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旋迴到家以後,一句話沒說,誰問都沉默不語,玉芬見她眼圈紅紅的,一看就是哭過了。她轉頭看向紹棠,紹棠被玉芬看得有點不自在,他撓撓頭,笑了笑,但又不知該說什麼?玉芬開口了:“紹棠,這沛旋是咋回事兒?回來就坐在那兒一個人生悶氣,你不會是欺負她了吧?”
紹棠有些不知所措,他笑了笑:“沒事兒,沒事兒。”
玉芬納悶了:“唉?那這是咋了?這是喜慶事兒啊,咋回來就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兒?”瞅了一會兒沒一個吱聲兒的,她還真急了,又問紹棠:“登記啦?她不樂意啦?” 玉芬一句緊似一句的逼問,紹棠有點招架不住了,忙把玉芬扶坐在板凳上,解釋道:“沒事兒,您就放心吧!只是登記時遇到點小問題,她有點兒急,讓她先緩緩,不急!不急!”
“你說啥?白跑了一趟?到底是咋回事嗎?你倒是說呀!急死人了。” 一聽沒登記,這玉芬可急出一身汗來,這還了得,這麼好一個小夥子,沛旋她還挑啥挑,這要是萬一有個啥閃失,人家小夥變卦了咋辦?玉芬越想越急,越想心裡越沒底兒,她眼巴巴盯着沛旋,想知道這是咋回事兒?可沛旋還在那兒賭氣,兩隻手擰着脖子裡的頭巾,憋死不說話。紹棠看看沛旋,又看看玉芬那一臉着急,心想還是我說吧,他對玉芬說:“奶孃,是這麼回事,這結婚登記,不是要那個姓名嗎?” 還沒等紹棠說完,玉芬就接了過去:“那對呀!這咋啦?”
紹棠又看了沛旋一眼,才說道:“那沛旋說她不知道自己姓什麼?這不是就回來了嗎?”玉芬這下聽明白了,也是,這閨女從小這家幾天,那家幾天的,好像從來沒有人關心過她這個事情,就說當初那柳家老太爺吧,死活不讓她姓柳,來這兒吧,也沒把這事當回事兒,唉!也沒想過。玉芬琢磨了一會兒,挪到沛旋身邊:“沛旋啊!你看你跟了奶孃這麼多年了,也頂個閨女了,要不就用張家的姓吧?看咋樣?去登個記!” 紹棠在一旁期待着沛旋迴話。可她還是沉默不語,三個人就這麼等着,看着。一會兒,沛旋終於說話了:“奶孃,我想回趟蘆花村。”
玉芬心裡明白了,沛旋迴蘆花村不就是要隨親生父母的姓嗎?她有點不捨,但也不能說什麼?畢竟她只是奶孃,也一直是以奶孃的身份撫養着她。算了,就隨她去,讓她自個兒決定吧!想到這兒,玉芬輕輕拍了拍沛旋的後背:“去吧!你已經長大了,自個兒拿主意!奶孃沒啥可說的。”
沛旋決定了這件事以後,她帶着紹棠回到了蘆花村。當她倆一跨進院子的時候,屋裡的顧滿生和顧大嫂就迎了出來,而且,心裡明瞭,這是沛旋找到婆家了。柱子很熱情地與沛旋和紹棠打招呼:“沛旋!這是妹夫嗎?”柱子邊問邊衝着紹棠笑笑。沛旋羞澀地點點頭。柱子笑得嘴都合不攏,他上下打量着紹棠,嘴裡不住的嘖嘖稱讚:“沛旋,你可真會挑,我這妹夫長得也算是一表人才了,還很有精神氣。”
柱子的讚美使得沛旋心裡也是美滋滋的,她知道她喜歡的不僅僅是他俊朗的外表,她心裡更崇拜的是他的文化,他那一手剛勁有力的小楷字,寫得那叫一個好,看上去像切好了的豆腐塊兒,方方正正。想到這,他看看紹棠,又看看柱子,咧開嘴笑了,第一次見她笑得那麼甜,笑得那麼醉!
顧滿生從沛旋一臉的喜悅已經看到了閨女的幸福,他也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小夥,他爲沛旋高興,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依靠,當爹的也就放心,於是,他關心地問道:“閨女啊!那你們登記了沒有?啥時候辦喜事?”
沛旋剛剛露出的甜蜜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愁容,她搖搖頭。
顧滿生看沛旋突然不高興了,似乎有啥心事,他納悶:“那是咋回事?快跟爹說說啊,看爹能幫上啥忙不?”
沛旋終於擡起了頭,她有些說不出口,但又不得不說,她支吾了好一會兒,惹得顧滿生急出一頭汗:“你倒是說呀,跟爹有啥不能說的啊?”
