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鬧分兵

震撼有兩種類型。

一種是根本聽不懂的人。粗魯之人還忍不住笑了,他們想,來亨啊,官兵哪裡會讓你建立什麼根據地呢?你佔山爲王,那不是普通土匪嗎?這種主意太一般了,太沒見識了。他們又覺得,李來亨只是在裝腔拿勢,裝成熟,紙上談兵。有這種想法的人佔多數,他們對李來亨的崇拜心理打了一個大折扣。

另一類人,少數,絕對少數,只有一個半人,他們算是聽懂了。所以,他們的震撼纔是真正的震撼。

這一個半人,一個是田見秀,半個是李自成。

很新鮮的名詞,很新鮮的戰略。李來亨提出根據地這個新名詞,着實嚇着了一片人。大部分人只能理解爲,佔據一個地盤,甚至有人理解爲他準備當一輩子土匪。可是,田見秀理解裡面的深意,他知道,這些年來,起義軍之所以始終成不了氣候,就因爲沒有穩固的後方戰略縱深,也因此被官兵譏笑爲流寇。現在,李來亨說到了點子上,說到了起義軍今後的戰略發展方向了,這絕對是高明的謀略,普通人別說想到,就是告訴他們也不會理解的謀略。田見秀很讚賞地看了幾眼李來亨,心想,這是個不錯的年輕人,闖王值得倚重的人。當然,他也知道,建立根據地,打造後方基地當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不僅需要武功,還要文略,現在義軍中就是缺乏文人,缺乏有知識的人。所以,田見秀一聽李來亨講出這番道理來,差點讓他以爲劉伯溫再世,全身震撼。

田見秀說:“各位兄弟,李哥、劉哥,來亨剛纔的根據地新詞大家一時還難以理解,我在《太公》兵法上看到過類似說法,我們很有必要有個穩固的地盤,再長期這麼流動作戰,終究不知哪一天是盡頭。我說啊,來亨年紀雖小,可文武雙全大家有目共睹,李哥,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看啊,可以給來亨委以重用了。今後啊,我們還要吸收一些文人,建立政權,沒文人不行,俗話說,建國靠武,治國需文。”

當然,他不知道,眼前就有個文人,有個名牌大學畢業的人就在他們眼前,李來亨。他就是大學生入伍被選爲特種兵的。

田見秀說這話時,有個人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就是總哨劉宗敏。他使勁地嚥了口唾液,眼睛瞥了一眼李來亨。他劉宗敏不僅僅是武夫,他也是一隻狐狸,他很機敏,他嗅到了來自李來亨的威脅。

聽懂李來亨話的人還有半個,他就是李闖。李自成聽李來亨講完,心裡也是一震。但是,他仍然把李來亨當成小孩,這麼大的戰略遠見不是一個十八歲的人可以想得到的,所以,他的震撼猶如黑夜中見到一道閃電,只是瞬間的震撼。從內心來講,李來亨這種想法,他覺得這是一條好建議,有一定的道理,如果真有這麼一個地盤給他,多好啊!不過,李自成很快又認爲這種想法太天真了,因爲這樣做太不現實了。

確實不容易,他手裡只有武將,沒有文臣,建立根據地沒文臣是不可能的。

李來亨的想法得不到大多數人的理解。

他不氣餒,他有所準備,二十一世紀的名牌大學生,思維是很活躍的,他不會強迫別人接受他的意見,但是,他可以巧妙地讓別人接受他的意見。他接着說:“根據地的事暫時可以放在一邊,現在,我們應該抽出時間來練一支精銳之兵。不斷的轉移,沒時間練兵,永遠只有戰力不強的烏合之衆。”

這話有分量。

精銳之兵!在座的人,他們都見過李來亨的精銳之師是怎樣戰無不勝的。他們很羨慕,也夢想着自己手中有這麼一張王牌。

所以,李來亨的建議很快就被大多數人接受了。現在緊要的事情,就是抓緊時間練就一支精兵。

可是,有一個人還是不幹,郝搖旗,他堅持要打出河南。

劉宗敏火了,“你搖旗要走,你自己走!把你的人都帶走!”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被劉宗敏這麼一吼,也有些尷尬,好像做了虧心事,黑黝黝的臉膛變成了豬肝色。

