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張元青跟秦幽若的訂婚宴上我見過裴錚，是個精幹靈活卻少言的中年男人，估計跟陸星河差不多大小，卻是沒有陸星河長相俊朗。
“張元青，你竟然不請我們過來悼念父親，我們不像你那樣自私狹隘，只好自己過來了。”張元賀穿了一身潔白的西服，看上去不想參加追悼會的，反而想是參加訂婚宴的。
身後諸位來賓都是豹哥生前朋友或者生意夥伴，對張家的家務事多少知道一些，現在見張元賀帶着裴家人氣勢洶洶地闖了過來，各位心情都清楚張元賀來者不善。
豹哥病重期間，秦吉盛利用張元賀，叫他插手過天洋國際一些事務，我聽陸星河說過，張元賀即使有裴錚暗中幫助，依舊沒有令諸位大佬滿意，所以張天豹的合作伙伴多數並不支持張元賀。
這也是張元青能在豹哥離世後，迅速接管天洋國際的原因，他們相信張元青的能力。
“父親？你把誰當父親？”張元青站在高臺上睥睨着張元賀，表情清冷目光凌厲，“爸爸是怎麼死的，你要我當着衆人的面重申一次嗎？”
張元青果真生氣了，眼睛猩紅，他這般暴怒陰沉的神色，我很少見到。
“張元青別以爲你張張嘴就可以胡扯八道，凡事講證據。我今天來就是帶着證據，在各位叔叔伯伯的見證下，跟你討公道。”張元賀從裴錚手裡接過一張契約，“各位來賓你們跟我父親相識數十年，我們張家的家務事你們都知道些。尤其是黎叔跟黃伯伯，當年豹哥立的承諾書，你們在一側做的公證人，這件事大家都應該沒有忘吧。”
我右手側坐着兩個老男人，陸星河告訴我他們一個叫黎晨、另一個年紀大點的叫黃彤，兩人是天洋國際其餘兩家大股東，祖籍都是廣達市的，後來到容市創業，七年前跟張天豹創辦了天洋國際。
他二人聽到張元賀的召喚後，皆跟臺上的張元青對視一眼，張元青從容不迫地朝他們點點頭，那一瞬間我知道張元青應該做好了準備，他早料到張元賀會在今天上演這一出。
“豹哥生前立下承諾書，只要張元青平安度過二十歲，將來他離世後，他手下百分之三十的遺產是我張元賀的，黎叔、黃伯伯，你們應該沒忘記吧？”張元賀見黎晨、黃彤並未迴應他，便上前一步，將承諾書展現在二人面前。
“說是這麼說的，但後面發生很多事，這承諾書是否有效……咱們現在不好說。”黃彤站了起來，推開張元賀遞來的承諾書，“今天是豹哥的追悼會，你做爲豹哥的兒子，是不是應該送豹哥最後一程？這事能不能稍後再說？”
“元賀，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你這個時候來鬧場着實不該，豹哥生病那段日子裡，天洋國際交給你，你到底有沒有撈好處，又撈了多少好處，你心裡明白，那些錢夠你下半輩子花銷了，你別不知足。”黎晨年紀輕，說起話來不像黃彤那樣還留三分薄面，他的話極大地刺激了張元賀。
張元賀怒氣衝衝地跑到豹哥遺體面前，裝腔作勢地哭嚎道：“爸爸，你看看你的好兄弟，你剛死他們就不認賬了，他們聯合張元青坑掉你留給我的遺產啊。我這些年跟母親在深城孤苦無依，不管如何艱辛都沒有回廣達市一步，我們嚴格履行你當年的規定，現在你走了，他們一個個都想把我跟母親逼死啊！”
不知道實情的看客悄聲議論起來，張元賀的下屬又在一旁煽風點火，硬要給張元青扣上一個苛待弟弟的罪名。
我厭惡地看了張元賀一眼，想站起來爲他說上兩句公道話，陸星河一把拉住了我，“你站起來做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別壞事。”
我看了一眼臺上鎮定自如的張元青，他似乎感應到我的目光，隨即看向我，朝我投來一記溫暖的微笑，我忐忑的心瞬間平靜下來。
他肯定早有準備。
果不其然，他見張元賀鬧得差不多了，從兜裡摸出一枚U盤，對張元賀道：“我知道，你把天洋國際這一年的財務憑證都銷燬了，只留下一份財務總賬，一份你們做過手腳的財務報表。但是，胡銘是個有心的經理，他把之前天洋國際旗下發生的每一筆大額交易都記錄下來，你若有時間的話，辦完追悼會，咱們找家會計事務所，叫他們幫咱們核一下賬目。”
胡銘那人笑面虎一個，沒想到竟然這麼細緻，他提供給張元青的信息全是救命資料啊。
我對臺上器宇軒昂的男人豎起來大拇指。
“還有，父親生前有份秘密資料，記載他這十年的財務進賬和出賬，尤其詳細記載了他這幾年暗中資助你的錢，算起來，他暗中資助你的錢，早已超過流動資產的百分之三十。對了，豹哥在外還有近一個億的貸款，你要不要幫我承擔百分之三十呢？”張元青輕聲笑了起來，不乏譏諷的意味。