看着顧滿生急切而又誠懇的眼神,沛旋似乎有了勇氣,但聲音很低:“昨兒去過了,人家登記姓名,我……沒有……沒有姓。”
顧滿生一聽,聽出一頭霧水來,這咋回事兒,眼睛裡除了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忙問道:“唉?你這閨女,那家不是姓柳嗎?咋就沒姓了呢?”
“恩……我沒有……那邊的爹!娘!不是早死了嗎?我就去奶孃家了。”沛旋支支吾吾,看着看着這眼淚就叭塔叭塔掉下來了,“也沒姓奶孃家的姓,我也不想……” 沛旋已經開始抽泣,她實在說不下去了,顧滿生老淚縱橫,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有些哽咽:“唉!當初只怪咱家窮,實在是養不起,聽說柳家是大戶人家,來抱你的時候,看那樣子,很稀罕,很金貴!我和你娘就想,跟着這樣的人家,你會享福的。誰知道……唉!難爲你了,爹對不住你啊!” 沛旋只是一個勁兒地掉眼淚,啥都說不出來。
哭過之後,顧滿生穩了穩情緒,說道:“閨女,別哭了,以後咱就姓顧,是真正的顧家人,顧沛旋,好不好?”他語氣堅決,但聽得出裡面滿是心疼。這時,顧大嫂從裡屋出來,手裡拿着一副銀光閃閃的手鐲,來到沛旋身邊:
“閨女,娘也沒啥給你的,這副手鐲還是當初娘嫁過來的時候,你外婆給的嫁妝,娘一直不捨的戴,現在我把它交給你!算是孃家的點心意。”說着拉起沛旋的胳膊,將手鐲套了上去,此刻,沛旋心裡翻江倒海般難受,她也說不清楚是開心還是痛苦,也許,是開心,因爲有娘疼了,也許,是痛苦,因爲今日的疼愛,難抵她往日的苦難。不管是什麼?有一點值得高興,那就是,她終於有姓了,她姓顧,她叫顧沛旋!
寒冷的冬季又來了,大家在等來沛旋出嫁日的同時也等來了轟轟烈烈的土改運動,就在離婚事還不到一個星期時,這天,鎮上來了好多生面孔,三兒出去轉了一圈回來了。
素心自從得到土改的消息之後就寢食難安,心裡天天在盤算,剛出佛堂就看到三兒急急忙忙跑回來了。“三兒,鎮子上怎麼回事,鬧哄哄?”素心問道,手裡的佛珠在不停地轉動,明顯感覺到了她的不安。
三兒還喘着粗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恐怕要有大事兒了,聽說上面派來了好多人,成立什麼農會,還要讓鎮子上的人加入,主要選些個窮人什麼的,然後再劃分什麼成份?我聽不懂,反正有一句聽明白了,就是沒收土地,分到每戶去,尤其是沒有地的農戶,讓都回去種地去。”
素心聽着聽着,一串佛珠啪嗒掉落在了地上,珠子散落一地,滾得到處都是,她開始不安,慌亂!
“快,叫沛懷回來!” 沒等三兒離開,沛懷已經神色匆匆地走了進來。
“娘!太快了!太快了!沒想到農會只半天功夫就組織起來了,現在外面已亂成一片,標語貼的滿牆都是,不是打倒土豪就是打倒地主。”
“咱們可千萬別被劃分地主。”沛武在一旁嘟囔着。
“嗨!二哥,你用腦子想想,真要分,你說咱們家能逃得過去嗎?” 此刻,沛懷的心裡急了,也慌了,他接下來真沒想好該怎麼應對,看看大哥太軟弱,沒個主意,看看二哥,養尊處優,一點兒事不擔,煩啊!
“現在分地是小事,人有沒有麻煩纔是大事。”沛懷回頭一看,是三叔柳華進來了。
“三叔!是你?”沛懷有些意外!
自從沛嫣出事以後,柳華再不過問任何事情,每天一個人沉醉在棋盤上,殺來殺去,偶爾拉着兒子沛豐殺幾盤,今兒他突然來到沛懷這屋了。
“沛懷,既然災難要來,爲什麼還不懂得取捨?” 柳華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着他。
沛懷站了起來:“三叔!你得意思?”
“錢財身外物,這時候,紗廠需要一把火。”
“柳華,你說什麼?”素心微怒,“那可是祖上幾代的產業,怎麼能夠毀在沛懷手裡?”
柳華上前一步:“二嫂,都什麼時候了,要這些幹什麼?你聽聽外面,一個個氣勢洶洶,不妙啊!”
素心還在爭辯啊:“可咱們又沒做過什麼壞事?怕什麼?”
