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城,朝陽溫暖地灑在大地上。近處轟轟烈烈工地和不遠處浩浩蕩蕩的靈江,爲這個城市奏響了一天的前奏。
十二歲的袁傑,正在學院外圍的一處工地上搬磚。從汝北遷過來的袁家,一共有六口人,父母雖說還屬壯年,但四個孩子的撫養並不容易。作爲老大,袁傑自告奮勇來到離家最近的這處工地幹活。
離開了父母的羽翼,袁傑纔開始嚐到人生的苦味,年幼時的各種夢想,在工地上日漸枯萎。少年已經在這裡搬了幾個月磚了,移民官說,再幹一個月轉了正,每天還能多一半的錢。對袁傑來說,那不是錢,是弟弟妹妹飢渴的眼神,最小的妹妹今年才三歲,連一頓肉都沒吃過。
工地上很忙,但氛圍不錯,袁傑一邊幹活一邊聽工友們閒扯。就在這時,移民官走了過來。
“跟大家通知一個事,至聖學院本月底將正式招生,本城凡未滿14歲者,皆可參加報名。”這個世界,頗類平田記憶中的戰國時代,大家文化水平並不高,所以很多時候移民官也兼職傳信官。畢竟臨江城官員不多,城主按照平田的意思,一直崇尚簡政。
消息一說出來,這工地就似炸開了鍋,各種議論聲紛紛響起。袁傑也是心頭一熱,但轉念一想,學院肯定要收取不菲的束脩,自己家可沒有閒錢,更何況在這個世界,能吃飽飯就算過上了好日子,袁家離這個目標還有一點點距離。
移民官驕傲地看着大家,很滿意自己剛剛說話的效果,但是他又再次開口:“很多人可能會好奇,去學校是不是要束脩。我可以告訴大家,城主說了,學院批只正招七十二人。正招的學員,不但不收錢,學院每年還會放一金的補貼。不過也有擴招生,每年交十銀錢就可以了。”
“什麼,只要成爲正招,一年就一個金?”袁傑激動起來,這相當於袁家好幾年的嚼用了。他顧不得旁人眼光,直接對着移民官問道:“大人,怎麼參加選拔呢?”
移民官看着問人才是個瘦瘦小小的孩子,於是也和善地說:“本城八個區,共八萬人,沒區將設一個報名點,符合條件的就先去報名。”說完,指着右方的移民官辦事處說,最近十天都是報名時間,大家幹完活就可以去了。
在任何世界,知識都是改變命運的重要手段,階層一旦固化,也唯有知識能幫下層人打破天花板向上再走一步。這道理,袁傑並不懂。他只是隱約覺得自己應該抓住這個機會,而萬一入選了正招生,更會讓一家人直接走上中等人家的生活。
這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城中,臨江城因爲至聖學院,各處都是議論和歡呼。
同一時刻,臨江城大牢,昏暗的光線不足以照亮環境,又因爲空氣不流通,到處都是腐臭的氣息。
姜家的幾十個年輕人,被關在一個大牢中,唉聲嘆氣。曾經貴人的氣質被蓬頭垢面的現實踩的粉碎,大家最關心的不再是鮮衣怒馬而是當天能否吃到一頓飽飯喝到一杯淨水。
姜尚餘默默地靠在牆角,眼看着曾經對他巴結的同族們,心中一陣酸。自己每天分到的飯,有大半都被搶了,要不是獄卒有意控制着,體弱的他也許早就餓死了。
和牢中的沉默不一樣,今天獄卒們情緒很高。
一位中年獄卒正在高聲說着爆炸信息,引得其他年輕人圍在身邊。姜尚餘將耳朵豎起來,勉強聽着。“移民官今天布了至聖書院要招生的信息啊,聽說正選七十二,只要正選每年都能領到一金呢。”
“是不是真的?”一位年輕獄卒不相信地問。
“真,真的不能再真了。我一個遠房親戚就在至聖學院做侍衛,聽說昨晚城主親自到學院去了呢,還親自安排了好多工作。尤其是從祁家帶來了一本書,據說是祁家公子親自編纂的,我那個遠親當時看到這書都放着豪光呢。”
不過這老獄卒也搖頭道:“放光我可不信,肯定是我這遠親眼花了,不過這消息可是真的。列位,誰家要有不滿十四歲的少年少女,都可以去自己區裡的移民官辦事處登記啊,這可是一飛沖天的機會。”
這老獄卒的話音一落,紛紛得到了同僚的贊同。
一位年色滄桑的獄卒接着話說:“的確,平田大人親自主持的學院,進去肯定能接觸到大學問,據說平田大人最提倡英雄不問出處,不看着貴人與國人之分,有一些世家還對此不滿意呢。”
“那些世家就是放屁,平田大人才是對的,千載以前,貴人的祖上不也是與我們祖上一起來汝地開荒的嗎,誰說血脈就會高我們國人一等呢?”老獄卒憤憤然,周圍一羣同僚又慌忙勸起來,身邊一個獄卒甚至趕緊捂住了老獄卒的嘴巴。這樣的非議,可不能亂說。
因這一番驚悚言論,各位獄卒也息了熱烈的討論,但蜷縮在牆角的姜尚餘,卻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掙扎着爬到牢門口,敲着牢門喊着:“獄卒大人,我有事情要說。”
剛剛大放厥詞的老獄卒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獄卒大人,我們這幫族人,也有不少人未滿十四歲,連我自己今年也纔剛剛十四。能不能勞煩大人去幫我問問移民官,我們有沒有資格參加報名。”
“什麼,你們姜家餘孽也想去玷污至聖學院?”老獄卒頓時火了,一腳踢向姜尚餘。
“大人,附耳過來,我跟您說個消息。”姜尚餘忍住疼,咬牙說。
老獄卒也好奇了,走近了。
“大人,我姜家雖在姜城被破當日覆滅,但豈不聞瘦死的駱駝大過馬呢。不瞞大人,只要大人幫我們去移民官處一問,我們姜家最後這些人,將有厚報。”姜尚餘突然想起,姜家此前也有不少秘庫,前些日子族人遷移斷斷續續用了不少,但還有一個秘庫並未開啓。
“那行,我就跑跑腿,去問問。學院初建啊,也需要你們這些比普通國人懂的更多的貴人們,平田大人不是最提倡不問出處嗎,他手下還有個軍官,曾經是奴隸呢。”老獄卒一聽有好處,自是滿口答應了。
姜尚餘將老獄卒的表情看在眼裡,又看向牢中橫七豎八躺着的衆人,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