“你胡扯八道，有本事拿出證據來啊。”張元賀似乎被張元青的話唬住了，立即心虛起來。
“U盤裡全是證據，你等等，我給爸爸開完追悼會，就在各位親朋好友的見證下，把這些數據拿出來。沒有數據的言論都是瞎扯淡，我張元青行的正，不會跟你一樣耍無賴。”張元青輕蔑地笑了起來。
然後忽視張元賀的胡鬧以及裴家下屬的煽動，繼續發表自己對豹哥的追思。
接下來火化張天豹的遺體，張元青親自跟工作人員將穿戴整齊的張天豹送進焚化室。
在他遺體進入焚化爐的那一瞬，昭告他短暫的四十八年生涯徹底結束。他這一生的功和過，不再是我們關注的目標。
他跟顧家的恩怨，在他離世的那一刻，徹底結束。
忙完這一切，張元青對張元賀道：“走吧，我們把各位叔伯請到天洋國際，好好說一說遺產的事，再仔細聊聊父親離世的經過。該算的帳，一定要好好算算。”
張元賀應該做賊心虛，怕張元青手中真有對他不利的信息，又怕當着衆人的面丟了裴家臉面，便想着退去想好對策再捲土重來，便腆着一張臉說些厚顏無恥的話，“今天是父親的追悼會，我前來一方面是提醒你不要忘記父親的曾立的承諾書，另一方面過來送父親最後一程。”
說完，又朝臺下諸位參加追悼會的來賓深深鞠了三躬，裝出一副孝子模樣，哽咽道：“謝謝你們參加父親的追悼會，你們是他的真朋友。”
那虛假模樣，真噁心。在我眼裡張元賀就是個小丑，跟秦幽若搭配的很呢。
“就他那樣，怎麼跟張元青鬥。”目送張元賀一行離開，我對陸星河嘟囔。
陸星河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他雖然是個膿包，但裴佩一直不是個省油的燈，張元青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要不然，張元青爲什麼不帶着人殺上裴家給兄弟跟父親報仇呢？”
我有點好奇傳說的裴佩，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爸爸，裴佩很厲害嗎？”
陸星河輕蔑地勾起嘴角，“厲不厲害我不知道，但我聽說裴家老大裴鑫七年前中風而亡，他的死跟裴佩不無關係。”
“你的意思是，裴佩用相同的方式殺了裴鑫跟張天豹？”我愕然，若是這樣，她果真擔得起“最毒婦人心”五個字。
陸星河輕聲道：“裴佩跟她二哥裴鋼關係一直不好，裴鋼是個火爆性子，爲人比較正直。我滿以爲他們這一兩年能緩和點，畢竟裴氏集團還需要他們三兄妹一起打理，而裴鋼算是個顧全大局的男人。但在金融危機的席捲下，裴氏集團差點被摧毀。”
“裴鋼是個聰明人，在這之前轉移風險，由他直接掌管的產業都勉強躲過危機，但裴佩跟裴錚就沒那麼幸運了，他們旗下產業幾乎全部倒閉，現在連工人都招不到了，我接到消息，去年年底，裴佩把手上的裴氏股權全部賣出去了，她帶着所有資金北上，想在秦吉盛的幫襯下，在容市站穩腳跟。”
“但是，張元青巧妙地拆散秦裴兩家的勾結，裴佩在容市的大舉動在秦吉盛生日宴那天結束。不過，裴佩是個優秀的交際花，她又迅速搭上祝長城，我聽說裴佩昨天跟祝長城在帝都悄悄會面了。”
我發現天底下沒有陸星河不知道的消息，在獲取情報這方面，他無人能敵。
“張元青想跟裴佩抗衡，是不是可以拉攏裴鋼？”我問陸星河。
“你可以把我告訴你信息告訴張元青，至於怎麼做那就是他的事。”陸星河優雅地站了起來，朝我伸出一隻手來，“我要走了，你不送送爸爸？”
張元青差不多送完來客，他朝我們走來，對準備離開的陸星河道：“陸先生，我最近一直忙着天洋的事，沒有上門拜訪，請你原諒。”
陸星河矜貴地揚了揚下巴，看得出來他很想抽動嘴角送給張元青一記不屑的笑，當他瞥到我警示的眼神後，立即把嘴角的弧度拉長，和善說道：“不礙事，年輕人忙點好。今晚平安去你那裡，你照顧好她。我就不派保鏢跟上了，只叫季芸護在身側。”
“謝謝陸先生體恤。”張元青的語氣倒是謙遜，親自送陸星河離開。
送走所有客人，張元青才帶着我回錦繡苑，他最近忙得像個不斷旋轉的陀螺，坐在車上他險些睡着。
爲了強打起精神來，他跟我閒聊。
想到他早上的鎮定表現，我感慨道：“還好豹哥跟胡銘是細緻的人，把過手的資金都記了下來。”
張元青苦笑一聲，“雖然細緻，但豹哥癱瘓後，他記賬的軟件張元賀徹底刪除，連小圖都沒辦法修復。而他備份用的U盤也找不到了，我手裡並沒真憑實據，不過是嚇唬張元賀，賭他做賊心虛不敢跟我當衆對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