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總能把人帶去很遠的地方,網上有人曾說過,回憶過去時,腦海中的記憶會自動鍍上一層金色的邊框,濾鏡也變成了復古的模樣,畫面裡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場景,都會讓你感慨萬千。
這是來自林青的回憶。回憶裡的溫竹已經有些泛黃,但是兩個凌亂的麻花辮依舊清晰奪目。他有些記不清那天他都做了些什麼,只記得他手裡的那本書是溫竹抽屜裡的言情小說,停留的那一頁寫着鄰家哥哥給妹妹攝影然後表白的事,而他的腦子,在說完喜歡鄰家哥哥之後,迅速並毫不猶豫的做出了同樣的決定。
他喜歡溫竹。
當然,這些溫竹是不知情的。當林青沉浸在和溫竹的甜蜜日常時,溫竹小朋友還在糾結她是要吃西瓜還是喝可樂。直到他又一次站起來表達自己那偏袒刀不能再偏袒的心意,哪怕老嚴已經點的那麼明顯,她還是不明白。
自行車的閘再次被捏緊。林青嘆了口氣,等身後的人兒慢慢趕來。街邊的路燈接連亮了起來,風捲着樹葉在空中飛舞,繞着林青緩慢墜落。溫竹停在他身邊,鬆開車把搓了搓手。
“怎麼停下了?”
“有點冷,穿上。”林青邊說邊把校服脫了下來,拿過她的書包掛在車把上,看着溫竹笨拙的把碩大的校服套在身上,袖子剛剛好可以遮住手。他滿足的點點頭,心想着晚上要把他們的手套找出來了。
“林青。”
“嗯?”
“老師...好像誤會我們了....”溫竹沒能問出口。她糾結了一路,最終還是否定了林青選愛情的可能性。不論是從兩家的親密程度還是平常的相處模式,林青都是一個完全符合標準的——哥哥。
林青的眉頭皺了起來。誤會....個屁,不過他已經習慣了,都說竹子開竅都比較晚,他總不能生拉硬拽,萬一把她嚇到了就不好了。林青摸了摸溫竹的頭。
“沒什麼的,從小到大大家不都這麼說。”
“可是....老師說換座位,不就是針對我們嗎?”溫小竹捏住鑽風的袖口,糯糯的說着。她計算過了,林青第一她十五,她前面有十四個人呢,這其中有五個人都給他遞過情書,照這樣下去,他倆坐在一起的機率,太小了。
“明天你告訴我想坐哪,我給你留着。”林青皺起的眉頭慢慢舒展,哪怕她不知道自己對她的情意,但她從頭到尾依賴的那個人是他,這就夠了。
“我...”我說的纔不是這個,溫竹吧砸吧咂嘴,還沒有完全理解林青的意思,卻還是順着他的意思說着,“就靠窗最後一排吧,窗外那棵大樹冬天掛了雪可好看了。”
“好。”林青又揉了揉溫竹的頭,轉頭騎着車往家走。溫竹也整理了一下捏住的袖口,兩個人一前一後穿梭在燈火通明的巷子中。
等過不了多久,騎着三輪的爺爺就會出現在巷口的豁口,漆黑的圓桶上烤着熱氣騰騰的地瓜,他會揣着手笑嘻嘻的和賣糖堆的大叔一起吆喝,然後引來一羣剛下課的孩子們爭先恐後的搶着好吃的零嘴。等到那時,蕭市的第一場雪,就要到來了。
林媽還沒有下班,醫院的工作總是怎麼也做不完的,有時候早上一早就不見了人影,但等到晚上睡覺都還回不來。林青和溫竹剛進門,立刻就被屋內的熱氣擁了個滿懷。溫竹美美的伸了個懶腰,和阿嫲抱怨着多變的天氣。
溫阿嫲笑嘻嘻的端出炒好的飯菜,昏黃的燈光照出四四方方的小餐桌,四雙碗筷整整齊齊的擺在每一邊的中間,櫃子上的老式收音機還在滋滋啦啦播放着今天的新聞。
“天涼咯,要穿秋衣咯~”阿嫲坐到椅子上,看着兩個孩子洗了手坐在自己旁邊,臉上洋溢着開心的笑容,真是沒有比這個更讓人感到美好的事了。
“你林媽打電話讓我們先吃,今天又多了好幾個急救病人,她得好些晚才能回來,等會小青去給你媽送點飯去。”溫阿嫲慢悠悠的拿起一塊煎餅,小口小口的咀嚼着,時不時碎碎念一些生活的瑣事,溫竹和林青安安靜靜的聽着。
“好。”林青扒拉着香噴噴的飯菜簡單應了一聲,溫阿嫲吃了一會,又操心的站起來拿保溫飯盒,拿抹布擦擦乾淨擺在桌子上,嘴裡嘟囔着給林媽夾菜。
“冬天咯,你媽在醫院一直跑腿也不得勁,等會我再找條毛褲你一塊拿過去,讓她放在醫院裡穿,誒,我再多放兩塊肉。”
林青努力剋制自己的眼淚不讓它掉下來。爸爸去世後都是溫阿嫲幫着媽媽,要不是大事小事全都幫襯着,他們兩個人還不知道要走到什麼田地。林青吸了一下鼻涕,輕輕放下了碗筷。
“好了阿嫲,您再裝我媽就要撐死啦~”
“胡說什麼呢,得多吃,你媽一天可辛苦了,你吃飽了就去給送去。”阿嫲颳了下林青的鼻子,林青鼻子一酸,趕忙起身裝起飯盒走到門口。
“林青。”
溫竹知道林青在想什麼。也正是這樣,阿嫲帶給他的感動才如此珍貴,溫竹不想破壞,但也希望有一天他能坦然接受阿嫲對他的愛。
也許在別人眼中,他們都是失去了親人的可憐小孩,可只有他們知道,阿嫲和林媽的愛,足以讓他們在冰冷的世界裡溫暖前行。他們四個人,就是真正的親人。
“穿上這個去,外面很冷的。”溫竹只是把外套遞了出去。他接過來,套上那件被溫竹放在電暖器上的大衣,熱意很快隨着外套傳遞到他的身上,林青衝她笑了一下,溫竹也用笑容迴應了他。
“早點回來,今天作業可不少奧~”溫竹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擺擺手轉身回了臥室。林青低頭輕笑了一下,提着東西趕往了醫院。
溫竹趴在窗臺上看着林青的身影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了巷子的一角,才戀戀不捨的坐了回去。阿嫲正坐在牀上給課本裁衣服,溫竹翻開其中一本,熟悉的名字正印在中間,漂亮的楷體讓這四個字顯得格外般配。
溫竹輕輕地撫摸着,每一個字傳來的電流都順着指尖直擊到她的心裡,然後以嘴角彎起的弧度作爲擊中的結果。現在來看,這個結果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