧。”
沈夜立刻道：“能不能安排一些救兵？這座城市的職業者太少了，如果能有更多的人蔘與戰鬥——”
“不會有人來了，”毀滅意志傳音道，“這是被我放棄的地方，如果你無法守住它，那就逃吧。”
“記住。”
“你真正需要做的，便是爲我獻上更多的祭品。”
“如果你做到了，我將賜予你更多力量！”
所有訊息傳遞完畢。
一瞬間。
天空中的黑暗烈焰消失一空。
毀滅的意志離開了。
只有沈夜和鴨鴨站在祭壇上。
逃……
毀滅意志放棄了這座城！
它讓我打不過就逃！
見鬼。
戰爭還沒開始，這座城就被放棄了。
難道敵人很厲害？
沈夜思索道。
他突然發現四周的人歡呼起來。
人們都看着自己。
沈夜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籠罩了一層虛無的黑色烈焰，看上去煞是威武。
“這是大劫意志親自賦予的術！”
“大人，您獲得了大劫的祝福啊，這代表我們依然有希望!”
“請命令我們吧！”
“我們一定全力戰鬥！”
職業者們朝他致意。
沈夜回過味兒來。
這身上的“特效”，其實就是“毀滅庇護之盾”。
也罷。
既然能讓所有人歸心，那就好好打一場。
“鴨子，趕緊找人領着你，去點化所有建築。”
沈夜道。
“是！”好鴨鴨喝了一聲，便帶着人離開了。
——“幕後人”詞條提升了一階，正好給各個建築賦予前綴後綴。
這樣一來——
整個城市的戰鬥力又將獲得一輪的提升。
最後。
至於自己這邊。
“翡淪。”
沈夜悄悄喚了一聲。
“什麼事？”大骷髏疑惑的聲音響起。
“來，吃一吃這個。”
沈夜悄聲道。
“變態，噁心死了，爲什麼要吃這種玩意兒。”大骷髏嫌棄道。
“見鬼，我這是爲你好。”
“我看不出來。”
“你不是能夠吃什麼變什麼嗎？”
“對啊？”
沈夜輕聲道：
“吃一口腦花，變成多腦河，你難道不想——”
靜了一息。
大骷髏叫了起來：
“吃！我的祖宗！就算是要吐，我也一定吃下去再吐！”
是的。
原本來說，大骷髏這種層級的存在，永世都沒有機會吃上多腦河的腦花。
差距太大了。
甚至連見面的機會都不存在。
但是自己以一刀取勝，贏了多腦河，成爲歷史上“第一名鴨”！
所以這纔有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它能吃上腦花了！
如果……
自己身邊能有一個值得信賴的多腦河……
“放心，我弄個火鍋給你煮一下，味道不會差。”
“那我要麻辣口味的。”
“沒問題，喝點什麼？”
“就來點啤酒吧，你們人類吃火鍋不都喝啤酒？”
轟！！！
一道術法擊中了城市。
整個城市搖晃起來。
“大人！怪物們來襲——”
有人急匆匆稟報。
“好，你們先防禦，”沈夜正色道，“我涮個火鍋，馬上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