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裡,臉蛋隱藏在一頭瀑布般黑色長髮中的劉茜茜慵懶起身。
牙刷摩擦牙齒的窸窣聲中,方南打着哈欠道:“閒着的時候,可以看一看柯林斯的《飢餓遊戲》。”
“《飢餓遊戲》?”劉茜茜嫺熟捲起右腿黑色絲襪的同時,將左腿踏上牀,拿起另一條襪子:“很有名?”
“一本網絡小說,在北美賣的還行吧,我拍完《火星救援》準備抽空拍一下第一部。”
方南說話的同時,一臉遺憾的瞅了瞅面前細挑的左腿。
腿是好腿,筆直細膩。
但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太影響觀感了。
這是每一位女打星的悲哀。
“那我知道了。”劉茜茜高興的同時,伸腿在方南面前一晃悠:“我走了。”
劉茜茜回了東方影都《鬼吹燈之精絕古城》劇組,方南則逗留在吃喝拉撒不愁的房車裡。
他的如意算盤打的十分響亮。
依循好萊塢電影製作公式,劇組停擺3天,毛建國會急的找他回去安撫鬧事的員工。
一旦劇組停擺超7天,華納影業總裁凱文怕不是要把毛建國噴死,再親自請方南這位本地導演出面調解。
方南心知這一點,所以選擇衝着對方的弱點猛擊。
他當然也有損失。
他名下好幾家公司聯合投資了《火星救援》,劇組停擺,他也在虧錢。
好就好在,他不用擔心財務報告上有污點,從而影響個人職位晉升。
毛建國就不同了,他上面有分公司華納影業總裁凱文虎視眈眈盯着業績,而凱文又服務於公司董事,除非對方不想調往華納集團總部。
但顯然不可能。
因此,活在金字塔中層的兩人傷不起,也絕不會讓劇組長時間停擺。
所以當馬大勇一大早糾結幾十號人氣勢洶洶的要求劇組額外加薪資,要和老外一樣待遇時,毛建國沒有第一時間發飆。
他耐心的和衆人解釋,不對等的薪資待遇是根據兩國實際情況決定的,一位幾十歲的掃地阿姨想在劇組一個月賺2萬元是異想天開。
馬大勇眼睛瞪的如銅鈴,發出了靈魂拷問,“爲什麼不能?”
“劇組有幾個老外日常插科打諢,屁事不幹也能賺幾千刀,我們每天干那麼多活,賺的卻抵不上他們一根手指頭?”
“如果劇組是在美利堅拍攝,如果我們是美利堅工會成員,你們敢這麼剝削?”
“《火星救援》如果是華夏電影,我們薪資少可以理解,誰讓市場小,票房少呢。但《火星救援》的主控方是華納,電影最終會登陸全球市場,票房一定會很高,我們的薪資是不是應該水漲船高?”
馬大勇說完,
心裡捏了把汗,這一段太長,他背了一晚上才背下來。
毛建國無言以對。
他是製片人,不是經濟學家,也不想浪費時間和一幫工人討論什麼國家經濟影響私人經濟。
“你們可以和方、和趙柱談判,他纔是你們的老闆。如果你們不願意工作,就請離開我的劇組。”毛建國說話間沖人羣外的大貨車招招手。
沒想下一刻,馬大勇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
只見他推攘着鑽出人羣,在滿載道具的大卡車發動之前,一個健步衝到了卡車輪胎處,往下一癱,雙手緊抱住卡車輪胎。
“wt,你瘋了嗎?”毛建國一臉驚悚。
這特麼要是出人命事故,劇組不得徹底停擺,那得損失多少錢。
毛建國血壓飆升,從脖子至腦袋通紅一片。
暗處,趙柱、餘海看到馬大勇的神來一筆,又驚又喜,“馬大勇這夯貨關鍵時候還是頂用的。”趙柱嘿嘿樂道。
餘海笑着附和道:“要不南哥喜歡勇哥呢,這下毛建國要扒瞎了,以防意外,我們要不要現身保護一下勇哥?”
“不會有意外,卡車司機又不傻,動了就是人命官司。”
“劇組老外也不會沒事找事,毛建國剛調回華納影業,沒那麼大威信。何況劇組停擺他們一分錢不會少,吃飽了閒的纔會去幫毛建國?”
