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人怎麼還會暈,你們都是怎麼伺候的!”
皇帝扔下了紫宸殿前跪立着的一衆大臣,一路疾馳着來到鳴鸞殿,看着尚躺在地上的兩個人,一聲厲喝,怒罵的揚聲把看顧着的兩個宮女嚇得跪倒在地。
“皇上息怒,求皇上饒命!”宮門嚇得驚聲告罪,大氣都不敢出,她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等過來一看的時候人就已經躺下了。
“皇上還是把太醫院裡所有的太醫醫女都叫來瞧瞧這是怎麼了,明明衍兒媳婦來的時候好好的,怎麼的一到這兒就成這樣了,說是魘着是一回事,可臣妾總覺得不簡單,好好的一個大活人,纔在這兒坐了多會,人就成這樣了,這裡頭定然有蹊蹺。”
德貴妃環望屋內四周,看着躺在蕭衍懷中已經被放置在矮榻上的洛卿語,打定了主意要讓皇帝對淑妃起疑,讓皇帝與淑妃多生嫌隙,若不然,這假淑妃再生些事端,以後哪裡還有她們母子的立足之地。
“去把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找來,再把剛纔給淑妃娘娘把脈的太醫也一併帶來。”皇帝望着一旁矮榻上滿身滾燙不住胡言亂語着的洛卿語與喜翠姑姑,在看牀榻上的淑妃,最終下令去尋太醫。
“這屋子裡好像有迷迭香的味道,你們兩個,去把這屋子裡所有的門都關上。”跟在德貴妃身邊幾十年的云溪嬤嬤在這內室之中四處環望了一圈之後,喃喃輕語着,心中沉思着的那一瞬間,便已經下令着一旁跪在地上的宮女去把大開着的內室門給關了起來。
密閉着的四方空間內,站在這兒不過半柱香的時辰,屋內的人已經有些暈眩的感覺,德貴妃只覺得心砰砰跳的恨不能到嗓子眼兒,整個人只覺得喘不過氣!
“宛秋……你……”腳下步子不穩的德貴妃差點跌倒在身旁的皇帝身上,皇帝伸手將其撫穩之後,轉而看向德貴妃,不住疑惑着,再看屋內的其他人,除卻那兩個宮女與自己外,餘下的人或多或少已經有了暈眩的反應……
云溪嬤嬤顫顫巍巍着趕緊去開了門窗,兩個反應過來的宮女亦然,在所有的門窗全部開盡之後,德貴妃的暈眩之症有所好轉,可依舊覺得頭重腳輕,渾身像是飄飄然的樣子,根本立不住。
“皇上……你還好嗎?”德貴妃緊握住身旁皇帝的手,看着他滿臉驚訝的模樣,心裡滿意的一笑,臉上故作擔憂的發問道。
皇帝搖了搖頭,再要說話時,宣召前來的太醫們盡數入內,一衆人齊齊跪在皇帝的面前。
“你們去給淑妃娘娘與睿王妃請安去,餘下的人好好把這屋內四周的東西檢查一遍,半寸的地方都不能漏了。”
在衆人跪下的瞬間,皇帝一聲令下命令着身前的太醫們,太醫們得令之後,各自去做手上的事,爲這殿內的一衆人診脈,誰都不敢有一絲絲的懈怠!
“皇上,淑妃娘娘與睿王妃的脈象與常人無異,皆是搏動有力無大疾之症,可人卻昏睡高燒,看着像是中毒,這殿內有迷迭香與牛膝草混合的氣味,再加上吳茱萸想來就會讓人有那種效用,把這幾種東西製成香囊又或者磨成粉末加在香料之中,就會產生這種功效,若微臣所料不錯,淑妃娘娘與睿王妃突發急症的原因就在此處,只要用薄荷草與蒼耳羊奶子三樣物品混合磨成粉末服下,多服上兩貼就會沒事!”
