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慧，今天這盤棋看完了！
“現在你芮昭姐姐跟她師兄在覆盤，我們這邊也開始吧！”
時間來到11月1日，週日傍晚六點，華夏秦關省灞川縣。
眼見直播畫面裡，剛剛下完昌棋杯決賽首局的孫熠和芮昭已經開始賽後覆盤，陪着學生看完比賽的白吟樺也將眼前的棋盤重新清空，準備爲曲慧再細細講解一下這局棋。
“嗯！”
眼前梳着梳羊角辮的小女孩用力地點了點頭，顯得十分乖巧懂事。
儘管白吟樺一直認爲曲業5在有關於芮昭的一些事情上多少有些太過狂熱，但也必須承認：平日練棋、覆盤，自己這位小小的學生都像模像樣。
見曲慧準備好了，白吟樺清了清嗓子，隨即取過黑白棋子，給學生從頭擺過：
“今天下午的這第一局可以說非常精采啊，雙方都下出了極高水準！
“開局雙方整體波瀾不驚，走得都非常紮實。
“可以看到面對芮昭這位公認的世界第一力量，孫熠還是非常小心地控制着局面，避免給芮昭極爲強大的亂戰能力以發揮空間。
“但指着芮昭安分守己，那自是想多了。
“第61手黑棋外扳時，芮昭抓住機會直接斷了上去，雙方開始接觸作戰！
“不過……第64手點，是芮昭過分的一手！
“她這估計是看師兄前面比較好說話，所以期待着黑棋這裡會先擋一手自己先手便宜，卻不想黑棋連續打吃反擊——這一手棋降了二十多個點的勝率，確實有點冒失……”
“芮昭姐姐不可能看不到的黑棋這手打吃的！”
然而，聽到老師拿着AI對偶像的選擇頗有微詞，此時的曲慧二話不說選擇了胳膊肘往外拐、打斷了白吟樺道：
“您剛也說了，孫熠九段一直在控制芮昭姐姐發力，我估計芮昭姐姐這裡就是故意下比較過分的手段，期待孫熠九段反擊的！
“畢竟對於芮昭姐來說，她肯定是更期待混亂一些的局面的！”
呃……這、這小姑娘倒是長大了啊！
都會頂嘴了！
白吟樺聞言臉上肌肉一抽，不由得暗暗感慨一句。
而且，他還真沒法說什麼——因爲按照之後的走勢看，孫熠也確實沒有在混亂的局面中做出最好的判斷，反而讓白棋破掉了不少邊空：
“這、這或許也是芮昭的這麼走的一個思路吧！
“總之，右邊定型後，儘管白棋成功侵消了黑棋模樣，黑棋也同樣在中腹拐出硬頭，分斷了上下白棋的同時，也在中腹形成潛力，中腹的這顆白子似乎岌岌可危。
“然而，芮昭現在這棋也的確敢下！
“面對周圍黑棋的團團圍困，她在大跳接應一手後甚至直接飛了下去，擺明了就是全然不懼！
“對此孫熠哪裡能忍，當即粘回左邊一子，準備向白棋整體發動猛攻。
“可就在這時，芮昭極爲精準的飛出，命中一選！
“以事後的觀點看，這裡芮昭很明顯同時察覺到了黑棋兩邊的薄味，一旦黑棋顧一邊，便立即佔據見合的另一側好點。
“這裡黑棋自然不能忍受白棋輕鬆逃出，當即尖斷，可自己兩塊棋也被分斷！
“接下來，白棋倒是先利用上方黑棋自身沒活的缺陷將對方好一陣搜刮，隨即輕巧一跳，又開始威脅起了中腹這塊未活的黑棋。逼得孫熠先補棋這纔回去補住斷點。
“到128手芮昭小飛搭建出眼位，剛剛看起來孤苦伶仃的白子悉數活出不說，還把周圍的三塊黑棋悉數攻了一遍！甚至左邊這塊黑棋還要再補棋做活！
“儼然就是長阪坡白馬銀槍的趙子龍，在曹操陣中七進七出、凱旋而還！
“至此，黑棋勝率僅剩下6.9%的勝率，比賽也基本失去了懸念。
“小試牛刀便展現出當世第一力量的風采，她這位華夏龍姐可謂名不虛傳！之後芮昭收官雖稍有退讓，仍以五點、四目半的優勢勝出！
“但我要提醒一下：雖然這盤棋芮昭下得非常漂亮，小慧你可不能瞎學！
“像中腹這種靠着一顆孤子把對手攪得天翻地覆的本領，沒有像芮昭那樣的失誤控制能力，可不能胡亂嘗試的！”