郝搖旗這一戰打得很苦,他的本部只有一百多人了,現在他要走,也與此有關。他知道劉宗敏的爲人,即使有了新兵,最先補充的肯定是李自成手下的大將。在商洛山中,他郝搖旗註定是無兵可帶。郝搖旗是個猛將,也是個虎將,但是,他不是劉宗敏喜歡的那種人。

“我覺得郝大叔到河南發展也是一條不錯的路。”李來亨說。

李來亨又是一句令人震撼的話。不過,有人開始鄙視他了。

你李來亨這不是想出風頭嗎?剛纔你要建什麼根據地,現在你又說可以出河南,這不是故意引起人家注意你嗎?有人在心裡說:來亨啊,在戰場上一時得手,風光了一下可以啦,現在大人們在議論今後的發展大計,你就和雙喜、鼐子一樣乖乖的在一旁聽多好,你攪合什麼呢。

他注意到了別人的眼神。

他可沒理睬別人怎麼看待他,繼續說:“郝大叔你在河南伏牛山一帶打下一塊根據地來,將來,闖王出河南,你那裡就是跳板啦。”

他的這個建議並不是一時心血來潮,他還是建立在根據地那個思路上,加上史書上有這段歷史,郝搖旗在河南發展了一支不小的隊伍。所以,他何不促成此事呢?

“來亨啊,你聰明,我郝大勇今後除了聽闖王的,就聽你的啦。”

郝搖旗本處於劉宗敏呵斥的尷尬之中,現在有李來亨的明確支持,他大有再生父母之感,心裡說,你來亨小朋友不錯,將來肯定有大出息,今後,只要是你有差使,招呼一聲,我郝搖旗就是水裡火裡也在所不辭。他本是性子直率之人,說話也沒注意妥帖不妥帖,張口就說了。

李來亨當然沒有想到,他今天一句話對他後來的影響有多大。他的這句話,造就了一代大順帝國開國元勳,他郝搖旗就是四大郡王之一。

劉宗敏不由得臉色微變。

李自成在劉宗敏呵斥郝搖旗的時候,就覺得他說話有點過分,現在又聽郝搖旗這麼說,知道郝搖旗不善言語,說話沒得分寸,擔心矛盾激化,趕緊說:“搖旗啊,你這一仗也打得苦,人馬呢十亭去了九亭。你有是高闖王手下的老資格,你提出出河南,我知道,當然有你的道理。這樣吧,就按你的意思辦,你先出河南,就算是我的先鋒官,在那裡發展地盤和兵馬,等我們那一天衝出來,就和你會合。你看,行不行?”

郝搖旗沒有心機,聽李自成這麼一說,嘴一咧,哈哈笑起來,說:“咋不行呢?我說嘛,我打先鋒去。”

衆將都知道郝搖旗憨厚,見他這樣,心裡的石頭落地了。

其實,分兵的事並不是小事,這個時候分兵,在衆將心裡多少會產生一些陰影,其中,在劉宗敏心裡,就埋下了一顆嫉恨的種子,這顆種子慢慢生根發芽,對今後的李來亨,或者劉宗敏自己來說,都肯定是一顆苦果。

郝搖旗還在樂着,他在和中軍將領高一功聊着什麼。剛纔,李自成吩咐高一功,要他準備郝搖旗分兵的事,並說,撥幾百兩銀子給他們。

正說着,李來亨突然一躍而起,從窗戶衝出。接着,只聽得屋頂上瓦片響了幾聲,“嘭”的一聲,什麼東西重重地摔在了地下。李來亨跳了下來,見這人喉頭上一直短箭,嘴鼻冒着黑血,他懶得去摸地上那人的鼻子了,一看就知道已經沒氣了,他略擡了擡頭,左右看了看,把手伸進這人懷裡,摸出一塊銅牌,塞進自己的衣兜裡。

“錦衣衛。一夥人,怕他供出什麼,他們自己殺死了他。”李來亨從窗戶裡跳了進來,談談地說。

衆人一驚,有幾個習慣性的拔刀、抽劍,“怎麼不追?”

“逃不了的。”李來亨很自信地說。衆人不解,一起望着李來亨。他朝李自成給了個肯定的點頭,“一個也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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