“二嫂!做沒做過,你說了不算啊!若有人說你做了,你就是有口難辯!” 柳華接近於央求,只等着素心的一句話。
一語點醒夢中人,沛懷頓時心裡一亮,說:“娘!三叔說得對,三兒現在馬上準備,晚上行動。” 沛懷做出了決定,素心也無可奈何,就這麼任了,她也確實不想讓自己的一意孤行再一次釀成大錯。
夜色朦朧,星星眨着疲憊的眼睛,忽然,柳家鎮的西南方向,騰起了滾滾濃煙,緊跟着是一浪高過一浪的火團,直衝夜空,柳家世代經營的紗廠在一夜間化爲灰燼。
沛懷望着沖天大火,喊道:“爹!爲了柳家的大大小小,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把它重新建起來。”
就在紗廠濃煙四起的時候,有一個人凝望着沖天的火焰,發出一陣陰冷的笑聲:“柳青峰,柳青雲,你以爲你倆死了,就沒事了?你那孫子柳沛懷的確不簡單,只是,燒了紗廠是沒用的,我不會放過柳家的。” 那笑聲隨着濃煙衝向了雲霄,在四周飄蕩,然後轉身離去,帶走了一肚鬼符。
十天後,柳家的地分給了農戶,多餘的房子也被沒收,再分出去,好在柳家人平安無事,沒被遊街,沒被毆打。其中有一間屋子,沛懷特意留給了沛旋和紹棠,順便就在這屋裡辦了婚事,沛旋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真正的家了。從此,紹棠種地,沛旋在家縫縫補補,日子過得充實而幸福。
轉眼她們的第一個孩子出世了,是個女孩兒。
“沛旋,三哥恭喜你!”說着,沛懷把一個紅包揣在了孩子的被窩裡,看得出沛懷那是真心的喜歡,真心的爲沛旋高興。
“三哥!”沛旋有點難爲情,她總覺着三哥已經幫她不少忙了,再拿三哥的紅包似乎說不過去。
最瞭解她的,最懂她的也莫過於沛懷了,“什麼都別說。”沛懷用手製止了她,“你是我妹妹,我不幫你,不疼你怎麼行?”
沛旋也不再推讓,便問道:“三哥!三嫂不是也快生了嗎?”
“得過年以後啦!”沛懷臉上洋溢着要做爸爸的幸福。他指着孩子說:“有名字了嗎?” 沛旋搖搖頭:“紹棠正琢磨着呢?他說得起個好名字才行。”沛旋說話間,臉上流露出的也是幸福!
沛懷手指劃過下巴,想了又想:“女孩子嘛!文靜,賢淑點,叫紹秋寧怎麼樣?”
沛旋眨巴着眼睛:“我沒懂啥意思?不過蠻好聽的!恩,三哥!好聽,就這個吧!秋寧!秋寧!”說着,她樂得不停地叫着孩子的名字,笑聲充斥着小屋。
不管柳家鎮的浪潮如何涌動,她們的日子還算平靜,直到第二年夏天。
“啪啪啪!”外面傳來了急促地敲門聲。
“開門!開門!”聽聲音,不像是一個人,這讓素心聯想到了幾年前綁走沛嫣的那個晚上。也是同樣的敲門聲!她心咚咚直跳。
“沛文,去看看。”
沛文緊走幾步,把門打開,外面站着七八個人,一個個怒氣衝衝,帶頭的看上去四十出頭,頭髮朝後揹着,說話趾高氣昂的:“你是柳沛懷嗎?”
“我是柳沛文,有什麼事?”
那人向院子裡瞅瞅:“我們找的是柳沛懷,不是柳沛文。”
“什麼事?我是柳沛懷!”沛懷聽到動靜,從屋裡出來了。
那人二話沒說,手朝後面一揮:“帶走!”一干人七手八腳,上來就把沛懷的胳膊朝後擰了過去,左右一邊一個押着他推推搡搡往外走。
“站住!你們憑什麼抓人?他犯了什麼事兒?”柳華從別院跑了過來。
“哼哈!這柳家,果然是兄弟齊心哪,要不有人說要抓着你們的把柄難那。”
柳華一聽,這話裡有話,便質問:“什麼意思?你們抓走沛懷是因爲什麼?他犯了什麼事兒?總得有個說法纔是。”
只見那人一副漂移不定的眼神,露出邪惡的笑:“哦!是這樣啊!有人反應說柳沛懷窩藏來路不明的人,家裡成天燒香拜佛的,知情人還說,你們磕頭走了一里多地,就爲請什麼仙?這都是柳沛懷組織的,懷疑他搞邪教,搞陰謀活動,區管所說了,馬上抓起來,調查清楚,立即槍決!”
