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闖入不太好，可他真是怕大哥會忍不住，要真在這個時候對慕霏做點兒什麼的話，到時候後悔的，肯定還是大哥。
這人在憤怒當頭的時候，很多情緒都是無法剋制的，饒是大哥這般沉穩內斂的人，剛剛他聽着慕霏一口一個滾字，肯定不可能沒氣，泥人還帶三分氣呢。
秦亦崢的確是來了氣，可他卻又捨不得對慕霏真做點什麼出來，何況這事，怎麼說都還是秦家的錯，剛剛如果不是啓潤突然進來，當然不會做點什麼出來，但自己的性格，當然不可能是被慕霏說一個“滾”字，就真的轉身離開的。
這麼鬧下去，也沒什麼好的結果。
慕霏現在情緒不對，不管自己說什麼都是錯，何況的確是太晚了，再這樣鬧下去，也沒個結果。
秦亦崢沉了沉氣，終於還是出聲，“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等你好點再說，我先走了。”
他從來沒有低聲下氣去哄任何人過，有時候也的確是更容易把問題想得簡單化了，在秦亦崢看來，這其實不算是多了不起的事，不想讓她知道，那就是出於保護她的角度出發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對於慕霏來說，這已經不僅僅是欺瞞。
因爲第一次被謝南城的欺騙，用了6年的時間，以爲傷口已經癒合，卻不想兜兜轉轉回到了原地，有人肆無忌憚靠近自己，用一種溫柔的手段，再度割開了她的傷口。
她要的根本就不是這些。
連原諒都談不上，因爲慕霏就算再是單純不諳世事，也知道，什麼叫做“距離”。
他們的距離哪是原諒和被原諒？而是升級到了關於慕家的一切，如果當年的事，真的和秦家的人有關，是季淑儀一手造成的，她哪還有那個勇氣，站在秦亦崢的身邊？
慕霏背對着病房門口躺着，兩隻耳朵卻聽着男人離開的腳步聲，一時就覺得那聲音漸行漸遠，彷彿是無情地走出自己的世界，她胸口堵得慌，是真有種，一口氣憋着，上不去，又下不來的感覺。
最後終於還是沒有忍住，溼熱的淚水爭先恐後涌上來，她就怕是自己脆弱到會抽泣出來，連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脣。
可抖動的肩膀，卻還是出賣了她的真實情緒，秦亦崢是走了，秦啓潤本來還想說點什麼再離開的，結果剛要張嘴說話，就已經感覺到牀上的人，情緒不對勁了，剛剛還兇狠地對着大哥喊“滾”的人，這會兒卻又倔強地躲着掉眼淚。
不知爲什麼，秦啓潤以前覺得這個讓人有些難以琢磨，又喜歡拒人千里的女人，其實骨子裡，還是透着倔強和傲然。
他不好再出聲，索性就輕手輕腳也離開了。
一直到了醫院門口，才見秦亦崢剛要上車，他連忙跑上去，“大哥。”
秦亦崢面色陰沉，表情自然是好不到哪去，秦啓潤還是硬着頭皮說：“剛剛，我就是怕你們吵起來，所以……大哥，到底什麼事啊？我看慕霏好像情緒也不對，那個，要不要我幫你們，或者把美景接過來？”
“不用。”秦亦崢想着，秦家的很多事，啓潤其實並不是太清楚的，所以也不願意多說，離開之前，只交代了一句，“她有什麼事，你第一時間通知我，我先走了。”
開車之前又想到了什麼，放下車窗，手指敲了敲車門，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王家的那個丫頭真分了，不過我之前幫你安排了一下，如果你想要讓她留在你的身邊，我隨時都可以幫你辦到，讓她留在c市，等你一句話。”
秦啓潤有些意外，想着自己大哥這個時候自己的事都顧不上了，倒還記得他的那點破事兒。
不過他心裡很清楚的知道，這麼多年了，應該要付出的，他也付出了，感情這事，也許就從來不是那種付出和得到成正比的，所以他不後悔，可如果還要用手段去做點什麼，他就覺得沒什麼必要。
“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秦啓潤苦笑，“大哥，你別操心我的事了，隨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有，謝謝你。”
秦亦崢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是在詢問他，你自己想清楚。
秦啓潤卻沒有再多說，他想了想，點頭，驅車離開。
※※
秦亦崢和慕霏這算是第二次鬧得有些不歡而散。
慕霏形容不上自己心裡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如果有打算纔是好，就是因爲看不到盡頭，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在一片漆黑的環境之中，捨不得離開，又抓不到任何。
