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嬋此時,拿出一根紅絲線遞給嶽不羣。
下意識的有些避開嶽不羣的視線,眼神稍稍躲閃,卻又堅定下來。
“你將它纏繞在手腕上,每過十二個時辰,我會拉扯一下,如果你想出來,就往上拽三下,我就立刻將你拉出,如果伱想繼續留在裡面,就向下拉一下。若是我拉扯你的時候,過了一柱香的時間你沒有迴應,我也會立刻將你拉拽出來。”楊嬋說的極爲鄭重。
“記住一點,無論山河社稷圖裡所呈現出來的內容有多真,都不要把它當真,否則你會永遠沉溺進去,即使是肉身走出來了,心神也會繼續沉溺,走不出來。”楊嬋說着她自身的經驗。
以前女媧和青鸞,都帶她進入過山河社稷圖。
爲的是增添她的歷練。
只是她顯然忽略了,由女媧和青鸞引領着入內,與獨自入內,有着極大的區別。
楊嬋並沒有山河社稷圖的核心控制權,沒有限制威能的山河社稷圖,可和她之前感知過的不太一樣。
嶽不羣早就做了多重準備與後手,此時也不猶豫,將那紅絲線系在手腕處後,便大步走了進去。
來都來了,還能在退回去不成?
隨着楊嬋在山河社稷圖外攪動氣場,整個盤旋的星空,都像是突然有了新的核心,開始圍繞着嶽不羣轉動。
一瞬之間,嶽不羣的意識被無限拉高,俯瞰肉身猶如塵埃一般渺小。
靈魂與肉身的差別,在山河社稷圖的作用下,被放大到了一個極致。
此刻他的靈魂,已然不受時間、空間、概念、規則等等一切的一切束縛,是無與倫比自由的。
只要他想,他可以以靈魂的姿態去成就一切。
也就在這一刻,嶽不羣感知到了肉身的侷限性,它不是船,而是牢籠。
所有拘束在肉身束縛裡的生命,都是更高維度下放到人間的囚徒。
與這樣無與倫比的自由相比,受身體拖累,消耗靈魂活躍的三維人間,即是地獄。
人的思維、靈魂,是天生多維度的,它可以回憶過去,可以暢想未來,可以對種種超脫現實的存在與力量,進行思考與推導。
可以無限的折射與扭曲現實,在夢境之中,在幻想的世界裡,編織出無窮的變化與新鮮。
但是肉身卻將靈魂,束縛在了一個充滿限制的世界裡,以一種相當‘固定’的規則,約束着行爲和能力。
修行者套着肉身修行,有時候確實像是打開一道道堅固、頑強的枷鎖。
此刻,靈魂與肉身的差距,差一點就讓嶽不羣的靈魂當了‘背棄者’。
拋棄了作爲拖累的肉身,獨自昇華,走向無限的升維之路。
但是,神意之樹模仿世界樹的構造,還是幫助嶽不羣穩定了靈魂,平衡了肉身與靈魂之間的間隙。
世界樹的枝葉穿透在無窮的平行時空,紮根在九大世界之中,卻又將無數的它們託舉。
這是一種靈魂與實質相結合的共生狀態。
它俯仰星河,卻不會舍下腳下的土地。
雖貌似不得解脫,卻又無與倫比的周全。
雖失了自在,卻得了心安。
魂與肉身,再度合一時,嶽不羣的背脊,不由的冒出了一陣冷汗。
“差一點!差一點我就直接被這山河社稷圖給同化掉了。”
“三維未必弱於更高維度,維度只是一種呈現形式,而不是最終的結論,而我則是差點迷失在了那種好似無窮自由的感知中,豈不知最無限的自由,即無所依的虛無,束縛亦是依靠,責任亦是權利。”
“靈魂受肉身束縛,也受肉身滋養,三維的世界雖限制多多,但是也規則明瞭,更容易形成一套完整、堅固的認知觀,而不會因爲時時刻刻出現的變化,而將思維陷入混沌的陷阱。”
嶽不羣試着打開聊天羣和羣友們聯繫。
但是一向表現的優先級很高的聊天羣,這個時候卻不中用了。
幸好,嶽不羣腦海中的那張地圖還能生效。
這就讓嶽不羣有繼續探索、感知的底氣。
眼前一片混沌,好似什麼都沒有。
但就在嶽不羣生出念頭的一瞬間,天地驟開。
山河大地一一浮現,億萬生靈,生機活潑。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的鮮活,好似都經歷了無數年的演變與生長,沒有半點的敷衍與虛假。
嶽不羣嘗試去觸摸、感知、丈量,沒有半點的不真實。
反而是隨着他步伐的不斷前進,那過去的種種,竟變得好似一場夢一般。
抖抖!