“啊!沛懷!”素心在後面聽到了,一陣眩暈,但她堅持着讓自己鎮定下來,“不,不是的,菩薩是我供的,仙也是我請的,都是我,這和我兒子沒有關係,況且,這哪裡是你們說得什麼邪教?我們根本不懂!你們不能抓走他。”素心掙扎着上去撕扯他們的衣服,想扳開他們的手,哪料這些此時正得勢的傢伙,根本不理她,狠狠地把她推倒在地上。
“別動我娘!我跟你們走。”
“沛懷!不行的,咱們啥都沒幹,爲什麼要跟他們走。”柳華上去拉沛懷的衣服,結果被一腳踹了回來,柳華咳咳,咳嗽了兩聲。
“三叔!回去!”沛懷實在不忍心家人再次受到傷害,娘和三叔都上了年紀,再經不起折騰了,看樣子,自己不跟他們走是不行了,走就走唄,自己又沒做什麼,他們正在院子裡僵持。這時,紹棠從地裡回來了,他看到這陣勢,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沛懷?你們要幹什麼?”
這些人一看紹棠,鬼魅般的笑了:“呵呵!柳沛懷!他是誰?聽這口音可不會是咱柳家鎮人啊?這年月萬一要是混進來一個國軍什麼的,可不敢說啊?”說着上下端詳着紹棠。
沛懷心想,不能讓他們打上紹棠的主意,紹棠要有個啥事兒,這家就真沒人照看了,他衝着幾個人說:“他是我妹夫,你們別瞎說,家都被日本人炸了,才流落到這兒,你們想抓我,抓就得了。” 又對柳華說:“三叔!帶我娘和紹大哥回去,快回去。”他朝柳華使了個眼色。
這時候沛懷媳婦兒從屋裡出來了:“沛懷,不能走,我不會讓你走!”哭鬧着,死活不讓走!
“新月,回去,照顧好娘和孩子,我沒事的。”
“不,沛懷!你不能丟下我和孩子”院子裡哭鬧成一片,但沛懷被帶走的事實卻並沒有改變。
一條條鞭繩狠狠地抽向了光着上身的沛懷,他的胸脯上,背上早已經是血痕累累,那每一道傷痕隨着神經向周邊蔓延,疼痛讓他全身痙攣。
“說,你什麼時候參加的組織。”
“啪啪”又幾鞭子抽了上去,接着一桶一桶的涼水澆在了頭上,一遍又一遍,反反覆覆,循環不止。
沛懷擡起頭,有氣無力地問道:“你告訴我,是誰向你們告的狀,我就認了!”
其中一個把鞭子一扔,在琢磨。另一個忙阻止說:“別上他的當。”
只見那人笑笑說:“上當?我怕上當嗎?說他有罪就有罪!也讓他走個明白。”
他湊近沛懷,悄聲說道:“是馮家告的密。”
沛懷哈哈大笑:“明白了,馮奎,你就算害死了我,你馮家也永遠強不過柳家。”
三天後,沛懷被押去鎮子外的荒灘。穿過街道時,沛旋和新月匆匆趕來,她扒開人羣,她使勁兒擠了進去,她看到了沛懷,那個把她當做親妹妹疼的三哥,承諾做她後盾的三哥,滿身血跡斑斑,儼然不成人樣,她撲上去抱着三哥,淚噴涌而出,“三哥!你不能走!不能走,三嫂怎麼辦?”這時新月擠了進來,摔倒在了沛懷腳下,她顧不上站起來,抓着沛懷的褲腳,哭成了淚人,“沛懷,你啥壞事兒沒幹?他們爲啥抓你,你丟下我和孩子怎麼辦?”
沛懷心疼的看着媳婦和沛旋,他再三叮囑:
“沛旋,聽哥的,來,起來,替我照顧好我娘,多來看看你三嫂和孩子,看在三哥的份上,別和你二嬸計較,以後,也照顧好孩子和紹棠,更要照顧好自己,三哥管不了你了。”
扶起新月,擡起那顫抖着的滿是血痕的雙手,輕輕地觸摸着媳婦兒的臉,抹去臉上的淚珠:“新月,別哭,我對不起你們娘倆,以後找個人家嫁了吧!”說完,雙眼微閉,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滑落,再睜眼,已轉身,雙腳挪移着向前而行,伴隨着的是一聲聲粗野地呵斥,還有身後悲慟地哭喊:“沛懷!我不——”新月捶胸頓足。
“三哥!不要,你是冤枉的!你真走了,我真的沒人管了。”哭得圍觀的人也無不動容?無不落淚?
“三哥!三哥——”
“沛懷!沛懷——”
一聲一聲地呼喚,一聲一聲的交替,那哭聲,喊聲,撕心裂肺,淒涼哀怨,只叫飛雁哀鳴,只叫天地動容。
不大功夫,鎮外傳來兩聲槍響,柳家再一次經歷了災難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