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在自己房間裡進入遊仙渡，在傳承殿門口空地上佈下五行銅錢陣將自己封印在內，擡手招來曜靈劍。
曜靈劍一入手，江意的表情驟然扭曲，眉心浮現一顆妖異的紅痣，周身溢出黑紅交織的魔氣。
她眼中血絲密佈，用力甩動曜靈劍，可是曜靈劍始終粘在她掌心難以分離。
一道道劍芒被她斬出，撞在五行銅錢陣陣壁上，轟鳴震響，引得劍氣雲海翻滾咆哮，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令天地一片昏暗。
“江意！你以爲用劍奴魂契就能消滅我？待我吞噬了曜靈劍靈……”
話未說完，曜靈劍上突然迸發赤炎，火光如鎖鏈纏上她手腕，眉心紅痣在灼燒中寸寸消退。
曜靈劍：()你要吞誰？！
眨眼間，江意臉上的懶散笑意又恢復如初。
“省省力氣吧劍奴。”
“你罵誰！”‘江意’眼神一變。
“誰接話罵誰。”江意脣角勾起。
“你……”
江意表情輪番轉變，精神分裂感十足。
“曜靈按住她，叫我看看她魔種裡的記憶。”
錚——
劍鳴聲震，空氣盪開一圈圈漣漪，江意雙眼陡然失去神采。
對於劍奴，作爲劍主的江意無需修爲達到金丹期，就能隨意用神識探查劍奴的記憶。
……
江意的神念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這跟探查正常人的記憶完全不一樣。
起初很寂靜，像浸在冰冷的墨汁裡，但很快，窸窸窣窣的聲響從四面八方涌來。
貪婪的囈語貼着耳廓蠕動，妒恨的嘶吼撕扯着神經，癡妄的哭笑聲忽遠忽近，每道聲音都帶着尖銳的侵蝕力，剮蹭着她的神識。
“殺了他……”
“憑什麼不是我……”
“不夠，還是不夠……”
黑暗開始扭曲翻涌，化作一張張模糊的人臉，張着嘴，卻沒有五官，只有黑洞洞的喉嚨裡擠出非人的嚎叫。
那些聲音層層疊疊地交織，形成一種詭異的嗡鳴，像千萬只蜂蟲在顱腔內振翅。
江意平靜的心湖被攪起驚濤駭浪，感覺自己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
憤怒、恐懼、不甘……這些本不該屬於她的情緒瘋狂滋長。
她攥緊拳頭想穩住心神，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正在被黑暗同化，逐漸變成某種黏膩的蠕動聲。
突然，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絕對的死寂中，她背後滲出刺骨的寒意。
身後，有東西！
江意轉身的瞬間，黑暗被兩道猩紅的光撕裂。
一雙巨大的眼睛睜大到了極致，橫亙在虛無的黑暗中，瞪視着她，眼白滲出濃稠的血。
江意在那猩紅詭異的瞳孔中，看見無數個自己。
掐着洛清思脖子的她，對小師妹見死不救的她，將劍捅進母親心口的她，踩着紅璃屍骨狂笑的她……
最可怕的是，每個‘她’的嘴角，都掛着饜足的笑。
這不是那魔頭的記憶，是她自己的黑暗面，是心魔！
冷汗順着額角滑下，江意閉上眼定了定神，再睜眼時，她的意識已經從魔頭的魔種裡抽離。
沒等江意開口，她的眼神驟然扭曲。
“哈哈哈，你休想從我這裡探查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滾！”
江意呵退魔頭，重新掌控身體，曜靈劍在手中嗡嗡震，散發出驚人的熱力，江意趕忙放軟語氣，輕輕撫摸曜靈劍。“不是罵你，我罵那個劍奴呢，不氣不氣，咱不氣，不跟那劍奴一般見識。”
錚！
曜靈劍發出清脆利落的一聲響。