趙柱對餘海分享完腦中信息,又使壞叮囑餘海道:“等太陽出來,你讓人給馬大勇送點水和麪包,讓他頂住了,叫其他人也別閒着,多起鬨。”
頂着老大太陽的毛建國就這麼尬住了,又氣又急,搞的滿頭大汗。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方南卻活的相當滋潤。
他凌晨送走劉茜茜關了對外手機,徑直去了外灘的藝術家精品超市,給房車的冰箱備滿食材。
到了中午,他把房車停到郊外,炒了兩個小菜開了一瓶紅酒,對着外間水田獨自小酌。
下午跑完步洗完澡,再躺倒留有餘香的牀上看看電視看看書,日子過的那叫一個美。
要不是開心麻花來浦江演出,沈滕、馬莉想見見他,他甚至想在郊外聽着鳥語蟲鳴睡上一晚。
開心麻花賺錢了。
今年上半年賺了有小四百萬,一部分來自於演出收入。
一部分源於沈滕、馬莉、魏翔、長遠幾人通過頻繁上春晚有了知名度,從而接了些商演和代言所得。
賺了這麼多錢,方南卻從來不取,馬莉就很怕,想辭去管理一職,理由是錢多了燙手,糾紛也多,一些成員一天到晚就惦念着拿點出來吃啊喝啊啥的。
“開足工資了?”方南問。
馬莉瞅了瞅東張西望的沈滕:“都說挺好的。”
“那你怕什麼,現在有多少人,一年賺這麼點錢就有人動心思?”
“對你是小錢,對別人是大錢啊。”馬莉鬱悶道:“全部加起來有小兩百號人了。”
“一個人管兩百號人確實有些累,你提拔兩個人管理日常事務就好了,演員這塊還是你把關,有演員提特殊要求的,讓他們親自給我打電話。”
方南斷然拒絕自己卸任,依然這麼信任自己,馬莉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沮喪,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南哥,滕歌也有事說。”
方南看向有些拘謹的沈滕:“想幹點別的了?還是不想再上春晚了。”
“南哥,你真神了,兩個都說中了。”
沈滕拍了一記馬屁後解釋道:“上春晚壓力太大了,我又老愛忘詞,越來越嚴的審覈讓很多擦邊球包袱又用不了,劇本寫的很痛苦。”
“你參加完今年的春晚不過才三屆,趙本衫參加了那麼多年。”
“南哥,時代不一樣了,我看趙老師自己也不想上了。”
“你自己決定吧。”方南頷首不再多說,呢喃道:“你想做點別的也行,綜藝節目有興趣不?”
“都有興趣,但能拍電影就更好了。”沈滕說完,不好意思的捂嘴笑了起來。
方南捉狹道:“先參加綜藝吧,我暫時沒空爲你量身打造一個電影劇本啊。”
沈滕樂壞了,整個人興奮又羞澀鑽到了餐桌下,馬莉不由打趣道:“哎呦呦,藤哥你別把哈喇子滴到地板上,地板可貴。”
方南輕笑一聲提醒兩人:“沈滕,馬莉,你們演出結束回京後去方南文化綜藝策劃組報道,告訴負責人,沈滕和開心麻花參加的兩檔綜藝節目分別叫《咱們穿越吧》和《歡樂喜劇人》,到時候會有人安排。”
沈滕、馬莉興高采烈的應下後,方南請兩人在車裡吃了頓便飯,隨後才放兩人離開。
與此同時。
《火星救援》劇組和黃大勇等人還在爲薪資多少爭吵着。
與第一天不同的是,馬大勇的殺手鐗沒了,毛建國藉助夜色偷偷將裝着道具的卡車開進影棚,並連夜卸貨完畢。
可就算這樣,劇組依舊停擺着。
片場吵個沒完,鏡頭前總有人晃悠,怎麼拍戲?
亂糟糟的片場,演員又怎麼可能入戲?
爲此,男一號馬特達蒙通過經紀人向毛建國表達了強烈不滿,順帶提醒毛建國,他和劇組只簽了90天的合同。
演員給壓力,工作人員看戲,美利堅視效工作室,倫敦剪輯室又一直催促鏡頭,毛建國徹底受不了。
他沒有給方南打電話。
而是在第三天晌午十分,看到馬大勇一行人又大搖大擺走進影棚後,選擇向警察叔叔求救。
涉及到外國人士,東方影都又是區、市重點項目,國家備案的大項目,劇組導演方南也蜚聲國際,一舉一動會有很多人關注。
因此,所裡領導非常重視,親自帶隊趕赴現場。
雙方陳情完畢,領導感覺腦殼疼。
不讓劇組拍戲固然不對,但馬大勇一行人說的好像也沒毛病,不患寡而患不均,同樣的職位,華納搞出兩種薪資合同,一般人看到不得生氣?
