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福寺是標準的四方形,以兩大建築劃分區域,山門殿後面兩側可以算前院。一直往後到大雄寶殿,兩側及以後的寮舍可以算後院。
齋堂就在大雄寶殿右後,與方皓澤兩人出的山門殿,其實有不少距離。
等到兩人一路穿過走廊,飛奔到齋堂的時候,寺廟裡下了早課的僧人,剛剛吃完早齋。大家各自拿着碗筷,在齋堂外洗刷食具,對三三兩兩奔跑過來的小沙彌,並不十分關心。
這些僧人當初也是從小沙彌經歷過來,多年的苦難,在扭曲的環境中久了,已經讓大家麻木,甚至習以爲常了。
方皓澤掃了一眼默不出聲的僧人,又自顧地拿了一套餐具,在齋堂中間裝早飯的大桶中,舀了一碗粥。粥清似水,不過好在方皓澤來的算早,有時間慢慢地撇掉水,儘量讓自己舀到的粥濃稠一些。
等到他和小緣盛好粥,坐下的時候,其他小沙彌,也稀稀拉拉地來了。各自拿碗盛粥,雖然舀粥的都在慢慢撇水,可是後面總有人催促,只能匆匆將就,一碗粥最後有大半碗都是水。
“今天的粥,比以往格外要稀薄了。”方皓澤端着碗,用眼睛的餘光看了看周圍,心裡默道。
此刻,幾十個沙彌,就分食了一桶水粥,各自低頭就着醃菜吃飯。沒有人質問爲何今日粥飯更稀薄了,甚至沒有人說話,就連一向絮絮叨叨的小緣也沉默地吃飯,氣氛實在壓抑。
方皓澤也沒有出聲,抓緊時間吃着粥。這身體也是餓極了,平淡無味的稀粥,配上已經醃過頭,微微臭的鹹菜,居然也吃的津津有味。
不多會,一碗稀粥下了肚,渾身就生起了暖洋洋的感覺。方皓澤略一感應,就意外地現,雖然神格玉盤不能借用神力滋補身體,但是半神的力量也多少有些作用——對食物的吸收居然毫無損耗。
一般人吃飯,能吸取食物中六成營養,就算不錯了。但是方皓澤的身體,幾乎可以吸收食物中全部的養分化爲己用,無形中就能潛移默化地改變身體狀況。
到了這一刻,他心裡才稍有些安慰。努力地,將碗裡的每一滴稀粥都吃進肚子你。
不過還沒開心多久,齋堂中沉默的氣氛就宣告結束。方皓澤剛剛吃完,就要起身出去洗碗時。飯頭甘遊大步從齋堂後廚中走了出來,環視一圈說:“今日開始,我們齋飯的規矩要動一動,每日卯時一刻準時開飯,遲者不食。”
甘遊這話一出,一直沉默的衆人,也忍不住竊竊私語。
所謂卯時正是凌晨五點出頭,方皓澤心裡一想,就知道這甘飯頭打了一副好算盤。凌晨五點的時候,至少有一半的沙彌,還沒忙完手頭的活計。
甘飯頭來這麼一出,直接就省下了一半的伙食。這其中,剋扣的除了米麪油水,還有柴火人力,並不是小數目。
要知道,齋堂中所坐的小沙彌,至少有5o個。剋扣一半的耗費,每日就是幾斤米,外加柴火損耗等,一個月至少可以省下5、6鬥約一百多斤米和雜物等。
如今,新朝初立,銀錢還算值錢。一斗米也要1ooo文,只是一個月,甘飯頭就能剋扣至少五兩銀子。可別小看這五兩銀子,普通三四口人家,一年也不過花費6、7兩銀子。
這五兩銀子,摺合成主世界的信用點,也有6ooo點左右了。一個月這麼多錢,在這大信世界,可是不小的收入。
也難怪低下小沙彌竊竊私語,甘遊這錢,掙的太黑心了,簡直就是不給在座幾十位小沙彌的活路。
大家還沒說兩句,肥頭大耳的甘遊就叫罵起來:“一羣白吃飯的,你們這是什麼態度,不滿意嗎?清福寺每天養着你們,你知道外間多少人求也求不來嗎?再吵吵,以後一日只有一頓飯了,閉嘴!”
一番脾氣之後,在座的幾十位小沙彌,果然禁聲不敢張嘴。甘遊滿意地看了看大家,方纔說:“你們啊,也都是亂世之中出生的,可知道前朝末年,像你們這樣大的孩子,市場上只賣一兩銀子不到?多少饑荒人家易子而食,如今你們運道好,能在清福寺中存了一口活命,就該感激我養了你們。”
一衆小沙彌全都瞪大眼睛,有懂事的,自然知道這甘遊從衆人身上剋扣了多少錢,只用看畜生的眼神,盯着甘遊。哪怕還幾歲的孩子,雖然不懂其中的門道,也知道甘遊不是好東西,只覺得這肥頭大耳的飯頭分外可惡。
甘飯頭對小沙彌的目光毫不在意,洋洋得意地揹着雙手,就轉身返回後廚。
他也忙活了一個早上,這時候正要吃早膳。廚房之中,此刻饅頭包子,幾樣小菜和難得一見的豆腐都已經備好了,就等自己享用了。
想到這裡,甘遊也覺得腹中飢餓,腳步都快了。
意外,就在這時候生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在甘遊的身後響起。
“甘典座,小子有話要問。”說話的,正是才降臨到這世界的方皓澤。
在一衆膽戰心驚的小沙彌中間,單薄的方皓澤站着身子,雙手握拳,壓抑着心裡蠢蠢欲動的殺意,咬着牙說着。
“哦,你有什麼話要問?”甘遊才走了兩步,這時也轉回了身子,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整個人更顯陰沉可怖了。
這時候,齋堂裡針落可聞,小緣不住地拉着方皓澤的衣角,試圖將自己這夥伴按下座位。他心裡也是怕極了,在座的小沙彌中,平素打交道最多的,還是這位甘飯頭。
毫無誇張的說,這飯頭可是捏着衆人的命脈,別說只是扣了大家早齋一半的伙食,哪怕是扣了一餐,自己等人也只能將這苦楚嚥下肚子。好在中午還有一餐飯,雖然也得了半飽,但是在座的沙彌都是從飢餓中過來的,自然將就忍得。
可是,其餘人能忍得,方皓澤可忍不得。
他原本就是心高氣傲之人,怎麼能受這種壓迫,何況自己身體如此虧空,別說一餐,哪怕一粒米飯,也要好好爭一爭。
此刻,面對甘遊的注視,方皓澤毫不畏懼,一身緊緊束縛他的因果絲線,都有了反應,鬆動了一些,叫方皓澤呼吸之間,輕快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