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明說出那番話的時候，江言心裡的那份不妙的預感也達到了頂峰。然而，卻沒法阻止。
就見陸明擡手，輕輕掐了一個印訣。
黑水城天上，正在跟紫曲和黃明交戰的燕益鳴動作一頓，然後忽然雙眼中的血光大放，再也不復任何的情感殘留，徹底地陷入了狂暴之中。
黑水城的城內，大地之下亮起了一座巨大的覆蓋了整個城池的超巨型紅色法陣，猩紅色的不祥靈光沖天而起。
城內無數的燕軍死亡士兵的屍骸都受到了這股紅光的影響，開始冒出了一縷縷紅黑色的煙氣，流淌在大街小巷、廢墟磚瓦間的那些鮮血也像是被煮沸了一樣，呲呲呲地升騰成了絲絲縷縷的黑煙升上了天空。
大量的紅黑色的煙氣匯聚到黑水城的上方天穹，凝結成了一條暗紅色的猙獰惡蛟的形態，其體如雲如海，就算是遠隔數十里之外也能清楚地看見。
惡蛟張牙舞爪地天穹上翻騰起舞着，隨後就見不僅是黑水城，就連城外周邊的土地也開始升騰起了一絲絲的暗紅煙氣，往着上空的惡蛟殘雲匯聚而去。
不甘、怨恨、殺意、暴虐……數之不盡的負面情緒從這些匯聚的暗煙中透露了出來。
江言稍稍感知了一下，就立刻有了判斷：“這是……戰場陣亡的軍士們殘留下來的怨氣、煞氣？！”
“吼——！！”空中的燕益鳴爆吼一聲，身上爆發出了一陣與天穹上的巨型惡蛟黑雲同樣的暗紅色光霧，竟一下子就將感覺到不妙而衝上來想阻攔的紫曲、黃明齊齊震退出了老遠，然後其人整個淹沒在了這暗紅色的光霧之中，形成了百米粗的巨大光柱，下至黑水城，上接天穹的惡蛟黑雲，化爲漩渦將二者貫通到了一起。
嗡嗡……
遠方的天際，幾根同樣的血色光柱也先後從地上升了起來，直上雲海，將那一片片天幕映照得散發着不詳的暗紅之色。如果仔細對比一下的話，就能知道，那些光柱升起的位置，全都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燕國與元國聯軍交戰的最前線、雙方士兵陣亡數量非常慘烈的戰場之地！
因爲那股心中升起的濃濃不祥預感，讓江言果斷地通過網絡下達了命令：“全員，撤離黑水城的範圍！立刻——！！”
隨後的發展，就讓江言爲自己的這份果斷慶幸不已了。
天穹上的那片雲霧所化的猙獰惡蛟發出了一聲如轟雷的咆哮，大片暗紅的血光如雨般從雲間灑落下來，澆入黑水城內。那無數的燕軍士兵淋到了這片血光之雨後，血雨直接就順着他們的七竅甚至周身皮膚的毛孔滲了進去。
血雨傾灑之下，唯有那些達到了先天境實力、能夠撐開護體真氣的高手或者少量擁有防護術法的道術師能暫時擋住了這種血雨的侵蝕，但這些血雨的侵蝕力很高，哪怕護體真氣和防護法術也不能支撐太久，導致了依舊有少部分修爲較弱的人沒能逃出來，半途護身之力就被血雨穿透，滲入了體內。
紅玉樓這邊，少數的約有上百個的士兵以及異獸兵因爲敵人過於糾纏，而沒能及時撤出，結果也跟着被血雨淋到，發生了同樣的反應。
“咕吼——！”
在那些雨滴完全滲入體內的瞬間，所有的受害者們都是渾身抽搐了一下，緊接着臉色猙獰似厲鬼地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個個都開始了詭異的形態大變。
每一個士兵的體型都猛地增高，膨脹成了三米多的肌肉紮結的小巨人，並且膚色轉變爲了詭異的青紫之色，另外還有一條條暗紅色的蝌蚪狀的咒印爬滿了他們的身軀，猩紅色的詭光在這些咒印上時隱時現。
咔吱……呲——
化爲異質的士兵們身上繼續傳出了皮肉開裂的聲音，一根根看着就很滲人的黑色的暗紅色的骨刺從他們皮肉之下粗暴地生長了出來，腕部、小臂、小腿、肘關節、膝關節、肩頭、脊背、胸肋……所有可以出力的位置都生出了一排排鋒利猙獰的骨刺，那異質的構造讓人看着甚至不免懷疑他們在行動間會不會反過來傷到自己。
在這些過程中，天上的暗紅色血雨還在繼續滴落，並彷彿有自我意識般，那些落到地面上的血雨會自動如小蛇般遊動起來，爬行着鑽入這些士兵的體內。