嶽不羣系着紅繩的右手抖了抖。
不知不覺,居然已經過去了十二個時辰。
嶽不羣向下拽了一下手,傳遞出訊息。
然後繼續感知。
隨即在不久之後,回想起了這一趟的初衷。
念頭一起,世界生變化。
灼熱吞吐,火焰繚繞,光芒四射。
赤發赤瞳的中年男子,披着一身的獸皮,頭上戴着鳥面冠,手持龍骨杖走了出來。
當他走出來的時候,熊熊烈焰,化作金紅色的岩漿一般,向周圍流淌。
周遭的一切,都瞬間燒成了灰燼。
高懸天際的烈日,與他遙相呼應,正在給予他強力的支持。
虛空之中,太陽一陣恍惚,好似變出了一個分身,然後墜落下來,與這中年合二爲一。
烈日之中,站着矯健、偉岸的身影,輕蔑的看着嶽不羣,挑釁之色愈發的濃郁。
“炎巫祭!”
“炎帝的候選者。”
“上古年間,共有八代炎帝,而每一代炎帝,都是天下之火、炎、陽、赤的代言人,擁有着大部分的太陽權柄。”
“那時候的天、人未曾分治,故而炎帝即便不是三界唯一的至尊,卻也是最強大的統治者,無論是人還是巫神,都必須臣服於他的統治。”
“炎帝爲至尊位,卻非家傳,而是公選。”
“這公選,可以是由三界生靈共推,也可以是某位強大的候選人,擁有超過了上一代炎帝的實力和勢力,進行武力篡奪。”
“而炎巫祭,即是有資格和權利,去爭奪炎帝之位的人選。”
“他們本身,即是天地間,屬於火的精靈,掌控着一定太陽之力的神靈。
強烈的光與熱,散播開來的時候,並沒有讓嶽不羣感覺到難受。
融合了氪星血統,他對這些有着相當強的抗性,同時能夠吸收對方釋放的強光,促進自身軀體的強化。
故而嶽不羣與這位炎巫祭對峙着。
彼此相望,雖隔着時空,卻都明白彼此的目的。
嶽不羣是要奪走對方的力量。
而對方,則是要奪走嶽不羣的‘存在’。
只有替代了嶽不羣,這個炎巫祭才能從江山社稷圖中走出去。
從已經既定的‘死亡’裡,扭轉復生。
山河社稷圖所構成的一切,從來都不是虛假。
它所有呈現的一切,都是超脫了規則束縛以上的真實。赤紅的大日飛出,直接向着嶽不羣砸來。
光與焰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圓,將嶽不羣鎖在其中。
隨後所有的火焰,都開始向着中心地帶進攻。
無窮無盡的焰火在燃燒。
嶽不羣的身體,卻在愈發的強壯、強大。
有一段時間沒有大段落進階過的肉身肌體強度、力量,在這一刻得到了飛速的增長。
嶽不羣甚至有空保留一部分這些力量,等着之後給羣友們發紅包。
烈火燃燒,如日墜於天。
但嶽不羣卻平靜平淡,甚至對着那炎巫祭招了招手,讓他再上一上強度。
“好神通!好血脈!”
炎巫祭用古老的語言說道。
嶽不羣原本聽不懂,但在山河社稷圖構成的一切環境裡,當他主觀的表達出想要聽懂的意思。
這門古老的語言,就在嶽不羣的認知裡,限定的獲得。
炎巫祭雙拳緊握,發達的古銅色肌肉高高的鼓起。
隨後拳力打出,不過剎那時光,便有數千拳印落向嶽不羣。
攻擊力道極強,但章法不顯。
看起來都是戰場、殺戮中歷練出來的手段,沒有經過各種‘文化’的洗禮,少了些委婉,多了分霸道。
拳印如火如雨一般砸向嶽不羣。
每一拳的光芒,都比太陽光更加的強烈。
嶽不羣不躲不避,全然接收。
這樣的硬抗,即使是鋼鐵之軀階段的超人來了,也頂不住。
但是嶽不羣可以,因爲他並不只是依靠氪星血統,他的其它血統,還有本身的武學、神通,都在同時作用。
雖看似不動,但太極纏勁已經運轉在了走身方圓,所有攻擊過來的力道,都會被悄然的化去戾氣,轉換爲基礎的太陽之光,從容吸收。
砰砰砰!