“若微臣沒有看錯,這殿裡除卻早已服食過解藥的人不會中毒外,餘下的連帶人或多或少都受了波及,若這內室的門大開着,一點點的氣味並不足以讓人中毒,一個人尋常的聞着慢慢讓毒物侵襲日積月累就會如此,而日常總喝着解藥的,就並不會有這樣的症狀,王妃與那姑姑是一下聞多了這味道,纔會如此,不知是誰,在那香料裡頭加足了分量,像是要讓人一睡不醒一樣……”
一位年輕的太醫在衆人都不曾說話時已經跪在了皇帝的面前,把尚未燒盡的香爐放在了皇帝的面前,指着裡頭的那赤褐色的粉末與皇帝解釋着其中的因由。
“還請皇上給淑妃娘娘換一牀被褥,容微臣把被褥剪開仔細查驗一下,若微臣猜得不錯,怕是那被褥裡頭也有問題,王妃是一時吸入了過多的有毒之氣纔會昏迷,而淑妃娘娘看着卻已經是毒入肌理的樣子。”
“臣妾親自去換吧,皇上不用擔心,太醫既然已經說了法子,就一定會沒事,淑妃妹妹得天護佑,又有皇上您這樣的厚愛,一定會沒事,只是不知那下毒之人究竟是何心腸,偏生連康王也遭了這毒手,淑妃妹妹若非正好去了康王府,怕是兩個人這會都有危險,皇上該好好查查了,這樣的人怎麼配身在宮中攪弄風雲,什麼厭勝之術,都不過是那人下的一盤棋,剛纔那個法師,還有那些勿爛東西,怕都是早有人謀劃了多年了,光是想想,臣妾便覺得不寒而慄,就似自己的樑上被掛了一把大刀一般,說不定有朝一日臣妾也會莫名的遭此橫禍,皇上,臣妾擔心……”
尚暈眩着的德貴妃在聽得太醫之言之後,蹣跚着腳步想去屏風後爲躺着不省人事的淑妃換被褥,站起身來向內走時,嘴裡頭忍不住的碎碎念起來,向着皇帝說着心中的擔憂,意指在告訴皇帝,他的身邊有一雙手,可以隨意的操控着這整個宮裡的事與物,還請皇帝自己多加小心。
君王枕畔酣睡着另一人,那就是皇帝的大忌!尤其是在這鳴鸞殿裡頭,淑妃中毒,餘下的人一個都不曾,若皇帝相信淑妃也是受害者,那麼那一個下毒的人,便會成爲皇帝的眼中刺,若皇帝不相信,那麼這個淑妃,就會成爲一根刺,一根紮在皇帝心頭難以拔出的刺!
“適才爲淑妃診脈的那個太醫現在何處?”聽着德貴妃的一番話,皇帝的臉色已經大變,
怒從心起的皇帝一聲大喝對着外頭跟隨前來的禁衛大喝道,禁衛們領命,一個渾身顫抖到如驚弓之鳥一般的太醫就這麼被帶了進來,跪倒在了皇帝的腳邊。
“剛纔,是你說對淑妃娘娘的病無從下手,又是你慫恿着朕請了法師來爲淑妃娘娘治病,你在這太醫院內當值了將近二十年,怎麼還不如一個新來的太醫,你與朕解釋解釋究竟是何原因?”
直指着地上瑟瑟發抖到臉色蒼白的太醫,皇帝將手邊的那盞香爐劈頭蓋臉的朝着那人身上砸去,燃燒着的香灰盡數的灌入太醫的脖頸,太醫便是連躲都不敢躲,更不用說是驚呼,緊咬着牙關,哼氣都不敢哼,就這麼生生受着那星火燒傷的痛楚,把頭點在地上不敢擡起。
“剛纔能說會道的那股勁兒哪兒去了,你這是啞巴了不成,用不用朕找人來給你紮上一陣好好看看,到底能不能把舌頭捋順了說話!”
“砰”的一聲,皇帝的手拍在了身旁的高几之上,橫眉冷目火冒三丈的看着不敢吱聲的太醫,怒罵道。
彼時,德貴妃已經把淑妃身上的被褥繡枕換下,親自抱了來送到年輕太醫的面前,餘下的人也已經把熬好的藥汁端上,各自給中毒的洛卿語與淑妃服下。
太醫直接扯開了繡枕的緞面,只聽得“撕拉”一聲,緞面碎裂之時,裡頭一股異香就這般撲面而來,錦被扯開的時候也是如此,站在殿內的衆人,此刻掩着口鼻也能夠覺得這股異香沖人,多聞着,就會覺得頭暈目眩。
“皇上,癥結在此,怕是不用多查了,淑妃娘娘與王妃都是受這東西的禍害纔會如此,至於那香爐之內的東西,怕是有人想用她來直接要了淑妃的命,所以纔會擺下那麼些許……”
太醫將所有的東西呈現在了皇帝的面前,恭敬的開口着。
“二十幾年前,臣妾因爲迷迭香活活沒了一個女兒,二十幾年後,竟然在這兒又見到這害人的東西,若非這太醫靈敏,怕臣妾差點又該沒了一個兒媳,皇上又要再遭受一次失去摯愛之苦,什麼厭勝之術,木偶祭臺,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屏障,人心比蛇蠍毒,有些人爲達目的不折手段,什麼惡毒的法子都能夠使出來,皇上,您還記得我們的顰兒是怎麼的嗎,那人竟然用迷迭香,她意欲何爲,這一茬接着一茬,她早就想好了,要把這盆髒水往我身上潑啊,我又何辜,我的顰顰死了那麼多年,爲什麼還要讓那些小人拿出來消遣……”
太醫的一句話,勾起了德貴妃塵封許久的記憶,嚎啕大哭的德貴妃跌坐在地,顯得那樣可憐,這是宮裡極少人還記得的秘辛,就在蕭衍之前,德貴妃還有過一個女兒,那時的德貴妃初入宮廷,得皇帝寵愛惹來不必要的嫉妒,最終那個女兒死於迷迭香……
這樁事情也只有這宮裡幾十年的老人才會知道,從前的那些人都讓皇帝處理的乾淨,餘下的……
“去把嫺貴妃給朕找來!”緊抿着脣瓣的皇帝眉頭擰成一個川字,轉而看向身旁伺候的近侍,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