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停停！
“樂樂哥你等等！等等！”
眼見情況不對，曾廣文深吸一口氣果斷喊停：
“樂樂哥你這是怎麼了？
“怎麼今天莫名其妙就吹起我家昭天后來了？”
他特意加重了“我家”兩個字，試圖提醒對方認清位置——那是我哮天犬的主子！
“啊？”
邊樂樂眨眨眼，彷彿對於曾廣文的這個問題有些莫名：
“可你在直播間幹得最多的不就是吹天后嗎？！
“我這不是緊跟主播步伐，響應直播間的核心主題嗎？”
“……？？？
“這能一樣嗎？！！”
曾廣文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挺直了那本就不甚偉岸的身板，試圖增加點說服力：
“我可是天后她座下最最忠誠的擁躉啊！
“我吹天后，那是合情合理天經地義！這是本份！
“而樂樂哥你這一外人……”
“哎呦曾兄！糊塗啊！瞧你這話說的！什麼內人外人？！”
不等細狗同志說完，邊交際花便大手一揮，如同在清掃空氣中那些不和諧的小隔閡：
“都別說我了，你看東瀛那小上阪，每次見到天后不都是眼睛發亮？
“包括最近南韓那邊採訪崔明鎬、柳世賢，不也都對天后高度評價？
“你得知道：天后現在不是你一人的主子！是四夷賓服的當世第一人，真正的天下共主！
“再說了……”
不等曾廣文反駁，邊樂樂話鋒又是一轉，猛地伸手指向曾廣文背後那飛速滾動的彈幕牆：
“你管得了我，你還管得了屏幕前面千千萬萬的粉絲朋友們愛看什麼嗎？”
曾廣文下意識回頭瞥了一眼彈幕。
只見一片雪花般的【666】、【樂樂有文化！】、【好活當賞！】、【此子舔功不在細狗之下！】逐一飄過……字裡行間洋溢着對邊樂樂這番高論的熱烈擁護。
……靠！
這貨怎麼還一套一套的？！
曾廣文感覺眼前有點發黑。這貨不僅舔功了得，煽動性還特麼這麼強？這一套組合拳打得，直接把廣大羣衆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一絲危機感帶來的寒意混雜着被公然挑戰“天后座下狗”位置的憤怒，在他心底亂竄。
他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眼神銳利了幾分，決定祭出殺招……
“可樂樂哥，你說得確實在理。但是呢——
“我對你的忠誠性……很！懷！疑！啊！”
曾廣文故意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拋出一個堪稱致命的“指控”：
“先前包括你在內可是有不少九段男子棋手，可是對天后的實力有過質疑的！
“還說什麼認真起來，一定能夠終結天后的快棋臺連勝……
“衆所周知，在天后麾下，忠誠不絕對那就是絕對不忠誠吶……”
“……所以說啊！！！
“我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不等曾廣文說完，舸州隊主將就痛心疾首地打斷道，語氣中滿滿都像是對於自己青澀過去的悔恨：
“原先真的是我們這幫男子棋手！對天后的瞭解不夠！不夠透徹！不夠深入骨髓！這才妄言覺得天后的快棋連勝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看完今天這盤棋的，包括我在內的許多九段棋手，都對天后的精湛技藝佩服得那叫個五體投地！
“見過橫的，沒見過那麼橫的！
“招招秒拍還能保持那麼高的行棋質量，硬生生把官爺CPU給整燒了！
“我們一幫子九段棋手觀戰得那叫個痛心疾……啊不是，痛快不已啊！
“就更不提最近天后這比賽成績，亞運三金、世賽四冠、兩次終結農心杯外帶仍在繼續的跨屆十一連勝……”
接下來當世第一人大串的“功績”被邊樂樂情緒飽滿、聲情並茂地一條條砸了出來，連個磕巴都沒打。
說到激動處，他甚至微微前傾，手指用力地敲着桌面，唾沫星子都快噴到鏡頭上了。彷彿不是在列舉他人的成就，而是在宣講自己的無上榮光。
最後，他似乎還嫌不夠，猛地拔高音調，以近乎宣告聖諭的莊嚴口吻總結：
“……如此功勳，震爍古今，前無古人，後難有來者！如何不能讓萬民歸心！
“我看，我們棋界應當順應天命，給天后恭上尊號——‘聖宸璇璣神凰昭武天君’！
“這才配得上天后她尊貴的身份！”
“……”
曾廣文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像是一尊被澆了速幹水泥的滑稽面具。
他聽到了什麼？
“聖宸璇璣神凰昭武天君”？！！！
無邊無際的荒謬感瞬間淹沒了細狗同志。
這……這不僅僅是舔了！
哪怕是星宿派跟你比都算是沉默寡言的！！！
曾廣文萬萬沒有想到，能夠心甘情願給芮昭當座下狗的已經不止自己一個了，這頓時讓他有了巨大的危機感！
難怪大夥都說舔狗不得house啊！
