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外面,緊靠柴房外的小徑上,和風走了沒多久,許芳苓便來了。
那扇貼近地面的小窗正透出橘黃色熒熒亮光,夜深人靜,平時整條小徑就沒什麼人,可偏偏柴房外燈火通明一點都不輸九王府正廳。
許芳苓不知道,這地方原先是沒有燈的。葉棠被關進來的第一天,九王爺就親自下令,在這柴房外上了數十盞燈。窗雖小,給她一絲光,她應該沒那麼怕了。
此刻,那扇小窗裡隱約傳來女子的笑,間或伴隨着他的幾句低聲細語。至於說了什麼,她沒聽清。虧她以爲。他對誰都永遠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原來,他也會費心逗人笑麼。
小榻上,他居高臨下,將她扣住,她一下動彈不得了。
“說。還是不說?”
葉棠躺在榻上,發在她身邊凌亂,眼波瀲灩,一張小臉笑的微紅,只得看着他說了實話。
“唔。那櫻桃紅啊,我放了自己盒子裡的胭脂,還摻了你案前的硃砂。”
他聞言心中一動。原來,她盒裡的胭脂,加上他案前的硃砂。便是時雨透新紅的櫻桃色了。再低頭看那被他鉗制住的姑娘,一雙眼睛映秋波,清澈如溪。這主意,大概只有她才能想到吧。
捏了捏她的小臉,他又說,“怪不得,本王案前的硃砂用得如此快,原來是你,嗯?”
與葉棠一樣,他似乎也從沒想過自己是不是愛了她。好像只要一遇上她,他什麼都來不及想了。
他只知道,誰也別想帶她走。
葉修庭不行,誰也不行。
片刻功夫,金翅紛飛,而後又紛紛散落在地。
在他眼裡,在美的胭脂色櫻桃紅,都不及她絲毫。她明明有些纖瘦,可偏偏又能堪他一握。對他來說,這世上,沒人比她更能稱心稱手了。
被褥一連鋪了幾層,柔軟舒適,她被他壓得深陷。
只需他一低頭,就能將她的全部看得清清楚楚。
可她偏偏不讓,嚶嚀着伸手要去捂他的眼睛。
她白嫩的手心泛了些汗,微微涼。輕輕貼在他眼睛上。
他果然什麼都看不見了。心裡不住遺憾,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被他佔着的時候,她有多美。
一雙小腳丫,其中一隻還被紗布纏着。在他腰側,小小腳趾蜷縮又張開。她人也開始不住往他懷裡縮。
還是顧忌她背上的傷沒好利索,乾脆將她翻了個身,又從她背後覆了上去。
這樣的好處是,不僅可以不蹭到她背上的傷痕,而且,她終於管不着他看不看她了,她只顧着使勁揪着一隻枕頭。
他一低頭,細密輕柔的吻便落在她頸上,耳邊。順便還能聽見她輕輕淺淺喚他驚瀾。
最後,她窩在他懷裡,輕輕一動,覺得腰肢有些痠軟,不由嗔怪,“九王爺明明就沒病。”
她的衣裙都散在一旁,肌膚相貼,任何多餘他也不想給她穿。聽她如此說,他不由低笑出聲。
他一笑,葉棠卻不樂意了。擡起頭來,一瞪他,“其實。就連新婚夜你發病,都是裝的!是不是!”
九王爺堪堪忍着笑意,“是。”
她早就該想到了,於是給了他一個白眼,然後又趴了回去。
“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他不確定,她問的是新婚夜他騙了她還是別的。
“你明明就什麼病都沒有,爲什麼要謊稱藥不離口,病弱不堪?我還以爲,自己真的要嫁給一個病秧子了呢。”
仍舊流連她一身的雪膚如玉,大掌在她腰際輕輕徘徊。
這話,她問過他一次了。可他上次並沒認真回答她。現在,看着靠在他胸膛上的姑娘,他同她說,“因爲,想早點從宮裡搬出來。”
她又從他胸膛上擡頭,看了看他,只覺這人生得丰神俊朗,一身清泠若天人之姿。
她愈發好奇了,他的母妃,該是怎樣的傾城傾國。
“因爲你母妃?”
他也沒瞞她。輕輕應了,“嗯。”
他雖沒有多說別的,可葉棠明顯感受到,他幾乎立刻變得低沉了許多。
葉棠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因爲她也沒見過自己的娘。
嘆了口氣,重新趴回他胸膛上,緩緩閉上眼睛,“我出生沒兩天,娘就走了。都是因爲我,要不是爲了生下我,她也不會------”
所以,從小到大,她從來都沒正式過一個生日。
他聞言,目光落在她發頂,輕輕撫了撫她的背。他又說,“葉棠,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既然自小沒有母親,如今又嫁了我。你的一切便都是我的。除了我,誰也不能碰你絲毫。將來,我若不在,你務必要替我照看好自己。否則,本王饒不了你。”
她似乎有些困了。隨口問了一句,“你不是沒病嗎,爲什麼會不在?”
蕭池沉默片刻,才說,“我說的是萬一。萬一------”
他向來運籌帷幄,如今竟也怕了萬一。
他的手順着她的曲線往下一滑,在她腰上輕輕一捏,“本王的話,你可記住了?”
她迷迷糊糊應了一聲,“嗯。”
她許久沒說話,他以爲她睡了,剛閉上眼睛將她抱着。沒想到又聽她打了個呵欠,說了一句,“驚瀾。其實,我早就見過你。”
他緩緩睜開眼睛,低頭看她,大掌溫熱,正穩穩貼在她身上。
隨口一問,“是嗎,在哪?”
他原本以爲她要說暮春宮宴那次,她只顧一路追着腳邊的小燈跑,莽莽撞撞碎了他拿在手裡的水晶雕像。
其實,對於當時的她。他是沒有什麼印象的。只當是一個冒失丫頭而已。若非她說她哥哥是葉修庭,他怕是連看都不會多看她一眼,撇下一地碎片不要,直接就走了。
沒想到,她趴在他胸膛上。說的卻是,“那天,街上,你掉了東西------”
其實,早在更早的時候。她就見過他了,只是他依然沒有什麼印象而已。
他在等她說完,誰知,她卻說睡就睡着了。
“葉棠?”
她只哼了一聲,便又睡了過去。
他看着趴在他身上沉沉睡着的姑娘。忽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爲人,一向低溫,很難與誰熟悉熱絡。可這纔多久啊,當初不屑一顧的小丫頭,被他稀裡糊塗娶了回來。又稀裡糊塗當了寶。似乎只要一抱,他就不想鬆手。
一年不到時間,他卻覺得像與她過了許久了。
最初時候,暮春宮宴,是她不經意的蜻蜓點水,他心裡漣漪一片而不自知。而後,究竟是如何風生波瀾起,她又如何在他心裡滔了天,早就不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