“嗯，這我明白。”
曲慧點頭應過了老師的叮囑，但卻還是帶着滿滿嚮往地說道：
“不過我暫時不可以，不代表以後不行！
“之前芮昭姐姐和我說過，只要能夠保持精神和注意力，那失誤自然就會少的！就可以像她一樣下出特別賞心悅目的棋！
“我現在一直都可專心啦！今後一定也能成爲像芮昭姐姐一樣厲害的頂級職業高手的！”
聽到這話，白吟樺抿了抿脣，第一時間沒有應聲。
頂級……職業高手嗎？
雖然說這是一條很漫長也很艱難的路，但此時的白吟樺確實不敢說自己的學生一定就做不到。
必須承認，曲慧是個極其有天賦的孩子。
從他開始對其進行系統的圍棋教學至今不過還不到三年，小慧的棋力便從初學者級別一路躥升，上個月參加在西都市的定段賽又是一次通過、升到業5。
現在曲慧在整個秦關圍棋圈內都有了一定名氣，甚至已經有省會的圍棋培訓機構向她拋來橄欖枝。
而且除了天賦外，這孩子也和她的偶像一樣，對於圍棋極度的專注勤奮，可以說平時除了上課外，其他時間所有的時間一股腦地全部放在了圍棋上，完全不像同齡的其他孩子喜歡到處瘋跑，可以說，圍棋就是她的玩耍。
有如此天賦又如此勤奮，這個扎着羊角辮的女孩自然而然地一直以進入職業、追尋偶像的腳步。
只不過對於職業圍棋一直有自己看法的白吟樺，對此一直不置可否——哪怕是對方家長已經在詢問他意見、而且曲慧已經具備來年參加定段賽資格，他都沒有正面做出回答。
但糾結了差不多快一個月後……白吟樺明白，現在確實不能再拖了。
小慧是18年9月生人，眼下已經滿了八歲。
之前可以跟着自己當愛好似的學，但如果要走衝段這條路，這個歲數已經必須要做決斷。
同齡的衝段少年少女，現在都開始將重心放在今後衝段上。即便暫時不送去道場和培訓機構，那也到了要和學校商量縮減文化課時間、將更多的時間投入到圍棋之中——再不做決定就要耽誤了！
“白老師，您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眼見老師默不作聲，感到奇怪的曲慧不由得出言問道。
“啊，沒什麼。”
白吟樺隨口應付了一句，隨後在心裡又一次下定決心，略有些遲疑地問道：
“那個……小慧。
“你……確定要當職業棋手嗎？”
“當然啦！”
曲慧答得是不假思索：
“我不是和白老師你說了很多次了嘛！
“爸爸媽媽都很支持我吶！”
“但……這條路很苦很苦的。”
白吟樺認真地勸說道：
“你那麼聰明的孩子，讀書的話肯定也會很有出息，以後出路也會更多，不再更多考慮一下嗎？”
“當然不！”
曲慧的回答依舊果斷：
“我更喜歡下圍棋，而不是做數學題——如果有選擇，人當然要選擇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啦！”
白吟樺微微沉默——這個反應他並不意外。
他也明白，無論自己現在怎麼詢問對方的意見，在讀書和衝段之間，對方也一定會選擇衝段。
可是……
正當白吟樺又是一陣猶疑之時，卻不想曲慧後續又補充了句話道：
“而且白老師……讀書就不辛苦嗎？
“爸爸媽媽一直有在說，現在讀了書也經常找不到好工作。
“真要到了那時候，纔會後悔沒有走圍棋這條路吧？！
“畢竟我去參加定段賽時，大家都說我以後一定會成爲很厲害的女棋手的……”
……誒？
到了那個時候……纔會後悔嗎？
聽到這句話，白吟樺一時怔在當場，愣了半天之後，纔在學生的又一次追問下捂臉苦笑起來。
“……啊……好的好的，我明白了！那小慧……
“接下來的時間裡，你可要比以前更加刻苦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