時不時地，會有幾個士兵似乎承受不住血雨或異變的改造，整個人慘叫着炸裂成漫天的暗紅色血霧，然後融入血雨中，又化爲了其他士兵繼續異變的養料。
繼續異變的士兵們的雙手的五指扭曲增粗，指甲也直接蛻變成了如匕首的利爪，無意識的抓握間可以聽到刺耳的嘶鳴聲足見其爪鋒之銳。腦袋的骨型也變得往前暴突，面骨直接撐破了臉皮突了出來，化成了一層似龍頭般的骨質面甲，腦後也往上長出了兩根扭曲的犄角。
低伏下身，其脊背下猶如有着一條爬蟲在遊動般，脊椎關節由上而下地噼啪連響，到了後臀之時猛地炸開，一根好似鋼鞭鐵鎖一樣的長着排排倒刺的尾椎骨就竄了出來。
滴答、滴答……
以極其野蠻的方式突變的士兵們，身軀上還流淌着自己皮肉破裂時溢出而出的血液，但這些血液也附帶着絲絲看着就不對勁的黑氣。
呲呲……
那血液順着牠們渾身的骨刺滴落到腳下的土地上之後，居然將土地直接染成了黑色，發出了一陣陣類似腐蝕的聲響並直冒黑煙，煙裡似乎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個猙獰的厲鬼的五官在扭曲咆哮。
終於變化完成的異形士兵們龍骨的眼眶裡眼皮睜開，完全漆黑的眼白下一雙雙獸形的瞳仁亮起了猩紅色的兇光，他們……或者這時候應該稱呼爲牠們一把撕開了因爲變形而被撐得破破爛爛的衣甲，仰天咆哮了起來，聲音裡透出的只有野獸特有的暴虐，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屬於人類的知性了。
“咕嚕嚕……嗷嗷嗷嗷——！！”
被紅玉樓的士兵們和三大獸王一通屠殺後，黑水城的燕國士兵僅剩下一萬多，全都被血雨淋到後變成了這種奇特的怪物，扣除掉中途爆體的那些後，還有八千多隻成體。
而據江言的掃描，牠們每一個身上的力量，居然都只比先天氣海境武者的等級差了一小籌而已，相當於至少武道後天境第十重的高手！
有幾十個沒能在血雨中逃出的燕國的先天氣海之境的強者如今也位於異變的怪物羣中，他們普遍都實力暴漲到了返元境的層次。
原屬於紅玉樓的那小部分沒能及時脫離的士兵也沒逃過異變的命運，甚至因爲本身異變前的單體實力就比燕兵高了不少，在異變後，他們的實力直接就暴漲到了先天境的層次。突變的那些異獸兵也一樣，似乎是向着人形靠攏地長出了手腳，變成了幾十只猙獰可怖的半人半獸的長着骨翼的先天領主級怪物。
然而關鍵的是，這些異變的士兵和半獸人原先都是他內網的子機，但此刻江言發現自己近乎喪失了控制權。
“嘶——！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江言試着給牠們下達命令，但對方完全沒有反應，網絡的鏈接反應雖然微弱了許多，但明明還存在着，偏偏就是無法指揮。
要不是還殘留着一些網絡協議的最終制約，江言甚至可以肯定它們會連自己也敢攻擊。
簡而言之，在突變的時候，江言與牠們原有的網絡協議契約的絕大多數契約條款似乎也無效了！這隻能說明，牠們突變的不只是肉身，還包括了靈魂！
血雨停下，陸明落到黑水城城牆上，打量着城內的六千頭怪物，臉上不禁露出喜色。
“哈哈……！很好，以十萬軍士的血肉與怨魂爲祭，這一批龍煞鬼兵總算是成形了！”
“陸明！！”因爲紅玉樓主動脫離戰團，而空出手來的燕老祖這時候衝到了陸明身邊，其渾身迴盪着如海如潮的元力，臉上帶着極端憤怒之色。
他指着下方的那些異變的燕國士兵們，一雙眼睛如刀子般死死盯住了陸明，目光裡已經隱隱開始帶上了殺意：“這跟當初你們說的可不一樣啊！不給老夫一個解釋嗎？”
從血雨中逃出來的上百名燕國先天高手這時候也聚集了過來，一個個全都目光不善地看着陸明。
“唉……”陸明掃了一眼他們，明白如果自己不能給出合理的解釋的話，這幫人恐怕立刻就要對自己出手了吧。
不過，他現在會在乎嗎？