好歹藏嚴實點啊!
領導眉毛一耷拉,瞥了眼身爲唐唐影視簽約武行的馬大勇,道:“方南導演不在劇組嗎,來這麼久沒見到。”
毛建國疲憊的抹了抹腦門上的汗珠:“方這兩天感冒了,在醫院看病。”
“病了?在哪家醫院?”
“他沒有說。”毛建國鬱悶,鬼知道啊,他壓根沒給方南打過電話。
領導徹底明瞭了,面前的老外就一傻帽,連華夏最基本的託詞都沒明白。
方南那是生病了?
他一個外行都曉得是故意讓你這老外焦頭爛額。
現在的情況明明是劇組權利鬥爭。
理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領導意味深長的告誡以馬大勇爲首的衆人,要用合法手段討要薪資。
隨後,領導便匆匆離開。
劇組正常拍攝到下午,馬大勇等人又來了。
進了影棚,他們以三人爲一組,五人爲一伍在現場抗議同工不同酬。
毛建國沒轍,宣佈下午停拍,並撥打了方南的號碼,連串的忙音讓他惱火。
囫圇睡了會,天亮時,毛建國還沒起便收到了劇組統籌的電話。
以馬特達蒙爲首的演員們詢問具體開拍時間,他們想先回國。
毛建國徹底繃不住了,膽戰心驚的給華納影業總裁凱文打了電話,商量增加薪資。
凱文人都傻了,在前往派對的車上吼道:“你是瘋了嗎?還是把我當傻瓜?給一位普通工人發2萬元工資?還是華夏人!他們人均薪資是多少?800或1000人民幣?”
方南以爲自己最少要等上一週才能返回劇組,沒想才第五天,凱文的電話就來了。
比起愣頭青毛建國,凱文這位美籍日本人就聰明多了,他在洞穿方南小伎倆的同時,卻絕口不提,反而煞有其事的關心方南的身體狀況。
在方南表明只是勞累過度後,對方一個勁道謝,並表示會讓劇組給他購買一些補品。
或者海狗鞭?
凱文甚至開了個猥瑣的,是男人都懂的小玩笑。
凱文打來電話沒多久,威廉姆斯經紀人莉莉絲又告訴方南。
威廉姆斯副總裁決定親自聯繫凱文,質問對方爲什麼華納一位什麼都不懂的製片人,可以干預一位在國際上聲名遠播的導演的創作。
毛建國確實是《寄生蟲》製片人。
但更多人清楚,威廉姆斯簽約導演方南纔是《寄生蟲》獎項、票房大獲成功成功的真正原因。
內外雙重夾擊下,毛建國心力憔悴,再次主動聯繫了方南,慶幸的是,電話通了。
他終於可以主動道歉,並誠摯的請求對方趕快回來。
遠在郊外的方南的掛了電話後感慨連連。
老外在面子和金錢之間,是真的不再乎臉皮。
電話裡, 毛建國又恢復了他任中影華納橫店副總經理的時候,舔的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演員吵着霧霾太嚴重要回國,方南不敢再多花時間痛打落水狗,劇組停擺第六天的時候,他開着房車到了東方影都。
離開六天,《火星救援》的影棚多了些蕭瑟,很多道具披上了防灰塵的罩子。
也多了些喧譁聲,馬大勇等人嘻嘻哈哈的砸着麻將,一幫老外圍觀的圍觀,躺屍的躺屍,扔籃球的扔籃球。
名氣不是很大的小演員要麼聊天,要麼自律的健身。
“嗯哼....”
趙柱往死裡咳了兩聲,馬大勇依舊不爲所動,“啪嗒”一拍麻將,狂笑道:“自摸!給錢,給錢,都特麼站起來幹嘛,想賴賬啊?馬王爺可是我老馬祖上的親戚,欠我錢那是找死。”
三個牌友不吭聲,眼睛直溜溜的瞅着馬大勇身後披着休閒西服的方南。
與此同時,突然安靜的現場,使得一幫老外紛紛停止交流,尋找讓聲音消失的地方。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無比驚詫的一幕,昨天還給他們上了一堂拳腳課的馬大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衝方南討好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