她在醫院住了幾天，本來也沒什麼大礙，等到第三天的時候，就可以出院了。
因爲是雙休日的關係，美景沒有去幼兒園，慕浩林帶着小孩兒來醫院接慕霏出院，這兩天慕浩林一直都在這裡陪着女兒，就是絕對不提秦亦崢，慕霏也不想多說，兩父女說得最多的，還是關於陳雨。
大概是真的太久沒有這樣坦然地回憶以前小時候的事了，想到了自己的媽媽，總還是有些溫柔的記憶，可就是這些記憶，讓慕霏的心，在想到秦亦崢的時候，更是有一種讓人難以喘息一樣的壓迫感。
其實這兩天，秦亦崢雖然沒有直接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但慕霏知道，他在那天晚上之後的第二天下午就來過醫院，不過當時她人正好在休息，他大概也是以爲自己睡着了，就在病房裡坐了一會兒，中途她醒過來的時候，背對着那個男人，卻彷彿是聽到他在嘆息。
那一瞬間，慕霏的心臟就像是被什麼鋒銳的東西給刺痛了，一動不敢再動。
她從來沒有想過，他們之間會突然就調轉畫風到了這個地步，竟是連相對無語都做不到了，可她平常對任何人都可以遲鈍，卻對那個自己最在意的男人格外敏感，所以他的那一聲嘆息，都足以讓她明白，他有多無奈。
可怎麼辦呢？
她沒有辦法原諒，是因爲自己放不下，無論如何都不能夠理解那樣的事。
慕浩林將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玄楚就已經辦好了出院手續，美景坐在邊上玩着剛剛外公給她買的一個彩色橡皮泥，捏着各種形狀，等到人要走了，小丫頭纔想到了什麼，立刻就跑到了慕霏的身邊，拉着她的衣角問：“媽媽，爸爸呢？我好幾天都沒有見到他了，他還說今天要來接你出院的哦。”
慕霏心頭咯噔一下，好像是這兩天自己完全都沉靜在一種極度壓抑的氛圍之中，竟是連剛剛女兒一直在房間裡，也沒有察覺到，這個時候聽到她脆生生的喊着“爸爸”、“媽媽”的時候，她才恍恍惚惚想到，自己和秦亦崢無論如何都已經糾纏在一起了。
他是自己孩子的父親。
多麼的奇妙啊，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樣一種關係，叫做孩子，一男一女一起孕育出來的孩子，那就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割捨的一輩子血緣關係。
慕霏眸光柔軟了下來，剛要蹲下身去抱女兒的時候，病房門口忽然闖進來幾個男人，穿着統一的制服，一看那標示就是“檢察院”的人。
慕浩林這會兒正在接電話，本來是站在病房裡面的一個小房間裡，就玄楚恭恭敬敬站在窗口的地方，見有人進來，玄楚一開始以爲是醫生，沒當回事，等看清出來人的時候，他幾個健步上前，直接就攔在了慕霏的面前。
來了3個人，年紀相仿，大概30幾歲的樣子，爲首的男人，慕霏隱約覺得有點兒眼熟，卻又想不清楚到底是哪兒見過。
玄楚率先出聲，“你們找誰？”
這些都是有關部門的人，突然來醫院做什麼？玄楚心裡已經升起了不妙的念頭來，裡面正在打電話的慕浩林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聲，匆匆交代了幾句就出來。
他到底是過來人了，這會兒3個部門的人見了慕浩林，倒還挺客氣的，尤其是那個爲首的男人，竟還主動打招呼，“慕老先生，不好意思了，又見面了。”
慕浩林先是愣了一下，大概是認真回憶了一下，才認出了這個人，當年他是和謝南城一起的，那時候自己的案子他可是也插手過的，不過今天怎麼來了醫院了？
慕浩林想着，自己出獄也有段時間了，應該不至於鬧出什麼事來，哪怕是他現在有些動作，那也和部門扯不上什麼關係的。
所以臉上寫着幾分疑惑，那爲首的人倒出聲解釋，“我們今天過來，是請慕霏小姐跟我們走一趟。”
話音剛落，玄楚就第一個衝上去，他脾氣火爆，對這些部門的人更是不可能有什麼好感，語氣兇狠，“你最好搞清楚，你說什麼？要帶走我們小姐？她犯了什麼事了？”
男人只看了一眼玄楚，就把自己胸口掛着的牌子朝着他臉上刷了刷，玄楚哪是那麼好惹的人，伸手就一把拽住，兩人頓時就處於劍拔弩張的狀態。
慕浩林坐了幾年牢，不管是從哪來說都是沉穩了不少，他心裡大概是有點數，這個時候上前就拉住玄楚，語氣稱得上平靜，“我女兒有什麼問題？你們需要親自來找她？是誰讓你們來的？謝南城？”
慕霏心頭重重跳了跳。
謝南城？
哦，對，謝南城如今可是廳長，照例說這樣的事，分配下來的人，的確是他親自挑選的吧？可……她犯了什麼事了？這幾個人……要帶走她的意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