“一羣蠢貨啊，還看不懂嗎？我以這血煞大陣的力量，將城裡區區數萬的殘兵作爲祭品，鑄造出了更加強大的士兵啊！這每一個龍煞鬼兵，都有準先天境的實力！有了如此多的龍煞鬼兵組成的大軍，試問這滄瀾域有誰人能敵？”
“就算如此，你就狠心將我們的將士變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姿態？！”一個先天境高手忍不住怒聲質問，他回想着先前從血雨中逃離的兇險，就不禁一陣的氣從心來：“剛纔，你這混蛋是打算連同我們也一起做成那所謂的鬼兵的祭品是吧？”
陸明看着他，不屑嗤笑：“呵呵，爲了爾等夢寐以求的天下霸業，這區區一點犧牲又何必在意？”
“是啊，這天下的霸業……不過，屬於誰的？究竟是我等大燕的……”燕老祖沉着臉，目光如刀子般死死逼視着陸明，不放過他的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還是你們星羅門的？”
陸明今日的表現，已經讓燕老祖對星羅門與他的信任跌入了低谷了。
“呵呵，有區別嗎？”陸明毫不在意地一笑，輕輕搖頭：“等到這個滄瀾域徹底落於我聖門的掌控後，交給爾等燕國王室來統治又何妨？”
話音剛落，燕老祖冷笑一聲，忽然暴起，一柄真元之刃洞穿了陸明的胸口：“然後作爲傀儡任由爾等奴役是吧？”
然而，沒等周圍的燕國高手高興，陸明被利刃貫穿的身軀就化爲朦朧的泡影消散了。
同時，一股直透心靈的壓力從頭頂上傳來，方圓上千米的所有天地元氣都驟然化爲無處不在的束縛的枷鎖，將所有的燕國高手都給鎮壓得難以動彈，體內的真氣甚至都停止了運轉。
“能得我聖門庇護，難道還不知足嗎？燕前輩，您認爲呢？”陸明飄然而落，周身散發的壓制力場再增三分力，讓一部分燕國高手的口角都溢出了鮮血。
感受着體內運轉艱澀無比的真元，以及無處不在的彷彿被這片天地所厭棄了的壓制感，燕老祖臉色陰沉無比。
他先前專注於跟紅玉樓的巨蟲獸王交戰，並未注意到陸明與江言等人的對戰，因此，還不知道陸明現在的實力居然已經達到這個地步了。
陸明擡手一指，大量的高階道術符陣就瞬息間包圍了燕老祖周身所有的方位，恐怖的能量與殺機在其中醞釀着。
“對於燕前輩這樣的高手，聖門還是很愛惜的呢，所以，您還要執意違逆嗎？”
“……”數秒的沉默後，燕老祖問道：“你把益鳴怎麼了？”
“安心吧，他不會有事。”陸明指了指黑水城裡那根正在漸漸消散的通天巨柱。“我們還需要借用益鳴的天命龍子之身，又怎麼可能讓他出事呢？”
要不是藉助了燕益鳴爲血煞大陣的核心媒介，很大程度上矇蔽了天意的判斷，陸明的這種將上萬燕軍血祭轉爲龍煞鬼兵的邪術行徑，絕對會第一時間招來天譴了。
“陸明！你知道老夫問的不是這個！！”燕老祖咬牙怒聲道：“你們到底對益鳴做了什麼？！”
“啊，先前不是說過嗎？爲了勝利，需要益鳴做出一點點犧牲。”陸明輕笑着搖搖頭，擡手一翻，手心裡就多出了一枚紅翠欲滴的小晶珠。
燕老祖瞳孔一縮：“這個……是你當初讓益鳴修煉那《血煞魔經》時，送給他的說是可以促進修行、抵禦血煞侵體的寶珠？！……難道？！”
燕老祖顯然想明白了什麼。
“猜到了？不過無所謂了。”
陸明一個彈指，那紅色的晶珠就化爲一道匹練，瞬間來到了燕老祖面前。燕老祖直覺到了極大的危險，剛想爆發全力抵抗，卻忽見晶珠中一抹紅芒浮現，一道宏偉無匹的神念從中涌現出來，攝得他意識忍不住一僵。然後，在燕老祖呆滯的目光中，晶珠化爲一道流光，直接就鑽入了他的眉心裡。
“好歹也是一個三級六階的高手，殺了未免可惜，就讓你作爲尊主大人的奴僕吧！”
沒去管神情呆滯的燕老祖，陸明轉頭看向了周圍被自己的力場之勢壓制着的諸位燕國高手，咧嘴一笑。
“正好，就用你們來補充一下我聖門的二級轉生者的數量吧。當然，在那之前得先接受了相應的禁制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