一拳又一拳,背後血紅大日膨脹了又收縮,力量和能量膨脹又壓縮,循環往復。確實將野蠻演練到了極點,顯得無比兇狠。
砰砰砰!
炎巫祭身外裹着的烈日,吐出灼熱紫紅的火焰。
此時的他,已經將一身的氣息,昇華到了極限。
爲奪取這一線生機,他已經開始燃燒自我,化作了‘烈日’的養份。
身體裡的血液,與修煉出來的神力,點燃了空氣中所有的可燃物。
神血在沸騰,壯碩的中年,卻已經滿頭白髮。
雙手握着龍骨杖,隨着一次激發,他身體周遭的烈日圖景,彷彿在向外主動的噴射岩漿,猶如太陽表面躍起的日珥。
但即便如此,他依舊不能打破嶽不羣的防禦。
這是一個追擊難題。
即使炎巫祭表現的再強,嶽不羣都會因爲他的‘強’,而變得更強。
當炎巫祭開始吐血的時候,嶽不羣一身的金光,已經將生物力場與自身的領域結合,形成一個無限接近於真神維度的特殊空間。
楊嬋的貿然決定,雖然帶着許多的不靠譜。
但毫無疑問,她料想的並沒有錯。
在山河社稷圖裡,跨越時空與那些獲得太陽權柄青睞的強者交手,確實是能飛快的促進嶽不羣的進步。
讓他在極短的時間裡,積攢足夠去爭奪太陽星君之位的底牌。
看着已經身形枯朽,好似被熬幹了的炎巫祭。
嶽不羣搖了搖頭。
這個對手,有點強。
但還不夠!
隨即嶽不羣首次出手了。
這一招似掌非掌,似指非指,似爪非爪,似拳非拳,卻在最後化作利劍一般,筆直的射向炎巫祭。
萬千道理皆會於這一手之間。
隨後將這炎巫祭的身體撕裂,劍又化作了爪,抓住了他四散的軀體。
吸!
被強化、升級過的北冥神功,結合氪星血統,將炎巫祭身體裡最後的一絲養份榨乾。
對此,嶽不羣沒有半點心裡障礙。
山河社稷圖裡的一切,可以是真,也可以是假。
全憑一心。
炎巫祭是活的對手,但現實裡早已隕滅。
嶽不羣不至於爲此,有什麼多餘的負擔。
感知着身體、能量,以及對太陽權柄的觸碰與強化,嶽不羣不由嘆道:“好神奇的山河社稷圖。”
“我在天庭檔案室裡看到過,說這天地間所有生成的先天之寶,都源於盤古開天闢地,都與盤古息息相關。”
“那這山河社稷圖,它的本質究竟是什麼?”
“它又是由盤古的什麼形成的?”
嶽不羣沒想得到答案。
但冥冥中,卻有人回答了他的疑問。
“自然是盤古之夢!”
“山河社稷圖,是盤古在開天后做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夢。”
“盤古在開天時,即夢到了所有的人、事、物,無窮的變化與可能,所以江山社稷圖裡,也能依照意願,演變與形成一切。”
一個老者走了出來,他挎着皮鼓,胸前掛着獸牙項鍊,看起來只是一個乾癟的小老頭。
看不出有任何稀奇的地方,卻給嶽不羣的感覺,要比那炎巫祭危險、強大的多。
“你又是誰?”嶽不羣不記得,他有主動的想象出對手。
而到了嶽不羣這樣的層次,胡亂釋放雜念的可能性,也無限接近於零。
“我是炎帝!”
“第七代炎帝姜克!”老者說道。
隨後居然還解答了嶽不羣的另一個疑惑。
“你似乎是在好奇,爲什麼你沒有想到我,我卻會出現。”
“這個答案,就在我回答的第一個問題裡,這是盤古夢···而不是你的夢,盤古的夢高居於所有一切種種之上,是無與倫比玄妙、神奇的。”
“你雖然沒有想到我,但是姜玉琅想到了我,我便出現在了這裡。”炎帝姜克說道。
“同樣,我如果想到了別的什麼人或者物,這裡也一樣都會出現。”
“小子,無論是誰讓你來這裡歷練,他都害了你,因爲如果沒有女媧的看護,你只會在這裡,陷入無窮無盡的麻煩之中,直到隕滅,或者被替代,或是同化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