“好了玩去吧，等有架打的時候我一定喊你。”
江意鬆開手，曜靈劍化作一道赤虹，撞破上空劍氣雲海，回劍冢山裡‘充電’。
作爲氣氛組，帶來陰沉天氣的劍氣雲海罵罵咧咧，四散開來，還江意一片陽光。
“其實，也不算什麼都沒探查到。”
江意吸了吸鼻子，一邊往竹籬小院走，一邊思索。
搜魂魔族這種事，自從北海出現魔潮，有不少人幹過，其中不乏金丹和元嬰期的高階修士。
但是結果全都是什麼都沒探查到，反倒被魔念入侵識海，導致心神失守，心魔來襲。
更嚴重的，還有當場就被魔念侵蝕到走火入魔，直接魔化的。
最後再也沒人幹這種事，都是直接殺掉。
江意結合前人的經驗，還有先前誅心鑑告訴她的信息忽然覺得……
‘魔’並非獨立個體，而是人族負面情緒、執念、惡業的聚合體。
它並非由單一惡念構成，像是隨着修真文明發展，不斷累積的產物。
即無序、混亂、墮落的總和。
上古煉氣士要斬三尸，佛修要化‘貪嗔癡慢疑’五毒。
這些都是將人的黑暗面和負面情緒剝離出來，包括現在的修士修行也有斬心魔的過程。
那這些被排擠出來的三尸，五毒和心魔都去了哪裡？
如果它們不曾真正消散於天地間呢？
江意站在靈田邊，看一羣葉耳兔把它們拉出來的便便全都收集起來，堆在同一個地方。
“單個修士的心魔如滴水入海，微不足道，但億萬修士歷經千萬年剝離的惡念匯聚，若是受天地法則牽引，最終匯入北海深處，經年累月堆積之下，會不會形成一個‘衆生業障海’？”
“當這種負面能量密度突破臨界，業障海中就凝結出了‘魔種’，一種人族集體黑暗面的具象化產物，如同無序中誕生的畸形秩序。”
江意微微點頭，覺得自己的推斷還是比較靠譜的，畢竟她腦子裡存在前世學到的一些知識。
某種程度上，這裡面的道理跟‘熵增熵減’有些聯繫的感覺，但是太複雜了，她前世也不是這個專業，沒學明白，就不具體展開了。
總之，照着這個推論再往下看。
魔念侵染修士時，會強行逆轉修士靈力的有序運轉，將其拖入混亂癲狂。
這個過程類似‘以污穢倒灌清泉’，是業障海中的畸形秩序在重構修士自身秩序，將其同化，但修士承受不了，最後神魂崩壞，只餘身體魔化，成了魔物。
說到底，魔即人心映照天地的陰影。
只要修行者仍存七情六慾，業障海便永無干涸之日。
再直白點，就是北海是北玄修真界的大型垃圾填埋場，垃圾堆久了產生沼氣，每一次魔潮興許就是垃圾場往外排沼氣，不然就炸了。
現在可能已經到了爆炸的臨界點，近百年來，魔潮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
“那龜蛇神獸，也就是玄武，在其中起什麼作用？”
江意撓頭，腦中燈泡叮一聲亮了！
“垃圾焚燒爐！”
啪！
拳頭往手心一砸，破案了！
天道之下，萬物皆有平衡之法，如果真的是天道法則讓這些負面的能量流到北海深處，那麼天道規則自然要有一個辦法去解決它。
神獸玄武是北方神獸，天地四靈之一，或許祂的職責不只是鎮守北方大地，還有解決這些負面能量。
然後上古九帝爲了自己飛昇，聯手給人家玄武斬了，導致垃圾沒人焚燒。
最後，垃圾場炸了！
可能山海界東南西三方，也有不同神獸鎮守，這些神獸運轉正常，東洲，南荒和西靈三大洲纔沒有出現過魔潮和混亂。
“所以，我其實才是反派，人家兢兢業業解救玄武的夢仙教纔是正派？”
江意一拍腦門，也不對！
夢仙教這些魔頭想要解封玄武並不是爲了消除‘垃圾場’，反而是爲了讓所有人都被‘垃圾場’裡的魔氣污染，讓修真界這口‘清泉’，徹底淪爲茅坑裡的‘污穢’。
被九帝屠殺的玄武怕是早就被抽走了‘清泉’部分，只剩下了大量的‘污穢’。
九帝，北玄擁有你們這樣的人傑，真是北玄的‘福氣’！
(╯‵□′)╯︵┻━┻