深感來自對方競爭壓力的細狗同志在心中怒斥一句，一點沒注意這句話把他自己也給一併罵了。
不行！不能就這麼完了！
一股巨大的不甘和夾雜着酸味的憤怒在他胸腔裡衝撞——他細狗同志還有撒手鐗！
曾廣文陡然拔高的聲音帶着一種瀕臨極限的尖銳和刻意的拖長：
“可樂樂哥啊！
“雖然我很理解你對天后的崇拜……但這真的好嗎？”
“……？”
邊樂樂一怔，被打斷的節奏讓他有點茫然地看向曾廣文，曾廣文臉上則擠出一個“咱哥倆談點秘密”的假笑，緩緩說道：
“我聽說今年過年的時候……
“你家爲了避免被隔壁鄰居家嘲笑你‘情同手足’，連瓊州那新買的、專門用來過冬避寒的海景大別墅都沒去住？！
“如此在意這件事，只怕很難說對於天后是發自內心的愛戴吧？”
“？！？！？！”
本來還穩如老狗的邊樂樂猛地瞪大了眼睛，聲音都劈叉了：
“……不是！
“這麼機密的事兒你聽誰說的？！”
成了！ 曾廣文心中爆發出一種報復性快感，同時更有一種終於扳回一城的自豪。
他努力繃着臉，維持着一種“我也是不小心得知”的無辜表情，但語氣裡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
“機密？！不至於！
“這事兒圈子裡知道的人可不少吶！”
話音剛落，直播間彈幕瞬間爆炸！
【我去！真的假的？！樂樂都已經被逼到這個地步了？！】
【哎！這才哪到哪！】
【其實齊魯棋壇一直有小道消息，今年牢黎回家吃飯跟小孩坐一桌！】
【就是因爲他爹媽覺得讓連國足都不如的兒子上桌吃飯實在是太丟人！】
【嘶——要這麼說……】
【這樂樂突然莫名其妙就開始吹起了天后，其忠誠程度確實很值得懷疑啊？！】
【的確，裝修好的瓊州海景大別野居然因爲這件事不去住，很明顯就是特別在意呀！】
……
屏幕上滾動的文字如同無數把小針，紮在邊樂樂那剛剛被掀開的傷口上。
他呆立在那裡，臉上的肌肉開始不自然地微微抽搐，之前的慷慨激昂、悲壯痛悔統統凝固成了一種極其複雜的僵硬，彷彿一下子回想起了一大堆的屈辱記憶。
不過隨着時間滴答過去。邊樂樂臉上的僵硬漸漸融化——但那並非恢復常態，而是一種類似被打碎後重新粘合卻又佈滿裂紋的平靜。
最終，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氣息中帶着一種無法言喻的疲憊，眼神裡沒了之前的狂熱，卻多了一種認命般的自嘲：
“唉………”
一聲嘆息，千迴百轉。
此時的邊盟主擠出一個算不上笑容的表情，聲音低沉地說道：
“特別在意……又怎麼樣呢？
“也是不得不服啊！”
這個回答出乎了曾廣文的預料，甚至讓他準備繼續發難的下一套說辭一下子卡在了喉嚨裡。
接着盟主大人彷彿下了某種決心，繼續緩緩說道：
“看今天好像發彈幕的觀衆很多，我也趁機和大家說兩句心底話吧！
“呃……先問大家一個問題啊！
“大家覺得：對於職業棋手來說，天賦和努力……”
“……哪個更重要？”
空氣彷彿再次凝固。
這突如其來的、堪稱學術研討式的轉折，讓原本準備好迎接狗血互撕的觀衆和一旁準備繼續“拱火”的曾廣文都措手不及。
曾廣文眉毛一挑，內心嘀咕：
……哈？這幾個意思？
怎麼就從爭搶狗位直接跳到人生哲學研討會了？！
這彎轉得也太陡了吧！
然而，還沒等他把這份“莫名其妙”表達出來……
直播間彈幕瞬間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激烈討論！
【還用問？肯定天賦！】
【沒天賦再努力也是白費勁！】
【努力？那是對天賦不夠的自我安慰！】
【樓上精闢！看看職業棋手，哪個沒天賦？關鍵還是天賦高低！】
【勤奮決定下限，天賦決定上限！這是真理！】
【那肯定是天賦啊！沒頂級天賦拿頭去當頂尖職業棋手？】
……
密密麻麻的文字如同洶涌的潮水，幾乎將屏幕淹沒。
邊樂樂大約沉默了十秒鐘，眼睛快速掃過眼前直播間內沸騰的彈幕海洋。
只見那飛速滾過的觀點，絕大多數都旗幟鮮明地倒向了【天賦】一方。
各種“天賦碾壓論”、“勤奮無用論”層出不窮，極少數提到“努力重要”的聲音瞬間被淹沒。
邊樂樂深吸一口氣，目光轉向了一旁表情莫測、似乎若有所思的曾廣文：
“曾兄，你覺得呢？”
曾廣文被點名微微一怔，隨即下意識地眯了眯他那雙精於察言觀色的眼睛。
對於彈幕幾乎一邊倒認爲【天賦更重要】的結果，他臉上露出一絲微妙的混合表情——既有點“果然如此”的瞭然，又似乎帶着點“你們太天真”的隱晦詫異。
他清了清嗓子，以一種相對客觀的口吻說道：
“其實客觀說……這兩點都很重要，但重要的方面不一樣。
“對於有志於職業圍棋的人來說，天賦是必須的，沒有天賦根本成不了職業棋手。
“但可能有些反直覺的在於：對真正已經進入職業圈的棋手來說……
“努力纔是最重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